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卷閣
晏回凝神看著手中的書冊,十二年前朝堂上的記錄,他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不過有一點倒是引起他的注意,太傅朱承照,當今天子的外祖,那時朱承照同自己的爹爹一樣,是朝堂上的風雲人物,從朝堂上的記錄來看,似乎常常和爹爹意見不合。當年,就是他提出要太子親征匈奴,才有了後面太子同俞將軍戰死沙場,先帝不得不另立太子。
後來,先帝臨終前托孤,將年僅八歲的少帝托付給朱承照,譚鄂和司空玥三名輔政大臣,不過先帝去世沒多久,朱承照便暴病身亡。
若是朱承照將軍情透露給匈奴,又偽造密信嫁禍給爹爹,這樣不但除去了政敵,還使自己的外孫順理成章成為儲君,如此看來朱承照的嫌疑最大,但是,人已死去多年,無從查起。
窗格上的光線在一寸一寸減少,晏回將書冊湊到窗前,目光再次定格在朱承照這個名字上,他似乎遺漏了什麼,忽然想起,刑部尚書朱鍵昨日遇刺,朱鍵是朱承照的獨子,會不會是朱鍵知道些什麼?所以才殺他滅口?看來他有必要查探一番。
忽然發覺身側投來一道暗影,轉頭看去,一道高挺的白色蟒袍身影,站在書桌不遠處。
晏回不由一驚,司空玥!他是來興師問罪的?不至于吧?他雖不慎傳出司空玥生辰的消息,但是卻親筆畫了一幅祝壽圖,據他所知,司空玥是喜好書畫的,看在那幅畫的份上,他也不會同自己計較。
凝視著面前的身影,臉部隱在暗影里,表情看不真切,胸膛起伏明顯,手中緊緊握著一軸畫卷,應該是自己畫的那幅,晏回微訝道︰「王爺?下官公事在身,不能過府為您慶祝生辰,請您不要見怪。」
司空玥緊緊注視著晏回,一步一步走到桌案前,舉起手中的畫卷遞給晏回,低沉不明的聲音問︰「這幅畫是你畫的?」
晏回怔怔地看著司空玥,在他平靜的面容下似乎壓抑著強烈的情感,伸手接過畫卷,只展開一些,晏回的手便僵住了,怎麼是這幅!?小寄拿錯了?這樣想著,晏回快速展開畫卷,一幅朝霞杜鵑圖完整呈現在眼前,一如當年坡上漫山遍野的杜鵑花。
晏回腦中飛速運轉,他傳出消息在先,如今又送這樣一幅不倫不類的畫,司空玥生氣是一定的,這麼說他是來興師問罪?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紊亂的思緒,緩緩放下畫卷,再抬眸時,眼中盛滿驚惶,連連作揖︰「王爺,這幅畫的確是下官所畫,但是卻不是送給王爺的賀禮,想是下人弄錯了,下官馬上回府取來,親自送到王爺府上。」
司空玥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目光落在書桌上那本泛黃的書冊,翻開的那一頁,頻繁出現的人名落入眼中,晏回心中一緊,笑著道︰「時辰不早了,下官也該回府了。」不著痕跡地低頭收拾書冊。
司空玥一瞬不瞬注視著斂首整理桌案的的人,覺得他額前垂下來的發絲很是礙眼,伸手抬起晏回的下巴,一張俊美到極致的臉略仰起朝向自己。
深沉的目光從光潔飽滿的額頭一點一點向下移,修長清秀的眉,秀挺的鼻,蓮瓣一般的雙唇,還有一雙明如秋水的眼楮,和記憶中的硬朗漢子沒有一絲相似,唯一相同的是眉宇間那股執著不屈的英氣。他的年齡,他的身世……他早該想到!
晏回任由司空玥打量,心卻繃得緊緊的,他在懷疑自己!「王爺?」
司空玥看出晏回眼中隱隱竄動的火苗,心中微動,他生氣了?輕輕放下手,心底的話眼看就要吐出唇,可是,看著面前的人雖然恭敬,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樣,心中莫名惱怒。
「既然弄錯了,晏御史明日將賀禮送到本王府上吧。」說完轉身走出藏卷閣。
晏回松了一口氣,朝著司空玥的背影應聲稱是,轉身將書冊放回原處,把畫軸收在寬展的袖子里,走出藏卷閣。
今日御史台沒有值夜的大臣,估計是去參加司空玥的壽宴了,走出官署,晏回敏銳地察覺暗影處隱著人,而且是四個!晏回不由勾起唇角,他知道秦之遙派來兩名侍衛,那麼,多出的兩個,若是沒猜錯,應該是司空玥派來監視他的!
回到府中時,天色已黑,小寄手中拿著一卷畫軸,正要出門,見晏回走進來,慌亂無措地說︰「公子,小人剛剛發現,徐師傅弄錯了,這幅才是送去肅王府的祝壽圖。」
晏回道︰「本公子知道了,這幅畫本公子明日要親自送去肅王府。」
用過晚膳後,晏回命小寄退下,關嚴房門後,晏回吹滅燭火,模黑換上一套深灰色蒙面服,從敞開的窗扇掠出房間,輕松避開四名侍衛,縱身躍出院牆。
此時大道上行人稀少,晏回專挑僻靜的街路,很快來到一座高大的府邸,繞到後院飛身形跳上院牆。
後院里,正房的窗戶上映著明亮的燭光,朱鍵顯然還未安歇,晏回身形輕盈躍上房檐,撬開一片瓦,耳朵貼在空隙處仔細傾听,房間里傳來女人嬌柔的抱怨聲。
「為什麼譚鄂的女兒能作皇後,我們的女兒只能做妃子?您可是皇上的親舅舅!老爺,您倒是說話呀!」
「這是朝堂上的事,婦道人家不要多嘴。」男人訓斥道。
「妾身哪里多嘴了,若是沒有朱家,司空睿憑什麼坐上皇帝的寶座!」
「你胡說些什麼?當年不過是陰差陽錯,再說,能當上皇後,也要做的久才行。」
「老爺,您有辦法了?」
「真是個婦道人家,睡覺!」男人說完,窗前很快變得一片漆黑。
不多時,房間里傳來申吟聲,晏回眉頭蹙起,站起來正要離開,轉身之際,忽听院門處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晏回余光看去,院門口掠進來一條黑影,幾步來到正房窗下,抬手輕叩窗格,房間里的聲響頓時停下來,隨著一陣窸窣的穿衣聲,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朱鍵邁步走出房間,隨著黑影走向院門。
晏回足尖一點房檐正要跟上去,瓦片發出一聲輕響,朱鍵身旁的黑影腳步一停,警惕地轉過頭。
還沒等晏回作出反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飛至眼前,晏回大驚,只見一名戴著玄鐵面具的黑衣人巍然立在眼前,來人出手如電,晏回只覺得腰間一麻,身體一動不會動,在黑影看過來時,被壓倒在房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