山下圍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以一種勢不可擋的速度朝山上攀登,軒轅夢知道,要不了多久,黑甲騎兵就會沖破障礙,殺入軍寨。浪客中文網
布下的圓陣只能暫時抵擋這些人的進攻,想要將他們擊退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從來沒有低估過這些騎兵的實力,但真正交鋒後才發現,自己還是錯估了。
這些騎兵就如蓄勢而發的毒蛇,以一種強悍而詭異的形式在戰斗,他們都是寧可不要命,也要筆直向前沖的類型。
最可怕的敵人,不是擁有強大的實力,而是一顆對死亡毫無畏懼的心。
她不得不承認,軒轅慈對于御人的確很有一套,雖然以暴制暴在她看來是最差勁的方式,但軒轅慈卻將其運用得十分嫻熟。在她的手下,沒有臨陣月兌逃的戰士,因為他們退無可退,前進是死,而後退,等待他們的只有地獄。
「怎麼辦?看樣子要頂不住了!」戚如花是第一次見識黑甲兵的戰斗力,立刻被對方那種幾近變態的力量所驚呆。
軒轅夢不肯認輸,但面對黑甲兵瘋狂的進攻,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不可以!不能認輸!她必須要贏!
「換陣!」已經有一批黑甲兵蜂擁而上,她必須要將這群突破阻礙的敵人狙殺干淨,否則,一旦他們佔據上風,己方必敗無疑。
「戚如花,你帶兩百弓箭手,去前方的高地,勢必將突圍而出的黑甲兵清理干淨,一個不留,知道嗎?」軒轅夢迅速分析場中形勢,快速做了決定。
戚如花現在是完全失了主意,如果自己是統帥的話,只怕現在已經繳械投降了吧,她只能將所有的希望押在軒轅夢身上,「我明白。」
戚如花剛帶人離開,就听一陣箭矢的破空聲響起,她陡然一驚,喝道︰「小心!」
卻還是晚了一步,密集的利箭,如漫天血雨般,在她身邊綻出了艷麗的血花,無數慘叫聲回蕩在山林間,她被迫向後退去,藏匿于一塊大石後。
黑甲騎兵果然名不虛傳,在被圍攻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做出反擊,一舉射殺自己百十名手下。
「全都听我號令,向後撤退十里!」沒辦法了,現在只能先保存實力,見他們誘上山,借助地勢,回以反擊。
戚如花那邊還算不負眾望,將第一波攻入的黑甲兵悉數擊斃,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帶領一眾士兵趕往半山腰,在那里設下埋伏。
她明白,只憑單純的武力,根本戰勝不了連死亡都阻止不了的黑甲兵,她必須想一個辦法,一個能夠讓黑甲兵停下來,或者有所畏懼的辦法。
不到片刻,黑甲兵就涌上了山腰。
這一次的攻擊速度之快,攻擊力度之強,遠遠超過她的想象。
軒轅慈這回是動真格的了,看來自己真的把她惹得不輕,所以才會豁出一切,出動手下的王牌黑甲兵,以毫無保留的方式襲擊自己,看來她這一次的目的,是準備將自己徹底鏟除!
黑甲兵配備有強勁的武器,長矛,大刀,身上的鎧甲,無一不是最堅硬的,連弓箭也是戰場上特制的遠程弓,看著節節敗退的自己,她忽然意識到了武器和裝備的重要性,以往,她一直強調自身的強大,而忽略了外界的助力,這一次的奇襲,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真正的強大,不能只依靠自身,一個真正的強者,是不會拘泥于獲得勝利的方式,看來,她還是沒有改掉自以為是的壞毛病。
就當軒轅慈又給自己上了一課吧!
「發動所有陷阱機關!」在黑甲兵涌到山腰的斜坡處時,她當即下令,伴隨著話音落下,無數的石塊從天而降,黑甲兵似乎沒料到她竟留了這麼一手,全都來不及反應,一半的人被滾落的碎石壓倒,一時間,死的死,傷的傷。
可雖然傷亡過半,黑甲兵卻沒有被就此打倒,剩余的一半人,依舊鍥而不舍地向上攀登。
他們根本不怕死,這些經過地獄試煉的靈魂,根本不知死亡為何物。
軒轅慈將他們訓練成了沒有思想,沒有感情,只知戰斗的怪物,要戰勝這些怪物,還真是頗費腦筋。
既然無法讓他們知難而退,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全部殺光!
可要將他們全部殺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軒轅夢以為他們只擅于戰斗,卻不料,他們竟然還擅于暗殺!
當她準備調集人手,做第二次防御進攻時,跟隨在身後的親信中,竟然有人突地拔刀相向。
什麼時候混進的奸細?
敵人實在太過神出鬼沒,每一個上山的人,她都有經過嚴密的調查與盤問,絕不可能會有奸細混入!除非是趁黑甲兵攻入時的混亂潛入,但這速度也太快了,混入的手法出乎意料得精密。
沒時間考慮這些,在那人拔刀刺來的瞬間,她反手一揮,隔開了那人的襲擊。
可緊接著,山道兩旁又有四人突襲而出,她駭然,這些人是怎麼混進來的?
在旋身躲避四人強力而快速攻擊的剎那,軒轅夢發現這四人的衣裳都有些破舊,上面還沾了泥土和雨水的痕跡,她不可思議地望著四名殺手,腦中快速劃過一種可能!
他們根本不是今天才潛進來的,而是多日之前,就已經埋伏于此。
太可怕了!這幾人早早就埋伏在這里,卻始終不動手,似一塊與岩石土壁合二為一的石頭,讓她不禁想起了動物世界中的偽裝高手,那些與環境融為一體的死亡殺手!
軒轅慈,你真的很厲害,我竟不得不重新審視你。
躲開四人的必殺一擊,這種強襲,換做一般人,只怕早已死在四人合力的圍攻下。
軒轅夢躲得也不是很輕松,但起碼,她躲過去了。
他們已經現身,既然已經暴露,那麼對她來說,就已經沒有威脅了。
四人一擊不成,準備進行第二次攻擊,她自然不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這是在拼命,不是在比武。
細若蠶絲的烏金絲猝然射出,兩道血劍飆起,手腕用力一收,兩人的頭顱便被齊齊割斷。
能在同一個地方隱藏數日的殺手,必然不是一般的殺手,兩名同伴已死,另兩人卻不肯退縮,反而那兩人死後,他們的戰斗力竟變得越來越強。
烏金絲的攻擊範圍有限,不能將兩人快速擊殺,如果此時手里有劍,那麼即便隔著十丈的距離,她也有把握將兩人擊斃。
正想著,一抹血藍色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落于她的手中︰「你這女人,又想一個人逞強嗎?」蕭大公子帶著憤怒和不滿的聲音傳來,同時紫影閃過,幾聲慘叫隨之傳來。
該死的!不是讓他們去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嗎?這家伙是怎麼回事,偏要來湊這熱鬧!
手里的劍挽起一道劍花,一束幽藍中摻雜著血色的劍光朝著對面二人掠去,兩人疾躍而起,看似躲過了鋒利的劍芒,可當兩人落地時,頸項上卻多了一道血痕,「哧」的一聲,血花四濺,兩人同時倒地。
兩人雖已死,但軒轅夢卻看到他們的脖頸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往外爬,帶著濃黑的血液,令人作嘔。
「傀儡蟲?」下意識月兌口而出,她終于明白了這支可怕隊伍的強大之處在哪了。
用傀儡術控制人的思想,令被操控之人忘記生死,只知一味戰斗,沒有恐懼,沒有害怕,這就是軒轅慈的御人之術!
為了殺自己,她真的是什麼都不顧了嗎?用如此惡毒的手法,強迫這些人為她賣命,這種做法,簡直骯髒至極!
望了眼遠處的蒼茫的山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忽然漫上心頭。
曾有人說過︰救贖的實質,就是犧牲一小部分人,成全絕大部分人。在你立志拯救一些人的同時,會有另外一些人因為你的拯救而喪命。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善惡和正義,自己和軒轅慈相比,只不過自己佔了人和的便宜罷了。
人們都願意相信她,可那些渴望生存卻被強迫赴死的人,他們又該相信誰呢?
「你還在發什麼呆,快點吧,黑甲兵已經攻上山了!」被人扯了一把,蕭倚樓抹了把臉上的血,指向頭頂的山峰。
甩開頭腦里那些混亂的思緒,軒轅夢連忙集中精力,將所有的心神都放在這場戰斗上。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是自己說過的話,她還沒有忘記。
「倚樓,幫我一個忙。」她看著身邊的男子道。
直覺不妙,他沉著臉,「不幫。」
「求你了。」幾乎與哀求的語氣,她眼中滿是懇切。
他看她一眼,像是不忍與她目光相視般,飛快別開,別扭道︰「不幫不幫,你想一個人殺入敵方月復地,對嗎?這麼危險的事情,我不會同意。」
她有些愕然,自己還什麼都沒說呢,他竟然就猜到了。那天生氣說她和祁墨懷心有靈犀,其實,與她心有靈犀的是他自己才對。
「你以為我是去找死嗎?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麼置之死地,我現在一听到‘死’這個字眼,就渾身不舒服。」他甩袖,打算離開,只要不看她,就不會心軟答應她的請求。
軒轅夢卻一把拖出他︰「不行,你必須答應我!」
「我不答應!」
「倚樓,我答應過你的事絕不會忘記!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強迫他轉過身,看著自己的眼楮。
他眼神游移,在答應與不答應中陷入兩難。
軒轅夢突地握緊他的肩膀,身子緩緩傾向他,兩人的距離被拉近,胸口貼著胸口,彼此的心跳清晰可聞,「既然愛我,就要有與我並肩作戰的覺悟,試著去相信你所愛的人,只有信任,才是勝利的源泉。」
「你不會有事的,對吧?」掙扎許久,他才轉回視線,一字一句問道。
她忽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別怕,我要的是勝利,不是失敗。」
深吸口氣,他點點頭,「好,我幫你。」
「那就快去吧。」她微微一笑,將他松開。
這一幕,與自己當初眼睜睜看著她離開自己時多麼相像,他猛地閉上眼,不敢再想。
黑甲兵雖有不少傷亡,卻還是成功突破了防御,攻入了軍寨。
幸好軍寨中沒有戰斗力的人已全被轉移到後山,軒轅夢趕來時,這里已經亂成了一片,到處都是鮮血和死尸。
手握長劍,旋風般朝著一隊黑甲兵襲去,一劍奪走兩人性命的同時,密集如雨的箭矢漫天而至,軒轅夢急速後撤,正巧落在了重重包圍圈內。
一名頭戴鋼盔,騎著黑色戰馬的男子越眾而出。
同樣的裝束,讓軒轅夢不禁回憶起兩年前,竹染慘死的那一幕。
熟悉的聲音,從鋼盔後傳來︰「你能活下來,出乎我的意料。」
軒轅夢笑,眼底卻一片冰涼︰「軒轅慈給了你什麼好處?」
「尊嚴。」淡淡兩個字,卻清晰無比。
她看著對方掩藏在頭盔後的臉,唇角的笑意越發冰冷︰「尊嚴?呵呵,這是我听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孟安也不解釋,只舉起手中的劍,做了個進攻的手勢。
仿佛被操控的人偶,突然間按下了行動的遙控按鈕,包圍在軒轅夢身邊的黑甲兵,如黑色的潮水,一窩蜂朝她涌去。
這些人不是一般的士兵,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他們是奪人性命的利劍,沒有防守,只有進攻。
她功力再深厚,僅憑一個之力對付如此多的人,不免顯得吃力。
孟安臉上罩著頭盔,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卻可以清楚地在軒轅夢臉上,看到一抹得意的微笑。
她在得意什麼?明明已經輸了,輸得一塌糊涂,說不定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住。
他很贊賞她,這樣的女人,凌駕于所有人之上,包括他為之賣命的軒轅慈,可那又怎樣?她再強大,最終也只是一個失敗者。
能親手打敗她,或許對于自己來說,是一個最值得夸耀的戰績,只可惜,她就這麼敗了,實在太讓他失望。
黑甲兵的攻勢越來越強,軒轅夢雖顯捉襟見肘,卻並未呈現敗象。她的確功力深厚,要殺她,怕是不會那麼容易。他突然開始同情她,一個女人,要擔負起如此重的責任,不論對誰來說,都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不知強大如她,當得知自己的失敗後,會不會崩潰絕望,他期待看到這樣的一幕,讓人心潮澎湃的一幕。
抬起右手,孟安做了個放箭的手勢。
黑甲騎兵中有最擅長突襲的殺手,有最擅長近戰的肉搏戰士,有輕功絕佳的江洋大盜,還有百步穿楊的神箭手。
殺死這個女人,是遲早的事。
箭矢是不長眼楮的,在朝著軒轅夢激射而去的同時,也殺死了無數自己的同伴。
軒轅夢不禁冷笑,為了獲得勝利,他們還真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以敵人作為自己的盾牌,擋住密集的箭矢,在下一波箭矢到達之前,急掠而出,仿佛一道電光,轉眼間,一排黑甲兵倒下,鮮血染紅了地面,匯聚成一條鮮亮的小河。
她咬住沾血的長劍,用一根緞帶,將披散而下的頭發高高豎起。
好久沒有大開殺戒了,這些黑甲兵像是嫌自己悶得慌,專門送上門給她凌虐一樣,既然如此,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廝殺聲,叫喊聲,慘呼聲,在寧靜的寨子里回蕩。
孟安顯然沒有料到在這樣嚴密的包圍下,她竟然還能佔據上風,是自己小看她了。
看來,不出動殺手 ,是制服不住她的。
伴隨著一聲清嘯,斜地里突地飛出三個人來,軒轅夢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濃郁的殺氣。
一名聞名遐邇的刺客,一名力大無窮的巨人,還有一名輕功卓絕的大盜。
這個三人組合,不好對付,不過還好,她要的人已經來了。
刺客擅長突襲,只要能殺死對方,不論什麼手段,她都不吝使用。
巨人體型高壯,力大無窮,據軒轅夢目測,他的身高,應該在兩米五六上下。
盜匪喜歡使用迂回戰術,身姿輕盈,雖不擅于攻擊,干擾性卻最大。
軒轅夢被三人纏住,不論什麼招式,都施展不出來。
這三人單獨拆開,哪一個都不是她的對手,但聯合起來,互補互成,卻對她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在她擋住巨人揮下的狼牙棒時,殺手從側面突進,手中的暗器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射來,她側身閃避,腰月復卻還是被利刃割傷,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把匕首無聲無息地從背後靠近,如同暗夜中的幽靈。
無法再與面前的巨人對峙,她連忙撤手,向一側閃避,雖躲過了蛇信般的匕首,卻被厚重的狼牙棒所傷及,手臂一片血肉模糊。
看到這一幕,孟安已自知必勝,甚至準備鳴金收鼓,而這時,山下卻傳來巨大的轟隆聲,連帶著腳下的山體都開始晃動。
被這突發事件所震驚,連帶孟安,也一時間亂了心神。
如果他猜得不錯,應是叛軍趁著他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軒轅夢這邊時,偷偷從後翼攻入,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將黑甲兵的後續兵力全部殲滅。果然,在濃煙散去後,他听到山下傳來一陣驚天的歡呼。
冷笑聲從女子口中發出,她抹著頰邊的血跡,眼中的得意被放大,直到最終放聲狂笑。
「你——」他暴怒,總以為軒轅夢的性格,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偷襲的事情。
他有種被欺騙了的感覺。
「殺了她,即刻將這軍寨踏——」平字未出,一道青藍色的影子,如煙霧一般,輕飄飄落在了他的身後,連戰馬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背上突然多出了一個人,除了一片貼在他脖頸處薄薄的刀刃外,什麼都感覺不到。
殺手三人組沒有孟安的指示,不敢妄動,場面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似一處空曠的墳場。
易冷煙手里的刀刃,一動不動貼在孟安的脖子上,他的速度幾乎無人能比,軒轅夢若不是靠著雄厚的內力,也無法與他抗衡。
要獲得勝利,就不能拘泥于形式,這是她從今日的戰局上所得出的結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只要她吐出一個「殺」來,易冷煙手里的刀便會毫不猶豫劃下。
孟安,必死無疑。
在場的黑甲兵若是失去了主帥,不知會怎樣一副瘋狂狀態。
「怕嗎?」黑甲兵不怕死,她就不信,孟安也不怕。
瞳孔在急劇收縮,可他口中吐出的話卻是︰「殺了我吧。」
「好。」軒轅夢點點頭,抬手一只手,紅唇微動,只要那一個字吐出,孟安項上人頭不保。
「我可以與你交換一個情報。」令人屏息的氣氛中,他忽然平靜開口。
軒轅夢目光微凝︰「你有什麼能夠與我交換的?別忘了,你的命,現在捏在我的手里。」
孟安不急不緩,他似乎認定了,軒轅夢不會殺自己︰「听了我的情報,你一定不會後悔的,反而還會感激我。」
說到底,他還是怕死的。
「那你倒說說看,讓在場所有人都做個證,看我會不會感激你。」
「不,我不會告訴你,除非你放我離開。」
「孟安,你還是怕死?」
「是,我怕死,但你如果殺了我,你會比我更慘。」他的口吻太過于篤定,讓軒轅夢也無法辨別其中真假。
要不要賭一把?
萬一賭輸了呢?直覺告訴她,這一次,不能賭。
「孟安,下一次見面,就是我要你性命之時。」
貼在脖頸上的刀刃驟然消失,如同出現時一般無聲無息。孟安模了模自己的脖頸,上面代表死亡的冰冷觸感還未消失︰「快去後山看看吧,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用障眼法。」
後山?腦中的某根弦在瞬間崩斷!
孟安輕蔑一笑,朝剩余的黑甲兵揮手,示意隨他下山︰「下一次見面,也是我要你性命之時。」
望著孟安離去的身影,軒轅夢深吸口氣,猛地轉身,朝後山方向掠去。
心不停地在擂鼓,仿佛要跳出胸膛。
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她寧願孟安是在故弄玄虛。
可越接近後山,濃郁的血氣就越重。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
尸體,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鮮血!怎麼會這樣,這不是真的!
血腥的氣味越來越刺鼻,這里發生過怎樣一場大屠殺,就算不用去猜測也能想象得出。
小湉兒,白蘇,南宮靈沛,綿兒……
他們在哪!為什麼看不到,為什麼!
冷靜,一定要冷靜,白蘇現在已經有自保能力了,血瞳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綿兒和南宮靈沛雖然沒有武功,但他們憑借自身智慧,應該可以躲過這場浩劫。
她拼命告訴自己,一定不會有事的,可心卻越跳越快,血液在身體里奔騰呼嘯,望著眼前的滿目瘡痍,她感覺自己隨時都會瘋掉!
這是她此生最絕望的一刻,比武功被廢,容貌被毀還要絕望。
身體穿梭在林間,如同一抹快要熄滅的火焰,不復之前的猖狂。
手臂上的傷很重,疼痛蔓延至骨髓,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瘋狂地在林間疾奔。
終于,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不過,卻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臉上恐怖的瘢痕昭示著她的死因,軒轅夢望著尸體身上的藍白長袍,刻骨的恨意在心底蔓延開。
又是她,殷俐珠!
死去的月影山莊弟子應該是被白蘇毒死的,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不論發生什麼,他們都會保護好自己,等待自己前來相救。
越接近事發地,她反而越平靜。因為血腥氣已經開始漸漸變淡,地上的尸體雖然多,卻都屬于月影山莊。
她記得前方有個山洞,他們應該是躲到那里去了。
武器劃過空氣的顫動聲,如水波般擴散開,落入她敏銳的听覺內。
不好,有血氣!
來不及細想,她飛快沖向前,朝不遠處的山洞掠去。
鮮血滴落在地,南宮靈沛以孱弱之軀,擋在綿兒面前,替他與小丫頭擋了一劍,雖然利器並未傷及要害,但他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對方灌注內力的一劍!
小丫頭怕極了,看著自南宮靈沛身上涌出的鮮血,想哭,卻死死憋著,用忿恨的目光瞪著對面的女人。
「臭丫頭,你還敢瞪我!」女人收回黏在南宮靈沛臉上貪婪的目光,惡狠狠看向綿兒和小丫頭︰「哼,叫你們跑?我看你們能跑到哪里去!」女人獰笑著,一步步接近兩人。
小丫頭忽然反手抱住綿兒,從懷里掏出一把白色粉末,灑向女人︰「壞女人!不許你欺負綿兒哥哥和南宮哥哥!」
那是一包石灰粉,小丫頭曾見二狗把石灰丟在水里,冒出泡泡,覺得好玩,就偷偷藏了一些。
女人沒想到小丫頭會拿石灰粉灑她,眼楮一陣刺痛,雖然暫時制住了她的行動,卻無疑于激怒了她。
綿兒彎,想去扶起受了傷的南宮,女人卻猛地睜開眼,目眥欲裂地揮起長劍,沖他刺來。
女人劍尖所指,正是他懷里的小丫頭,綿兒來不及考慮,身子一側,將小丫頭護在懷中,女人的劍從他背上劃過,頓時,後背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血口。
他強忍疼痛,用力撞向女人,小丫頭在他懷中驚聲尖叫,與以往的稚女敕聲音不同,叫聲中充滿了恐懼與害怕。
軒轅夢遠遠就听到了女兒的尖叫,心一下子揪成了一團,她發力狂奔,眼眸因緊張和悲憤透出濃濃的血色。
山洞中,女人抹了把眼楮,如同一只發了瘋的野狗,拿起劍便朝著綿兒懷里的小丫頭揮去。
比起殺死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男子來說,她更想殺了這個令人討厭的臭丫頭!
眼看鋒利的劍,即將從小丫頭的臉上劃過,綿兒情急中,模向腰間的金屬盒,兩支鋒利的毒刺從腰間彈出,朝女人射去。
這是月影山莊的獨門暗器,女人一臉驚愕,收勢不及,一根毒刺從她月復中穿過。
綿兒因為驚慌,發動暗器的時機沒有掌握好,所以兩根毒刺只中了一根,女人受了重傷,但毒刺沒有扎在致命處,她依然還有行動能力。
她揮掌打向企圖逃出山洞的綿兒,背心受了一劍,又挨了女人一掌,綿兒再也支撐不住,撲通朝前栽去,倒下前,不忘用手臂護住小丫頭。
女人追出來,拎著小丫頭的領口將她提起來,狠狠在小丫頭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小丫頭立刻放聲大哭︰「媽咪!媽咪!」
到底是孩子,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哭喊著向自己最親近的人求救。
近了近了,軒轅夢听到女兒的哭聲,越發的心痛。
殷俐珠,我軒轅夢發誓,絕不會放過你!
穿過一片灌木叢,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她終于看到了,看到了綿兒,看到了南宮,也看到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女兒!
女人的劍,已經高高舉起,女兒哭紅了臉,頰邊不知殘留著誰的血。她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已經崩潰了!
就算她拼盡全力趕過去,至多只能救回一個重傷的女兒,鋒利的劍,已經離女兒的心髒不到半寸距離!
一聲尖嘯,她沖著兩人狂沖而去。
才奔至半途,便眼睜睜看著鋒利的劍朝女兒小小的身板刺去,頓時胸口一窒,一股腥甜從喉中涌上。
就在絕望降臨的這一刻,一道寒光劃過,淒厲的慘呼聲陡然響起!伴隨著沖天飆濺的血線!
女人握劍的手,自腕部被齊齊斬斷,同時一道青影閃過,下一刻,小丫頭已經不在女人的手里。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當女人的手腕被斬斷,青色身影閃過,女兒穩穩落在男子懷中時,她才月兌力般軟到在地。
從來不在人前哭泣的她,卻在看到女兒完好無傷的剎那,淚流滿面。
小丫頭已經不哭了,抱著男子的脖子,指著撲到在地的軒轅夢,焦急地呼喊著︰「漂亮叔叔,媽咪在哭,你快去哄哄她!」
抱著小丫頭,邵煜霆走到她面前,從她武功被廢到容貌被毀,他從未見過這般失態的她。
她趴在地上,肩膀不停的聳動,滿臉都是淚水,哭得稀里嘩啦,到後來竟然抽噎起來。
他面容冷峻,只在眼底掀起片刻的波瀾,手指撫過她臉上的淚,將小丫頭輕放在她面前。
起身,頭也不回,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漂亮叔叔你別走!媽咪她不動了,我害怕,你快看看呀!」剛走了兩步,衣衫就被一雙小手牢牢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