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續紅樓溶黛情 第二十四章 心似深潭

作者 ︰ 竹泠然

宴席不歡而散,到最後南安王也沒查出來這件事到底是誰做的,而且宴上女眷也多,又不能盡情搜查,只好不了了之,自認晦氣,打躬作揖送走了宇文承彥,又要親送水溶時被水溶止住︰「罷了,南王,你我之間不必多禮了,想來府中還有許多事情有待善後,水溶就此告辭了。」

溫然一笑,自去。

南安王一面道失禮,一面又命人好生送送。

二門外,一見水溶出來,旁邊的侍衛試圖告訴他什麼,水溶折扇一抬,止住,泰然自若的上車。

正要起行,榮府的車轎也自另一個方向而來,也是要離開的,一見到北府的馬車,忙喊著住了,三輛轎子、一輛馬車便擁擁擠擠的簇在了一起。

正在這時,水溶忽然在馬車內道︰「住!請榮府的老太君、諸女眷先行!」

北府的侍從都是微微一愕,但仍听命,讓開。

榮府那邊忙是謝過,便順次離開。

那輛朱輪八寶華蓋馬車轆轆而過,水溶輕撩起簾子,目送,然後嘴角緩緩勾起。

「咳咳……」車中被一直忽視的那個人懶洋洋的將鋪開的「大」字收回,睡意朦朧的揉眼楮、打哈欠,極盡夸張之能事,可是一雙狹長的眼楮卻亂轉著毫無睡意,從指縫間窺看水溶,不用說水溶剛才隔著車簾那微微一笑也都被他看的清楚︰「一闕琴聲一曲簫,道是無情卻有情啊。」

水溶靜若未聞,眼尾輕掃過那一抹妖異的紅,闔眸養神。想都不用想,剛才那一出是誰干的,能將毒藥用的如此刁鑽古怪的,也只有用毒用藥皆為一絕的毒醫了。

歐陽絕不打蛇也照樣隨棍上,立馬湊上去︰「今日的琴好,簫也好,我說王爺,你是不是看中了那位姑娘了?」

水溶終于微微開眸,淡淡道︰「本王以為,你現在該關心的是,太子殿下是不是看中你了。太子身體欠安,點名要你去診脈,我這就把你送到東宮去,如何?」

東宮有龍陽之好,其實在宮里京中,算不得十分秘密的事。

歐陽絕被噎住,臉色頓時青紅不定,一身紅衣,映的他眉眼間卻有幾分女子的嫵媚風流態度,可他,是男人!

想著,歐陽絕憤憤然的嘟囔道︰「還不是你,非要我去什麼太醫院……」被水溶冷冽一瞥,立刻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什麼︰「有些眉目了,確實有人暗中在皇上日常的補藥膳食中動了手腳,依我看皇上的氣色,如今看似一日較一日強健,其實內里盡虧,只要一點點風寒或者其他的小病小痛,便會立刻虧下來,然後一蹶不振,甚至……」

水溶微微眯眸,沉吟點頭︰「是從哪一環出的問題?」

「太醫開的方子完全沒有問題,太醫院人多手雜,其他的便不能肯定了。」歐陽絕很篤定的道。

「靜觀其變,溯其根源。」水溶將腰背在軟靠上舒展了一下,他看起來有些慵懶,目光卻是銳利,語氣亦是果決道︰「而且難保就是藥。內廷之中眼楮放亮一點,未必要拘束在太醫院,御膳房,御藥房,都有可能。」

歐陽絕苦著臉︰「王爺,主子,你還要我在那里呆多久。」

「等用不上你的時候。」水溶仍是一派風輕雲淡。

這話听起來讓人不舒服,歐陽絕恨恨的咬牙,卻是無話可說,什麼溫潤如玉,什麼謙謙君子,都是面上的,這位主兒真實的心思可是誰也猜不透。

回到王府,料理完一應雜事,便是華燈初上,水溶照例便去看太妃,陪太妃用膳。

北府的太妃蕭氏,身染沉痾,經年纏綿病榻,雖然有歐陽絕為之醫,也只是延命而已,她最大的心病便是想要抱上孫子,可是水溶事事孝順,唯有此事不肯從。母子二人一處說話,太妃每論及此事,而水溶卻要麼使出太極功夫左推右擋,要麼就是干脆拒絕。

「今日南府的府宴如何?」默無聲息的用過晚膳,品茶閑話,太妃看似隨意的提起今日之宴。

「勛貴家的宴會左右就是那麼幾樣,母妃也是清楚的,哪里有什麼新意。」水溶淡淡道,一面輕輕吹去浮沫,欠啜一口茶湯道。

「這陣子總未見兒,不知你這次見著她了未?」太妃見他不接茬,只好將話又推進一步。

水溶輕輕的將茶盞放回原處︰「母妃要說什麼問什麼,兒子心里明白,兒子的心意母妃也同樣明白,又何必多此一問。」

「你這牛心左性的。」太妃嘆口氣道︰「漪如的事,是委屈了你,那也是為了這王府不得已,誰想她福薄,那麼快就去了,可縱然如此,也過去這麼多年了……」

不等太妃說完,水溶便接口︰「司徒郡主年紀才貌都與你相當,又苦苦中意于你,不以繼室為意。退一步講,如今便是不娶,側妃姬妾也該多娶上幾房,好延續北府香火--母妃要說的話,我都記下來了,可有錯一個字不曾?」

太妃苦笑不止︰「你啊!」

「兒既然眼下無心于此,若勉強依從母妃納妾,也不過白白耽誤一個好人家女兒,又是何必呢。」水溶頓了一下︰「至于司徒郡主,今日只你我母子二人,不妨把話當面稟明。母妃知道皇後娘娘是中意她入東宮的,那司徒郡主雖然婉拒,以皇後娘娘的心性必不甘心,如今貿貿然的與南安王府結親,豈非公然將北府推在了與皇後、太子的對面?」

燈影撲朔迷離。

房中其實十分溫暖,可太妃這一刻卻無端覺出一絲冷意,沉吟不語。

水溶繼續道︰「如今朝中形勢尚不明朗。皇上對太子心存防備,太子又疑忌魏王,如東南西北四府以異姓封王,本已招搖,若再與東宮諸親王牽扯不清,無異于自取其滅。兒承父親遺命,不黨不附,才得了皇上的幾分信任而已,朝中苦掙已屬不易,這個時候再與南府聯姻--南府向在太子和魏王之間搖擺不定——恐怕要全身便難了。」

一番話點醒了太妃,太妃長嘆一聲點頭︰「是我想的太容易了。也罷,此事不消再提,隨你罷。可是若依你所言,這京中的閨秀多半牽扯其中,若要無牽無拌的論門第又不能相配,難道你就這麼一個人下去不成?內闈無人,我又常日病中,總是不合適。」

水溶微微一笑︰「母妃想的太多了,此事隨緣罷了。時候已經不早,兒先告退了。母親也請早早安置罷。」

太妃點點頭︰「去吧。」想了想,又道︰「溶兒,你不會是還沒忘記漪如?」

水溶一怔,眸中微起一絲無奈︰「如果母妃覺得是,那就……算是吧。」

白衣利落的消失于簾後,帶著幾分蕭然清冷,太妃看著不禁輕輕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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