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馬上就要到產期的緣故,這幾日的胃口突然轉好,想到已經很久沒有和大家一起用餐,不免有些唏噓。
之前的計劃一直都很順利,在海灘邊蓋一座豪宅,有花園,有陽台,最重要的,當然是要有溫泉,每天左擁右抱,享受最無微不至的關懷,這些都一樣不差的實現了,唯一有所偏差的就是,她也只能做到左擁右抱這種程度了,其他你情我願的美好之事,別說是做了,就是想都沒有力氣想。
這幾天終于有了點精神,當然要和她的親親好夫君們一起用餐,一家人的餐桌上少了她這個妻主怎麼能行?
「夢,慢一點!」剛準備沖向飯桌,一只手臂便斜伸而來,小心翼翼而又堅決牢固地握住了她的臂膀︰「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麼還怎麼不小心。」
她無語地看著一旁一臉緊張擔憂的白蘇,頓時哭笑不得。
敢情這家伙和蕭倚樓一樣,都把自己當弱不禁風的嬌女子了,她哪有這麼弱啊!想當初她懷小丫頭時,挺著大肚子給穆采頤當苦力,上山砍柴,下海撈魚,什麼事沒做過,照樣生了個健健康康白白女敕女敕的小丫頭,現在啊……
望著面前一張張關切緊張的面孔,她真是有種無語凝噎的感覺。
今天的飯菜很豐富,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慶祝她食欲大振的胃口,飯桌上雞鴨魚肉樣樣齊全,只看著就令人垂涎三尺。
「今天是誰下廚?」菜色的豐富與美味,使她不由得問出了口。
雲錦淡淡一笑,為她夾了一塊鮮女敕的魚肉,放在她面前的碗中︰「吃吧,不要辜負廚師的一片心意。」
夾起碗中的魚肉,放于口中,鮮美多汁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在口腔中一點點蔓延開,她像是察覺到什麼,又夾了一片鮮菇吞下,細嚼慢咽中,熟悉的味道,逐漸佔據了所有感官。
她猛地丟下筷子,驚呼一聲︰「墨懷?」
許是听到了她的呼聲,一個腦袋從門外探進來︰「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手藝,不枉我辛苦一場了。」
她連忙起身,朝門外迎去︰「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
「小心!」一手端著香味四溢的醬排骨,一手焦急地攙住她。
她郁郁一嘆,「你們怎麼個個都是這樣?大家又不是第一次見了,我的身體狀況如何,你們難道不知道?」
一邊攙扶著她朝內走,一邊道︰「不要任性,大家也是關心你,畢竟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要為月復中孩子多考慮。」
認真的表情,嚴肅的話語,讓她想反駁也反駁不了,只好乖乖听話。
「對了,你怎麼有空過來?」
「這幾日朝政相對清閑,有十三弟和六弟幫襯我,所以我這個皇帝就無事一身輕嘍。」
「墨懷,我……」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
「你……那個……」她緊緊咬著唇,始終無法毫無顧忌地道出心中所想。
他拂過她額前的碎發,柔聲道︰「你想問錦禹的事,對嗎?」
心中所想,被對方一語道出,她略顯尷尬,不過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你放心,他現在很好,就是……」
听到他猶疑的停頓,她心頭猛地一縮︰「就是什麼?」
「他自請前往邊關,擔任監察使一職。」
「為什麼?」剛問出這樣的話,她就後悔了。為什麼?還能因為什麼!如今就算她求他留下,他也必然不會願意的吧,再說,她以什麼理由,什麼資格讓他留下呢?
這樣也好,有些事情,並不是一生不可忘懷的,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足夠的心智。
比起狠心決絕的拒絕來說,給予毫不實際的希望才更加殘忍。
「還有一事……」他看著她,忽然開口。
「什麼?」還有些心不在焉,只隨口問道。
「從今以後,不論從實質上還是名義上,我都只有你一個。」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說什麼?」
握住她的手,牢牢迫視著她︰「六弟自請前往邊關的當天,孫青柔也請求我廢去她的妃位,將她貶為庶人。」
「啊?」這倆人搞什麼,孫青柔不是一直很喜歡祁墨懷嗎?
「她喜歡我,並不代表我喜歡她,再說,她既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那便代表,她對朕也已經死心。」不知從何時起,她的所有想法,都可以輕易被人看透,他的掌心輕覆在她手背上,幾乎燙人的熱度,從手背傳遍全身。
「那麼孫洪呢?你要如何處置他?」
「我原本想讓他將功贖罪,但他已經無心在朝為官,我便賞了他一筆銀兩,準他告老還鄉。」
點點頭,這樣的處置方式,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夢。」輕輕與她交握的手,忽然加大了力氣。
「怎麼?」
他半蹲下,以臉頰輕蹭她的手背,低低說︰「等誕下這個孩子,去宮里住一段時間好嗎?」
「怎麼了?突然這樣傷感,之前我不也總是去宮里看你嗎?」她像安慰一個孩子那樣,輕揉了揉他的腦袋。
他將臉埋在她的膝彎,悶聲悶氣道︰「那不一樣,我……我也想……」後面的話因為音量過小,加上他又說的含糊,所以她並未听清。
「墨懷,你說什麼,大聲點。」
他長吐了口氣,抬起頭來,沖她無謂一笑︰「沒什麼,就是突然……想發發牢騷而已。」
即便他笑得淡然輕快,但她還是從他眼里看出了一絲落寞,就像絢麗的晚霞,雖然明媚動人,卻總是透出一股即將消逝的淒涼之感。
她忍不住捧住他的臉,指尖在他耳後輕柔劃過︰「墨懷,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但你相信我,不論今後發生什麼,也不論這條路有多難走,多孤寂,我永遠都會陪著你。」
他的神色怔怔的,可很快,就露出安心溫暖的笑容,「我知道了。」
「大家都已經到齊了,你也歇歇吧,跟我們一起用餐。」食物的香氣不斷在鼻端繚繞,肚子里的饞蟲已經快要忍不住,難得有這麼好的胃口,浪費了可惜。
幸福來之不易,每一天,她都想在快活無憂中度過,若是有誰膽敢破壞這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寧,她必不輕饒。
席間氣氛融洽,一家人的濃濃溫馨感,給她一種被泡在了蜜罐中的錯覺,都快要甜死了。為了讓她吃好吃飽,所有人的筷子,都爭前恐後往她面前伸來,不到片刻,碗中就摞起了高高的小山。
可不知是不是之前一直吃得很少的緣故,明明想要大開葷戒,但眼睜睜看著滿桌的美味佳肴,她卻一點都吃不下去了。
真是可惜啊。
撫著撐到發脹胃,一絲並不明顯的陣痛隱隱傳來,難道是吃多了?
記得房里還有蘇蘇為她準備的消食丸,以前每當她吃撐的時候,只要吃一顆蘇蘇牌健胃消食丸,立刻藥到病除,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誰料剛站起身,那股疼痛感越發強烈,並呈幾何發散狀一層層疊加,直到她痛得站不穩,跌回椅子。
她這一跌,嚇壞了在座的所有人。
白蘇第一個察覺異常,面色突變,連忙沖過來扶住她,並向其他人大喊︰「快,夢怕是要生了!倚樓你去燒水,煜霆你把我的針包拿來,南宮趕緊去熬藥,贗月你準備一下,必要的時候可能需要你幫忙,血瞳別吃了,和我一起把夢背到房間去,雲錦你在外面等著就好。」女人生孩子雖不是什麼大事,但對于略有些暈血的雲錦來說,還是非禮勿視比較好。
「那我呢?」祁墨懷自發自動站出來道。
「你……你繼續用餐吧。」大概是封建思想依舊根深蒂固,白蘇怎麼也無法說出讓身為皇帝的祁墨懷幫忙的話。
祁墨懷呆了呆,這豈不是又等于把他排除在外了?不行,夢也是他的女人,他決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將他隔離在外!
上前一步,將疼的臉色發青的軒轅夢打橫抱起,二話不說,徑直沖向飯廳外。
窩在祁墨懷的懷抱中,她一邊哼哼唧唧,一邊在心里月復誹孩子到來的時機。
好不容易一家團聚,其樂融融,這臭小子半點不安分,偏要這個時候出世,真是氣煞她了!
她這輩子什麼痛什麼苦沒吃過,當初手腳筋被挑斷時的劇痛,直到今日還記憶猶新,可窮其一生,再重的傷,再殘酷的折磨,都比不上分娩時的疼痛。
想到以後不知還要經歷多少回這樣的痛苦,她就有種想暈過去的沖動。
她能不能收回之前說過的話?她不要再生孩子了,一個都不想生!
混蛋啊,為什麼生孩子要由女人來生?為什麼她穿越的時空不是男人生孩子?什麼男尊女卑,女尊男卑,男女平等,通通都是扯淡,什麼時候男人也能生孩子,那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
「夢,夢,堅持住,我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加油啊!」迷迷糊糊中,听到耳邊傳來白蘇鼓勵的話語。
NND!說得倒是輕松,你自己來生一個試試?
所有的不滿,只能在心中發泄,疼痛讓她一個字都喊不出口。
意識混亂中,口中被塞入一顆清涼溫潤的藥丸,疼痛漸漸有所緩解,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隱約听到孩童的啼哭,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疲憊讓她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滿身滿臉的汗水,黏膩得難受。
意識徹底遠去前,听到耳邊傳來輕柔的耳語,「夢,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