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手扶著桌子,慢慢坐下來,不用問也知是司空玥干的,以他的性情,昨天那口氣是一定要出的,瞥一眼小寄︰「皇上傷勢如何?」
小寄皺著眉頭回答︰「听說傷到肋下,沒有性命危險,不知道是誰膽大包天竟敢進宮行刺皇上?!」
晏回眸珠轉動,刺殺皇帝犯下弒君之罪,司空玥心思細密知道隱藏身份,不知是否被司空灝認出。
整整一天,晏回沒有出府,因為過府道賀的人絡繹不絕,其中不乏上門巴結的,也有真心道賀的,包括慕容羿,當年在戰場上,若非慕容羿拼死救了爹爹的命,就沒有後來名震四海的鎮遠侯,所以他才會助慕容羿達成心願,娶昭華郡主為妻。
晚上,賓客散去,晏回獨自在房中來回踱步,滿腦子里裝的都是高大的白衣身影,心如同油煎一般,想去找司空玥,可一想到他冰冷嘲弄的話語,又變得躊躇難決,就這樣,一直過了三更天,晏回神疲意倦,靠在床頭睡過去。
轉過天醒來時,又是日上三竿,今日司空灝依然沒有早朝。
晏回如同嚼蠟般吃了兩口飯,放下筷子,想到司空玥一連兩天都沒來見自己,只覺得心痛難抑,他的氣是沒有消?還是在等著自己主動上門認錯?想到這種可能,晏回決定前去肅王府。
然而剛走出房門,小寄叫嚷著跑過來︰「公子,不好了!秦府派人來傳信,說是秦都尉被下獄了。」
晏回震驚過後隨即心中了然,秦之遙掌管御林軍,負責皇宮內外的安全防衛,可是他對司空灝稱帝是抵觸的,登基大典都沒有出現,司空灝是想借這次行刺事件拔除異己?命小寄備轎。
皇帝寢宮
姜凌走到龍榻前,見司空灝意態慵懶地靠在床頭,氣色還可以,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行過禮後問︰「皇上,查出刺客的身份了嗎?」
司空灝陰沉著臉,沒有答言。
姜凌打量左右無人,彎下腰壓低聲音問︰「會不會是——齊王?」
司空灝銳利的目光看一眼姜凌,不悅道︰「刺客的身份不用你操心,你若果真有心,就早點娶妻成家,也算對得起你母親的在天之靈。」
姜凌暗暗吐一下舌頭,娘親是大離的長公主,與司空灝皆出自先皇後,論起來司空灝是自己的親舅舅,不過誰當皇帝都無所謂,他只是好奇是誰刺殺司空灝。而這位皇帝舅舅同記憶中的樣子變化太大,記得那時他還是太子時,神情是清朗的,臉上常常帶著雍容的微笑,見到自己總會抱起來逗弄一番,從來沒有這般陰翳的表情。
諾諾應了一聲,這時候,侍衛進來稟告︰「皇上,晏御史在宮門外求見。」
姜凌挑一下眉毛,秦之遙前腳被抓,他後腳就到了,不用說晏回肯定是為秦之遙求情的,他們的交情倒是不錯。姜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酸的感覺,皇帝舅舅應該清楚晏回的來意吧?
目光瞥向司空灝,姜凌不由愣住,只見司空灝原本沉郁的面容瞬間迸發出勃勃生機,呼吸似乎都變得輕柔,那模樣仿佛情竇初開的少年。
「讓他進來。」
侍衛領命退下,令姜凌更加驚異的是,司空灝吩咐完侍衛唇角竟然揚起來,這三天來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笑臉,難道皇上也像肅王一樣喜歡晏回?可是晏回是男人啊!忽然,一個大膽的想法飛入姜凌的腦袋,姜凌的呼吸不由變得急促,這是相當有可能的!
寢殿里變得異常安靜,直到殿門外傳來舒緩的腳步聲,司空灝瞟一眼姜凌,面色沉了沉︰「若是沒有別的事,你退下吧。」
姜凌恭敬地應一聲︰「是——」邁步走向殿門迎面見晏回翩然走進來,姜凌的臉不由自主紅起來,不過,幾日不見他明顯見瘦,穿著寬袍大袖的朝服,更加襯得身體瘦削,目光落在晏回平坦的前胸上。
晏回感覺姜凌目光注視,並未多想,繞過擋住去路的姜凌,從容走向龍榻。
行過禮後,打量一眼靠在床頭的司空灝,面容紅潤,眼楮熠熠生輝,看來他的傷不礙事,司空玥即使氣怒也還是有分寸的。
待姜凌慢吞吞離開寢殿後,晏回這才說道︰「皇上,臣听聞秦之遙——」
司空灝截斷了他的話︰「若非因為秦之遙,你就不肯來看我?」
晏回抿唇,這句話不好回答,只能選擇忽略,「皇上,宮里出現刺客令皇上受傷,御林軍都尉的確難辭其咎,但是秦之遙一向行事穩妥,皇上是否可以給他一次機會,讓他繼續追查刺客下落?」
司空灝勾了勾唇︰「只怕繼續追查也查不出什麼來。」
晏回听出司空灝話中有話,即便他知道刺客是誰,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也不會隨便抓人,于是緘默不語。
靜默片刻,司空灝緩緩地說︰「你以為拿下秦之遙是朕的意思?」
晏回愣住,詫異地看向司空灝。
司空灝看著晏回不解的表情,聲音變得輕柔︰「是丞相下令拿下秦之遙,皇宮里出現刺客,卻遲遲不見秦之遙率兵追捕。」
晏回眉心蹙起,譚鄂早就有心將御林軍都尉一職換作自己的人,這次無疑是一個契機,可是事關秦之遙的安危,自己不能坐視不理。
司空灝一瞬不瞬注視著晏回,眼見著他撩衣擺要跪下,伸手扶住,「既然是你來求情,朕自然不會為難他。」
冰涼的手握在晏回的手腕上,晏回不由自主打一個寒噤,快速言道︰「微臣謝皇上隆恩。」說完抽回手。
司空灝不以為忤,喚來侍衛,將赦令傳下去。這時候,小太監端進來一碗湯藥,暗暗審視寢殿里的情勢,機敏地將藥碗遞給晏回。
丞相府
身穿武官服的健碩男子,炯炯的目光看著中年男子慢條斯理將字條放入燭火里,直到燃成灰燼,洪亮的聲音道︰「相爺,皇上已經釋放了秦之遙,現在該怎麼辦?」
譚鄂白細的臉龐緊繃著,慢慢地說︰「本相倒是小瞧了他,這樣的人留著只能擾亂聖心。」
武官壓低聲音︰「相爺是要——」
譚鄂道︰「本相當年既然得先皇後恩惠,自然要全力輔佐新帝。」
「相爺需要屬下做什麼?」
「除去他無需我們動手,那個人很快就到——」武官不解,譚鄂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鎮遠侯東征西討,結下的不止是朋友,更有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