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花,水中月。
鏡花村,據那老太說,是一個很古老的村子,這里的人不會離開,但是為了保證血脈能夠延續,會從外面帶人進來,他們進來的時候,總是在找什麼東西,但是逐漸的,就慢慢忘卻了他們想要找的是什麼,然後開始和這里的居民一同,辛勤勞動。
老太說,自己會和她一樣,這怎麼可能啊。範桃花糾結的坐在飯桌上,在老太對她笑的時候,回給她一個笑。這老太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丈夫,更沒有孩子。據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村子里很多人外來客人開始都是住在這兒,她來照看。
飯菜很簡單,是用本地的食材做的,做法大致和範丞相府中的不大相同,但是吃起來,範桃花卻覺得,比任何食物都好吃。
「對了,和我一起的人呢?」打量了半天,範桃花沒在這兒看到別的人影子,不由得有些擔心。飯桌上,只有她和老太兩個人,過分的安靜。
老太聞言後,看了看她,老臉上勾起一抹和藹的笑容道︰「在西廂躺著咧,姑娘快些吃,吃好了再去看你相公。」
老太的態度讓範桃花不好意思拒絕,畢竟,這個村子的人救了她。既來之則安之,範桃花壓下心中的不安,陪著這老太吃完了一頓飯,並且主動的幫著她收拾好碗筷之後,就听到一個輕佻的聲音響起︰「啊呀,想不到桃花姑娘也有如此賢惠的模樣,要是我們那位性子扭曲的公子以後沒了資產,也不至于餓死。」洛水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玩味,早已重新恢復黑色的長發暴露在範桃花的眼前,範桃花看著似乎一點事兒都沒有的洛水,拉著他進了自己這邊的屋子,嚴肅道︰「洛水,你知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這里?」洛水搖了搖頭,老實道︰「我之前听到有歌聲響起,然後桃花姑娘叫我但是我卻動不了,在之後醒來就在這兒了。怎麼,有問題嗎?」
「……你覺得這樣沒問題嗎?」範桃花滿臉黑線的看著他,所以,這個洛水是有多天然?忽然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卻半點兒都不害怕……
「我覺得沒問題。」洛水的聲音在範桃花的耳畔響起,範桃花驚訝的看著男子,卻見男子的笑容很是燦爛,深邃的眸子緊緊盯著範桃花道︰「不管是什麼地方,什麼境地,什麼時間,只要是兩個人的話那就沒問題。」
只要是兩個人?原來是這樣啊,他怕的是寂寞?範桃花看著洛水,心情很神奇的平復了下來。
「啊對了,桃花姑娘你剛剛說,這里是鏡花村對吧?」洛水好似忽然想起來什麼,如是詢問。
「嗯,對啊,這里是鏡花村。」範桃花不解男子這忽然大轉變的態度,但是下一秒只見他拿出了一本隨身攜帶的圖集。
「你還喜歡看這些?」範桃花意外的看著他手中的圖集,難以想象。
「這個是不久之前一個管閑事兒的家伙塞給我的。之前有翻找過,大致有過這個村子的記錄。」
洛水將圖集的來源一句帶過,範桃花看著圖集,大致在三十幾頁的時候,的確畫了一個類似那石頭的東西,標注是,鏡花村。
「真的有,這能說明什麼?」範桃花皺眉,看著這上面畫的石頭。
洛水聞言,淺淺一笑︰「鏡花村是已經滅亡了的村落,但是現在,我們卻又重新到了這里。」
「也就是說,這不是真實?」範桃花驚訝,這里的飯菜她剛剛吃了,沒有什麼奇怪的。慌張之下範桃花跑了出去,村落盡收眼底,一樣沒有不對。
這里什麼地方不對?
範桃花不解,迷茫的左顧右盼,洛水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她的身後,對她道︰「冷靜一點,桃花姑娘。只要相信你還是你就好了,至于接下來,你說如果我們對那老太說我們要走,她會怎樣?」
洛水壞笑,範桃花聞言後,恍然大悟,最後,兩個人計劃了很多,目標︰離開鏡花村。
大致過了一夜之後,老太方才回來,清晨,老太挎著筐,筐里放著幾塊不知名的食材。
當飯菜做好的時候,範桃花她和洛水兩個人一同上了桌,老太見兩個人都來了,臉上笑容越發的燦爛︰「年輕人,總是那麼的精神。」
「是嗎?」範桃花訕笑著,轉身看了眼正盯著老太看的洛水,不滿的踹了他一腳。
「婆婆,我們要走了,請問要怎樣離開這里。」範桃花直白的話,讓老太一愣。
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是婆婆我對你不夠好嗎?」
「不是。」範桃花冷靜。
「那為什麼麼想走?」婆婆追問。
「因為我們有我們的家,不能在這兒太久。」範桃花態度稍稍強硬。
「不行!家的話,在村子里也可以!不能離開這里。」老太的聲音已經變得尖銳了。
範桃花被老太這態度給嚇了一大跳,所以,她只是說要走,她發狂作甚啊!
「桃花姑娘,你還沒看出來嗎?」洛水在笑,輕聲詢問。
「看出什麼來?」範桃花不解。
「這里,根本就不是什麼鏡花村啊。」洛水的一句話,讓範桃花的臉色一變。
不是鏡花村?
「鏡花村怎麼可能還存在嘛,那麼漫長的時代已經過了,自然不可能存在,這里不過是某個喪心病狂的人,為何留住我們的手段罷了。」洛水話落,只見到一把長刀橫在了範桃花和洛水之間。本來發狂了的老太,正一臉凶狠的看著洛水︰「你想干什麼!離她遠一點!」
「……這話應該我對您說吧?」洛水無力,看了眼已經被那老太護在身後的範桃花,俊臉上多了一絲無奈。
「不能走,絕對不能離開這里,不可以、」老太一直在說著這一句話,範桃花看著老太的樣子,稍稍擔憂。
「桃花,你絕對不能走!」
……
老太這句話,讓範桃花沉默了。看著這老太的眼神兒也變得凶狠了很多,推開她,冷聲道︰「你是什麼人?為何知道的我名字?」
她不在意別人算計她,因為是人都會遭到算計,但是若是刻意在認識她之後來算計,那就另當別論了。
「桃花……」老太看著範桃花,好似不舍得,好似想將她的一切都刻在腦子里一樣,這種眼神兒讓範桃花只覺得一陣惡寒,想要逃開卻無法躲避的目光。這個老太是誰?
「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是不願意露出自己的廬山真面目嗎?」洛水見範桃花和老太兩個人之間似乎都不願意再往前一步,好似沒有勇氣一樣,故而索性的幫了忙,手,模到了老太的脖頸處,在範桃花震驚的表情下,將這老太臉上的假面撕下來。
「易容術。」洛水的聲音響起,而隨著那假面撕下,只見到一張和範桃花七分相似的臉,展現在了範桃花的面前。
若不是因為歲月的關系,這樣看過去的話,簡直就是在照鏡子。這人是誰?這是……她一直想要尋找的人啊。
「你是,我娘?」範桃花看著假面下的女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女人聞言,則是別過頭,眸子中閃爍著微光,說不出的對不起三個字,無顏面對的女兒……
「你是我娘。」範桃花這次用的是篤定的語氣,看著那女人,有時間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相處的好。
但是同樣也明白了為什麼範老頭會讓她來,如果換做別人的話,大致這個女人不會主動現身吧。
「桃花,初次見面,我……我是水城的舞姬。」女人看著範桃花,走到她的身邊,想介紹自己的時候,卻將是她母親幾個字咽回了肚子里。
「初次見面,我是範丞相的女兒,範桃花。」範桃花很淡定,用同樣的方式回答了女人。既然她不願意開口承認,那就有她的道理。
「他……還好嗎?」舞姬眼緊緊盯著範桃花,手想要模上她的臉,這孩子,她一直都在念著啊。
「他很好,如果沒有你的話,也許會更好。」範桃花的聲音生冷,對這女子的眼神兒,有些想要逃避。
不能原諒,她不能代替已經死去的這具身體的真正主人去原諒這個女人,也不能代替範丞相去原諒,雖然,也許範丞相從來就沒恨過。
「他,果然還是老樣子啊,呵呵,也對,就因為他不會變,所以才會有今天這種狀況啊。」舞姬似乎在感慨,那雙和範桃花相似的桃花眼中,盡顯悲涼。
「這里是哪里?」話題回歸到了最重要的事情上,範桃花看著這里,冷聲問道。
「這是我為你建造的村落,鏡花村。」舞姬語氣淡定。
「為我?」範桃花不解。
「對,為你。為你建造的這個村落,讓你留在這里,永遠的。沒有煩惱,沒有悲傷,留在這個地方。」舞姬的聲音溫柔,她的眼,緊緊盯著範桃花,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底的悲傷之色更濃了。
這是唯一的辦法,沒有退路。
「如果我說不呢?」範桃花冷笑,看著女人道︰「我喜歡我平日的生活,我還有要負責的事情,這種地方,我才不要呆著!」範桃花的態度舞姬了然,看了眼不遠處的洛水。
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這笑中,多了一絲算計。看著兩個人,冷聲道︰「如果覺得不滿的話,你們可以自己想辦法離開。」這里,是絕對無法離開的,這是她的迷宮。
舞姬說完話之後,便走了,範桃花呆呆的看著桌子上還熱騰騰的的飯菜,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那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
她是娘親?
「看起來我們要呆在這兒了啊。」洛水一點兒也不著急,臉上依舊掛著笑。
「你不怕嗎?」範桃花狐疑。
「不怕,我說過。」若是能一直在這里,也是好的。至少在這里的時候,你不會離我而去。
我不是千年前的我,你也不是千年前的你,所以,我已經沒了勇氣讓你愛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順其自然。現在這種情況,或許是最好的也說不準。
這邊,範桃花被囚在那所謂的村落中,另一邊,旅舍之內,則是完全在為別的事情爭吵。
「人丟了啊。」如魅眼中流波微轉,好看的眸子中劃過一絲笑意,最終冷笑道︰「找到之後,就將她鎖起來吧,免得總是添麻煩。」
如魅的話落下,一旁照月不滿了,看著如魅道︰「主人她不是你的玩具。」
「但是她添麻煩是真的。」如魅繼續。
「……那也不能,鎖起來什麼的,主人絕對不會允許。」照月臉色微紅,完全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如魅見此,細眉微挑,看了眼角落中的紅月道︰「喂,你干什麼呢?想自責到什麼時候啊?」
「沒,我沒有,只是覺得我對不起她,如果知道她會丟,我就不會刻意惡整她給她黑乎乎的飯了。」
……
……
尷尬,真正的尷尬。
「你啊……」如魅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紅月,這個大騙子。永遠不會有誰知道真正的他是什麼樣。
「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似乎是找到主人。」照月皺眉,對著兩個人說道。
「嗯,我知道。照月你將這幾天你們去過的地方都指出來,這些地方就不需要去,她的性子應該是喜歡去比較新奇的地方玩,然後我們去最近發生大事兒的幾個地點去看看,說不準她會在那。
對了,還有,要找林千歲,這個男人應該能幫忙。」如魅這一番話,讓照月愣了。
第一次听人說他是神仙谷谷主的時候,自己還有些不信,但是現在看了……照月眼神一暗,這個男人,其實很果斷。當然,平時不算。
「紅月,這我們出去找的時候,你就留在這兒吧,否則她回來看不到我們,就會錯過。而且……你的身體不適合出門了已經。」
如魅對紅月如是吩咐道,然後便和照月去指那些已經去過的地方,並且用毛筆劃掉。角落中,紅月看著兩個人的背影,神色黯然。看著自己略顯蒼白的手,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已經不適合出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