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菲前腳剛走,後腳林嵐就走了進來。舒 她更是夸張,硬是將曉冉從軟椅上扯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發現她既沒缺胳膊,也沒少腿,基本四肢健全,該有的零部件都在,總算松了一口氣。
「林嵐姐,你很閑嗎?」曉冉無奈的問道。
林嵐氣的險些翻白眼,「我還不是擔心你,一整夜都沒睡,你看,黑眼圈兒都出來了。」
「還真是辛苦你了。」曉冉隨口回了句,重新坐回椅子上看文件。
「曉冉,其實有些事發生了,並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所以,一定要看開一些……遽」
啪的一聲,曉冉合起了手中的文件,林嵐用不用將話說的那麼直白,究竟是想勸她,還是想往傷口上撒鹽啊。
「我有分文件需要林總簽字。」曉冉丟下一句,起身向外走去。一路上,經過長廊,她總覺得每一個人看著她的目光都帶著些莫名的意味。她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不得不贊嘆這個信息的時代。
林笑恩是唯一一個對昨晚之事只字不提的人,她認真的看了曉冉遞交的工程計劃,對其中幾個地方提出了一些意見,兩個人探討了幾處細節記。
曉冉坐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凝神思考著笑恩所提出的問題。
林笑恩泡了杯溫熱的清茶給她,並關切的說道,「曉冉,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這個吝嗇的老板,難得給員工帶薪休假。」
「只是失眠而已,不要緊。」曉冉溫和的笑,指尖輕按了下發疼的太陽穴。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短暫間,便了然了彼此心意。
笑恩知道,安曉冉是堅強的,不會輕易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倒。至于她和陸霆鈞之間的關系,她不說,笑恩也不會多問半句。她並非不好奇,只是,她不會去掀別人的傷疤。那種痛,沒有人比她更懂得。
……
另一面,陸霆鈞開車回到軍區時,林進早已等候在他辦公室門口,一般情況,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林進不會守在這里。
「有事?」陸霆鈞輕挑起一側劍眉,冷淡的詢問。
林進將頭壓得極低,將一張光盤放到陸霆鈞面前,低聲回答,「軍長,這個是在昨天事發現場找到的,需要您處理一下。」
「是什麼?」陸霆鈞平靜問道,但眸光卻深邃了幾分,知覺這光盤里面必然是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您,您看一下就知道了。」法律系畢業的高材生竟然也有口齒不清的時候。「軍長,沒什麼事兒我先下去了。」林進說完,轉身就走,不,更確切的說是逃。這讓陸霆鈞對光盤里的東西更加費解。
他打開筆記本,不急不緩的將光盤放入磁盤區。一段白色雪花之後,晃動的畫面逐漸清晰。畫面中,他如風一般沖進去,然後,將曉冉從地上抱起,昨夜的場景重現,她中了藥,急切的在他身上索取,在他進入的那一刻,眼角卻劃下璀璨的淚光……
陸霆鈞的拳頭逐漸握緊,凸起的青色血管顯示出他的憤怒。啪的一聲,他合上了筆記本電腦。手掌按在純黑的電腦上,冰冷的氣息從他身體上彌散而出。
很顯然,這種模糊的短片是一種隱形攝像機拍出來的,所謂關心則亂,當時他一顆心都在曉冉身上,根本沒有留意四周環境。下藥,藏攝像機,看來他們是打算徹底毀了曉冉的。如果昨天他沒有及時出現,那麼後果,陸霆鈞連想都不敢想。
他抓起一旁電話,指尖快速按了幾個鍵,電話那端,林進聲音中帶著幾分膽怯。
「你們看了多少?」沒有想象中的暴怒,陸霆鈞的聲音格外平淡,听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五,五秒。」林進顫聲回答,「只有我和中隊長看到五秒的地方就卡住了。交給您的是母帶,沒有復制,更沒有流出去。」
五秒,那就是他剛月兌掉外套的時候,林進是明白人,知道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何況,他跟了他這麼久,從未對他說過謊。陸霆鈞對林進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嗯,這件事到此為止。」
「是,軍長。」林進終于松了一口氣。
「周樹祈幾個人呢?」陸霆鈞又問。
「在局子里關押著,陳局將案子壓下來,一直等著軍長示下。」林進如實回稟。強.奸未遂,罪名可大可小,就看法院怎麼判。而地方的公安局,都仰仗著部隊鼻息,案子押後不發,不過是等著陸霆鈞的一句話。
陸霆鈞身居高位,在官場上模爬滾打,自然更深諳此道。他輕哼一聲,道,「听說這個姓周的還犯了其他案子,並且越獄,罪可不小吧。」
「軍長說的是,數罪並罰,少說也是死緩。」林進附和道,陸霆鈞將話說的隱晦,但他卻已心領神會。
掛斷電話後,陸霆鈞起身站到落地窗前,此刻,朝陽穿透層層雲霧,緩緩升起,點亮大地。陸霆鈞想,他和曉冉一定也會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只要他堅持到最後。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根煙蒂,打火機 啪的兩聲後,淡淡煙霧彌散。他深邃的目光停留在窗外一片翠綠之上,想象著,他和曉冉的春天何時來臨。
思慮中,房門被輕輕叩響,呂薇輕笑著走進來,手中端著一壺溫熱的功夫茶,壺口處流淌出誘.人茶香氣。「軍長,這是今年的雨前茶。我知道您可是深諳其道,所以拿來讓您嘗嘗。」
「謝謝,放在那里吧。」陸霆鈞禮貌的回答,卻依舊靠在窗前,興趣泛泛。
呂薇略帶失望,但面上笑靨沒有絲毫改變。白玉般的手端起茶壺,將茶倒入精致的茶杯中。雙手奉到陸霆鈞面前,她微揚著頭凝望他,俏麗的臉上笑靨如花。比起曉冉的清冷,呂薇就像溫柔的百合花,溫順乖巧。但偏偏,男人都是犯.賤的動物,越是得不到,就越無法忘記。
他無法再拒絕,只能接過她遞來的茶杯,淺品一口,清茶流入唇齒間,香氣蔓延。她的茶道一直再長進,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
「怎麼樣?」呂薇眸中都是期待的光芒。
不錯,謝謝。」陸霆鈞淡聲回了幾個字,轉身將茶杯放回桌面上。然後,坐在辦公椅上,低頭翻起文件。屋內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呂薇僵硬的站在原地,唇片緊抿著,即便是什麼都不說,只要這樣靜靜的和他同處在一個空間,她也是滿足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沒有在留下的理由,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首長,您忙吧,我先出去了。」
「嗯。」陸霆鈞淡應了聲,突然好似想起什麼一樣,抬眸,目光從文件移到了她的身上。「呂薇,你在部隊也呆了三年多了吧?」
「是,這三年讓首長費心了。」呂薇含笑回答。
「你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前些日子你父親和我提過一次,他的意思是想讓你轉業,畢竟,女孩子留在部隊不是長久的事。現在正好有一個機會……」陸霆鈞試探著將話說的委婉。呂參謀是過來人,早看出陸霆鈞對自己女兒並沒有興趣,否則也不用托上三年。男人等得起,但女人的青春卻是有限的,他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賠上一生。
「首長,那是我父親的意思,不是我的。這身軍裝穿上了,我就沒想過要月兌下。我的事,就不勞煩首長費心了。」呂薇面容嚴肅,話說的十分堅決。三年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呂薇是聰明人,她知道陸霆鈞並不愛她,從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看著她的時候,並不是男人看心愛女人時該有的沉溺不光。她唯一擁有的,就是她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如果,連這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都失去,那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呂薇慌忙的跑出去後,陸霆鈞只是略帶無奈的搖了下頭。這不過是一天之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並不足以影響他的心緒。
他繼續低頭看著手中文件,剛翻了幾頁,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周皓打來的。陸霆鈞劃過接听鍵,將純黑色手機置于耳邊,「有事?」
「嗯,你讓我查的那孩子,在d市機關幼兒園,入園手續是顧希堯吩咐辦理的。」周皓平靜陳述,卻沒有多問一句。通常,陸霆鈞讓他查,卻不經過林進的手,只說明他不想讓事情傳到陸老爺子耳中。
「謝了。」陸霆鈞回了兩個字,絲毫沒有解釋的打算。
「還有,你和安曉冉昨兒一夜纏綿的事兒,在環宇集團可是被傳成了一段佳話。你如果真想和安家那丫頭還有什麼的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啊。」周皓嘻哈的說道,不著痕跡的轉移了剛剛的話題。
陸霆鈞一笑,頓時心領神會。「一定又是你周總的杰作嗎?謝了。」
「不必謝我,听說今天程浩南和環宇集團簽約,地點不在公司,而是在四海酒店,你還是去看著你的心上人吧,免得他們舊情復發。」周皓玩味的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陸霆鈞將手機放在桌面上,平靜的俊顏逐漸沉冷。好個安曉冉,真是一刻也不讓他消停。
……
四海酒店頂樓會議室。
程浩南從沒想過,有生之年還可以見到曉冉。在她入獄之後,他曾去過監獄幾次,想要探望她,都被無理由駁回。三年後的今天,但光鮮亮麗的曉冉出現在他面前,程浩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曉,曉冉,真的是你嗎?」
「浩南哥,好久不見。」相對于程浩南的震驚,曉冉面容平靜,笑靨溫潤,同時伸出白皙是手。程浩南失控的握住,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終于相信面前的女孩是真實的,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抱著她痛哭一場。
「曉冉,這三年,你過的好嗎?你怎麼會到c市,又怎麼會在環宇集團工作?」一連串的問題,一時間讓曉冉無從回答。
「說來話長,還是先辦正事吧。」曉冉輕笑回道,伸手示意他們坐下。
程浩南這才想起,身旁還有其他人,急忙介紹道,「曉冉,這位是我公司的總工程師李學威,也是我的同窗好友,這個case由他負責,你們好好談談吧。」
「李工,幸會。」曉冉禮貌的與對方握手。
「安總,久仰大名。」李學威十分紳士的回應,溫文爾雅的推開椅子,坐在曉冉身側。
他們討論工程時,程浩南坐在一旁,完全的置身事外,卻不停的輕咳著,曉冉才發現他的面容蒼白,比起三年前,人也整整消瘦了一圈兒,哪里還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程浩南。
合起手中資料,曉冉關心的問道,「浩南哥,你身體不舒服嗎?不如我們改日在繼續吧,室內裝飾部分並不算太急。」
「沒關系。」程浩南笑意有些蒼白,搖了搖手,又道,「都是老.毛病了,不打緊,你們繼續吧。」
听著他不停的咳聲,曉冉哪里還有心情繼續。他說是‘老.毛病’,看來這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李工,我看今天還是到此為止吧,我和浩南哥三年沒見,也該敘敘舊。」
李學威只是輕緩一笑,一並收拾起桌上的文件。「那你們先聊吧,我先會公司了。」他轉頭,又看向程浩南,「浩南,多注意身體,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開車。」程浩南客套的回了句。
李學威起身,十分有禮的對曉冉輕笑點頭後,才離去。這個男人稱不上帥氣,卻有一股溫潤的氣質,讓人無法忽視。
「浩南哥,如果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吧。」曉冉走過來,自然的攙扶住他手臂。
「昨天感染了風寒,病情才會加重。你放心,我真的沒事。」程浩南話說的斷斷續續,還是不斷的咳著。
但曉冉的態度十分堅決,一定要將他送回去休息。最後,他只能無奈的回答,「我就住在這間酒店,1702房,已經住了半年多。」
听了他的話,曉冉有片刻的錯愕,卻並沒有多嘴詢問,只是攙扶著他回到了房間。標準的一室一廳,裝飾華美,布置的精致舒適,但終究比不得家。程浩南卻一個人在這里住了半年之久,有此看來,這三年間,他過的並不好。
曉冉走進茶水間,為他倒了一杯溫開水,遞到他手中,無意間擦過他的指尖,冷的幾乎沒有什麼溫度。「浩南哥,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顧,怎麼能一個人住在這里?秦蘭姐呢?他也同意嗎」
程浩南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分居了,她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曉冉沉默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那一句‘為什麼?’終究沒有問出口。或許,也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沒有愛的婚姻,注定了無法走的長久。其實,她和程浩南之間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在她最需要溫暖的時候,他給了她關懷與依靠,她自私的想要抓住那份溫暖,卻不曾想,反而害了他。
「浩南哥,也許秦蘭姐有很多不是的地方,但她愛你,這一點毋庸置疑。」她淡淡的開口,輕淺的嘆息。
程浩南依舊苦笑著,消瘦的面容,極是蒼白。「她的愛我承受不起。」秦蘭的愛,總會成為佔有的理由。身邊所有的人,都可以成為她利用的工具,從前是他母親,後來是他們的女兒。為了和他賭氣,她扯著三歲的女兒站在雨中,第二天,孩子就被送進了醫院。
那時,他整日整夜守在孩子身邊,不吃不睡,才感染了風寒,又加上急火攻心,病情越來越重,孩子出院了,他倒是住了進去。半年前,他提出離婚,秦蘭又將孩子推出來做擋箭牌,揚言如果離婚,他這輩子都別想見到女兒。
「這是你的女兒嗎?」曉冉拿起茶幾上擺放的照片,小女孩只有兩三歲,模樣卻十分討喜,很像程浩南。
「嗯。」提到孩子,程浩南眼中才有了幾分溫潤的色彩。他不愛秦蘭,卻很疼這個女兒,大概是覺得她可憐吧,所以格外疼惜。她在沒有愛的環境下出生,因為是女孩,程家老夫妻對她也是不冷不熱,秦蘭更是將她當成利用的工具。
「我的安安和她也是相仿的年紀,改日有機會,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出來玩吧。正好,安安剛來d市,也沒有玩伴呢。」曉冉輕描淡寫的說道。
程浩南看著她,無奈嘆息。「你還是給陸霆鈞生了孩子,何苦呢。」
曉冉笑笑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但笑靨卻是極苦澀的。
「這些年,還是一個人嗎?」
「嗯。」曉冉點頭。
「一個人帶著孩子在c市打拼,一定很辛苦吧。」程浩南疼惜的問道。
曉冉半靠著身後柔軟的沙發,唇邊笑靨有幾分嘲弄,一雙明眸閃爍著點點淚光。程浩南就好像是她的親人一樣,而在最親近人身邊,人反而會變得脆弱。「剛剛到c市的時候,人生地不熟,沒有學歷沒有工作經驗,四處踫壁,打掃過衛生,端過盤子,也在夜總會中做過歌女……後來,遇見了林笑恩,才進入環宇集團。」
「曉冉。」程浩南喚了聲,聲音有些微哽咽。
曉冉卻依舊笑著,淚水始終沒有留下來。「都過去了,浩南哥,你要相信曉冉會過的很好。所以,你也要過的幸福才行。」
「嗯。」程浩南也笑,但那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曉冉照顧他吃了藥,將他扶上床休息,又在枕邊放了止咳的藥物,打點好一切後,才悄然離開。
離開程浩南的房間,曉冉一個人走在寂靜的長廊中,水晶高跟鞋踏在深色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光潔的地面,幾乎倒影著女子蒼白的倒影。遇見程浩南,一時間,曉冉心中五味陳雜,胸口悶悶的疼痛著。她離開的三年,如果程浩南過的好,她才能得到安慰。但他過的並不好,甚至是很不好,才會讓她更加內疚自責。
離開前,程浩南問她,「有沒有想過找個人一起生活?曉冉,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其實,學威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直到現在,他還在為她擔憂著。彼時,曉冉只是淡笑著搖頭,有些頑皮的回道,「我還有一個小拖油瓶呢,就別耽誤人家大好青年了。」
水晶吊燈在頭頂散發著幽暗的光芒,曉冉再次失笑搖頭,甩掉煩亂的心緒。找一個人過一生嗎?這樣的念頭,她連想都不曾想過,也不敢去想。安安的確需要一個爸爸,但沒有人會像她一樣愛安安,也沒有人,能再走近她的心,因為早在三年前,她的心已經死了。
長長的廊道中只有曉冉一個人,額前碎發散落下來,她用指尖隨意抿在耳後,低頭的瞬間,寂靜的空氣中突然傳來嘎吱一聲輕響,曉冉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已被一股力道扯入突然敞開的房門中,踫的一聲重響後,房門再次合起,曉冉已被高大的黑影籠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