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換春裝的時候,三春姐妹都由鳳姐派人送了新衣來,正巧趕得及賞春宴穿,賈母卻單獨令人將黛玉喚來。浪客中文網黛玉滿心疑惑,仍舊扶著紫鵑過來,卻見鳳姐正從里面出來,一見黛玉便笑著道︰「來的巧呢,若是再不來,便沒有你的了。」一面挽著黛玉的手臂︰「且跟我來,老太太那里可有好東西給你。」
黛玉不解,跟著進來,賈母正在炕上坐著和鴛鴦說話,見她進來便笑著,招手令她過來︰「玉兒來,看看這幾件衣裙合不合心。」
黛玉看那幾套裙裳,不覺心下微怔,桌上的幾套疊的整整齊齊的簇新,一水兒的蠶絲雲錦,顏色素淡,大部分是黛玉所愛的雪青、水藍亦有牙色,杏色等,花色簡雅,做工更是比府里常日用的女工都要繁復精致,心知不匪,微微有些不解。那賈母便道︰「我知道你南邊兒家里已經給你送了新衣來,你那姨娘也真是個細心妥當的人,不枉你爹娘看中了她。不過這幾件,卻是我這老太太的心意,就算給你添妝了,你可不許嫌棄。」
黛玉便明白賈母是拿體己給自己置辦的,只得接了,鳳姐便催黛玉換上瞧瞧。
黛玉推不過,先選了一件雲燕紋錦黛青領口對襟褙子,袖口處暗紋鏤花,領口兩枝精巧別致的綠萼,下面系著垂感極好的百褶宮裙,宮絛飄逸,一發顯得嫻靜如姣花照水,行動處如弱柳扶風,鳳姐退後兩步,細細打量︰「呀,這是哪里來的仙女兒?」
黛玉微微紅了臉啐道︰「鳳姐姐又來取笑。」
鳳姐笑道︰「我怎麼是取笑了,老祖宗說是不是。人常說老祖宗偏疼林妹妹,要我說,林妹妹的品格兒人物,並舉止行事,哪樣不可人疼?」
賈母微笑點頭。鴛鴦笑道︰「這件衣服,也只林姑娘的這般品格兒穿了才好。老太太的眼光再不差分毫的。」
待鳳姐去了,賈母才攜了黛玉的手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如今便告訴你,過幾日的賞春宴,不比尋常。京里不少貴戚家的女兒都會來,少不得比拼些琴棋書畫之類,我知你的性子,恐是不屑為此,所以單單叫你來,就是要告訴你幾句,如今可不是早些年了,這京里貴族家的女孩兒,但有幾分姿容才貌的,哪個不是掐尖要強的,卯足了勁兒要把眾人比了去?並不是為了這府里也不是為了我這黃土埋了半截的老婆子,而是為了你自個兒,你祖上五代列侯,父親是探花郎,母親不是我夸口,當年也曾是這京里數得著的閨秀,你也不能叫人看輕了去。」
黛玉自然明白賈母的意思,可是自家對什麼宴賞親貴,爭榮夸耀並不放在心上。
春宴擺在了大觀園,男客們都在凹晶凸碧一帶,女客們都在暖香塢里暫歇。賈母王夫人邢夫人陪著幾位位分較高的誥命坐了,而鳳姐李紈在照看余下的女眷,那些閨秀姑娘,不過十三四五的年紀,活潑好動,都散在外面,看景看水,打雙陸,投壺,秋千,下棋,以至于斗才吟詩,無所不為,一時滿園鶯飛燕舞,少不得就要自家的姑娘來照看。
迎春素來言語木訥,人前少言,惜春年小又孤僻,林、史、薛三人雖好,卻又都是親眷,唯剩一個探春,倒是自家的人,言語爽利,處事妥當,雖說是庶出,倒也勉強可以支應一番。
黛玉本就無心在爭尖之處,又懶得和人應酬答對,只拉了惜春,拿了釣竿,掇了繡凳在水畔桃花底下,自顧自垂釣玩,卻又把魚鉤去了。惜春看了奇怪道︰「林姐姐,你怎麼把鉤去了?」
黛玉望著那碧波浩渺,隔岸桃紅,微微一笑道︰「我雖垂釣,卻志不在魚,對此清泉,清心寧志,頗為適意,雖不得魚,又有何妨?」
惜春听了,品著這句話,還未開口,旁邊有人拍手笑道︰「林姐姐如今竟是參悟了。」湘雲從旁邊出來,笑嘻嘻的湊前道︰「昔有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如今林姐姐也效此,不知又要哪個聖主明君上‘鉤’了才好。」
黛玉听了,啐了一聲就上來撕她的嘴,笑道︰「個雲丫頭越來越口沒遮攔,信口胡說。」
湘雲邊笑邊躲在了跟在後面的寶釵身後叫寶姐姐護著,寶釵只把她往外推︰「你是自作自受罷,只把你的嘴兒撕爛,再無人聒噪,我倒是要念聲阿彌陀佛。」
四個人正頑的熱鬧,寶玉的丫頭晴雯走來,面帶怒色道︰「幾位姑娘都在這里,快去看看吧,有人刁難三姑娘呢。」
眾人詫異,寶釵道︰「今日來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怎會有人這般失禮的?」
湘雲冷笑道︰「寶姐姐不知道,如今京里就有些官宦人家的千金,養尊處優的慣了,性情不一,咱家是沒有,卻就有那樣刁鑽古怪的。」
她是無心,卻不知這話說的大有毛病。寶釵家里為皇商,在一群公侯小姐之中,本就顯得微賤些,家中又少和京城的達官貴戚交接,更進不了京城的名媛圈子,好在賈府人素日憚于王夫人,不好說在面上,而今湘雲這一句話正觸了這一樁,寶釵心下一沉,臉色卻是如常︰「我倒真是不知道。」
黛玉眸子沉靜,宛若浣碧,起身,拂去衣上落花︰「且去看看再說。」
于是四個人扶著各自的丫鬟往藕香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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