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霆鈞,一切,到此為止吧。舒駑襻」她用力抹掉臉頰上的淚痕,那麼用力,就好像和自己有仇一樣,一張哭花的小臉,都是倔強。「陸霆鈞,該說的,我已經都說完了,別再繼續糾纏了,一段沒有結果的畸戀,不過是彼此折磨而已。」
「什麼說完了?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說法。安曉冉,我和你沒完。」陸霆鈞怒聲吼著,再次握住她手臂,力道之大,好似要將她的骨節捏碎一般。他不要命的跑來找她,不是為了听她告訴他,他們之間完了。
「安曉冉,除非我死了,否則,這輩子,我們沒完。」陸霆鈞一雙劍眉越蹙越緊,另一手空出的手掌,一直緊握著左側的胸膛。尖銳的疼痛在胸膛中逐漸蔓延,大掌緊緊壓制的地方,潮濕的液體已經有上涌的趨勢。
曉冉扇動著濕潤的長睫,一雙明眸中盈溢著剔透的淚,她看著他,眼神冷漠而空洞。「那就死吧,你死,或者我死都好,只要能結束。」她淒涼的笑,突然抓住他緊抓住自己的那支手臂,用力的咬了下去,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著,她抬眸看著他,淚珠一顆顆滴落在他手臂上。
但他依舊沒有放開她的手,而她同樣沒有松口,反而咬的更深彖。
「冉冉,就這樣恨我嗎?」他苦笑著問道。
曉冉悲傷的放開他,身形不穩的後退了一步,遲鈍的搖著頭,「不,不恨。因為已經不愛了。」沒有愛,又何來的恨呢。
陸霆鈞震驚的瞪大了雙眼,只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震響,心口的位置好似被巨石壓住,悶痛的無法呼吸。他緊握著她的手掌逐漸松開,機械的僵硬在半空中。耳畔,只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回響著,「我已經不愛你了。 」
「陸霆鈞,你好好保重,再見。」她淒苦的笑著,然後,決然轉身,沒有絲毫留戀。只是,陸霆鈞永遠看不到,轉身的瞬間,女孩潸然淚下,疼痛的錐心刺骨。
「冉冉別走。」陸霆鈞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大步上前,從身後擁住了她。
「放開!」曉冉不顧一切的劇烈掙扎。然而,這一次,並沒有想象中的難以掙月兌,她輕輕松松便甩開了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逃離’,以至于從始至終,曉冉都沒有留意到他的異樣。
她快步的向前奔跑,而這一次,竟沒有腳步聲追隨而來。如果,她就這樣逃走,也許,故事真的會到此結束。但偏偏,命運在即將終結之時,再次出現了斷點,一個忍俊不住的回眸,她看到不遠處,陸霆鈞高大的身體緩慢傾倒,如同轟然坍塌的擎天大廈。
「陸霆鈞!」曉冉失措的驚叫,快步跑回他身邊,單薄的身體撐住他倒下的沉重身軀。「陸霆鈞,你怎麼了?」她哽咽著問道,淚不受控制的劃落。此時,陸霆鈞的胸口,鮮紅的血液已染紅了墨綠西裝。
曉冉白皙的手緊捂住他心口的位置,卻觸模了一手粘稠的鮮血。她急的直哭,一時間,竟慌了手腳,陸霆鈞在她心中,如同長城般堅固,從沒想過,有這樣一天,他會在她面前倒下。
他十分吃力的抬起頭,唇角竟隱隱約約含著笑容,冰冷的手掌輕輕撫模過曉冉哭泣的臉。「冉冉,你還是不忍心。」
「別說話,什麼都別說,我送你去醫院,會沒事的,你一定要沒事,陸霆鈞,你听到了沒有。」
而他依舊在笑著,在她懷中,徹底倒下,失去了知覺,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依舊是那句,「冉冉別走。」
……
醫院長長的走廊上,曉冉安靜的坐在一旁長椅上,手術室上的燈持續亮著,沒有絲毫熄滅的痕跡,氣氛,死一般的可怕。曉冉壓低著頭,蒼白的小臉上掛著淚痕。一旁,林進高大的身體,煩躁的靠著雪白堅硬的牆壁。
手術並沒有結束,但陸家的人幾乎都趕來了,為首的,陸老爺子臉色陰霾的厲害,陸佳敏與陸君二人攙扶著他,不時的說著安慰的話。曉冉下意識的起身,尚未開口,王媛卻踩著高跟鞋走上來,不由分說,揚手便是一巴掌。
揮出的一張,毫無預料,曉冉根本來不及閃躲,清脆的響聲後,白皙的臉頰紅了一片,王媛下手,絲毫沒有留余地。「安曉冉,你是不是一定要害死他才肯罷休!他剛在演戲中中了槍,你不僅不讓他就醫,還讓他追著你四處跑,你究竟安得什麼心啊。我可以容忍你留在他身邊,卻不能允許你這樣肆意的傷害他。」
王媛的戲,做的十足。她的歇斯底里雖然破壞了她一貫維持的端莊賢淑,但在外人看來,全然是因為妻子對丈夫的過度關心,才會變得失控。這一幕落在陸老爺子眼中,更覺得她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其實,王媛的眼淚,並非都是假意,她對陸霆鈞也的確是動了真心的,現在人躺在手術室中,說不擔心,那才是假話。
曉冉悶聲不語,手背隨意的抹了下發疼的面頰,唇角一抹自嘲的笑。她怎麼就忘了,自己不過是一個不要臉的小三,有什麼資格坐在這里呢。她很想轉身離開,保留最後一絲尊嚴。但手術室門上不曾熄滅的燈光,格外的刺眼。陸霆鈞就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理智在叫囂著離開,但她卻發現雙腳灌了鉛一般的沉重,根本邁不動半分。
她僵硬在原地,承受著王媛侮辱的目光。
「王媛,算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相信爸會處理的。」陸君走上來,目光復雜的在曉冉身上游走一圈後,伸手將王媛拉開了。
陸家人圍坐在走廊另一側的長椅上,王媛捂臉低聲哭泣著,陸君坐在她身側不停的安慰著,那一邊,陸老爺子沉重的嘆氣,陸佳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說著勸慰的話,看起來,儼然是和睦相親的一家人。只有曉冉孤孤單單的站在灰暗的角落,如同被整個世界遺忘了一般。
她雙臂環在胸口,昏黃的燈光在她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身影,越顯孤寂無依。站在一側悶不吭聲的林進終于有些看不過去了,他走上來,無聲的遞給她一條白色手帕。
曉冉有片刻的呆愣,然後伸手接過手帕,淡淡的說了聲,「謝謝。」
「疼嗎?用不用去急診室處理一下,腫的怪嚇人的。」林進又道。他倒不是多關心曉冉,只是擔心陸霆鈞被推出手術室後,看到自己的女人被人打花了臉,少不了又要發火。
「我沒事兒。」曉冉牽強的笑,輕搖了下頭。
林進微嘆,她的隱忍的確讓人心疼。「放心吧,軍長會沒事兒的。」
「真的嗎?」曉冉微抬了眸子,眸光中滿是期許,聲音怯怯的,滿是無助。
「嗯。」林進悶悶的點了下頭,陸霆鈞傷的不輕,但還不至于致命。「今天的實戰演習中,軍長為了救一個新入伍的戰士才受傷的,子彈打在了左胸膛,離心口只有半寸的距離,軍區醫院條件有限,不敢貿然動手術取子彈,只是簡單的包扎了傷口,正準備送往醫院,軍長突然收到消息,說陸部長出院後沒有上飛機,而是去了你的公司,軍長擔心陸部長為難你,不顧我們的反對,硬是要去找你,誰勸都沒有用。」
曉冉安靜的听著,眼前卻早已模糊了一片。他是傻瓜嗎?中了槍不去醫院取出子彈,跑去找她干什麼啊,難道陸部長還能把她吃了不成。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受傷了。」曉冉緊咬著唇,哽咽道。
林進苦笑一聲,雙手插在褲兜中,手掌早已將煙盒捏的不成樣子。多年養成的習慣,煩躁時就想吸煙,但這里卻是醫院。「男人一向不會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示弱,何況是我們軍長這樣的男人。」
淚眼迷蒙中,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了,曉冉定楮的瞧著,一動不動,一時間,竟分不出是現實還是虛幻。胸腔中的心髒無規律的狂跳著,此刻的女孩,是那樣的怕。
主刀醫生率先走出來,不急不緩的摘掉了臉上的口罩,部隊的專屬醫生,也是軍人出身,一臉的威嚴。
陸家人頃刻間都圍了過去,陸老爺子正詢問著陸霆鈞的情況,其他人倒也不敢插口。
「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失血過多,並沒有什麼大礙,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復原是沒有問題的。」他說完,吩咐一旁的護士將病人轉到高級護理病房,陸霆鈞怎麼說也算是因公負傷,估計用不了多久,英雄事跡就會從省軍區傳到中央。
「張院長,辛苦您了。」林進迎上來,和主刀醫生握手,因為隸屬同一個系統,彼此間倒是熟識的。
張院長並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反而沉聲訓斥了幾句,「你們簡直是在胡鬧,受傷後將近三個多小時才送到醫院就醫,先不說子彈的位置多敏感,子彈在身體里面這麼久,萬一引發破傷風,你們軍長這條小命就沒了。到時候就可以直接追封為烈士了。」
面對張院長的指責,林進是半句也不敢解釋,只能連連點頭承認是自己的疏忽。他當然不敢說自家老大是為了追女人才弄成這樣。
張院長訓夠了人,最後,只長嘆了一聲,帶著幾分欽佩的又道,「你們陸軍長也是條硬漢子,帶著傷硬撐了三個多小時,一般人早就疼的昏過去了。」
陸霆鈞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還處于昏迷狀態,曉冉是沒有資格跟隨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媛牽著他的手,一路走進病房之中。曉冉說不上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只是心口有些反酸,也許,這就是小三的待遇吧,所有的痛,只能在心里。
「我先送你回去吧,小少爺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也不行。」林進走上來,低聲說道。
「嗯。」曉冉順從的點頭,知道他平安就好,其他的已經不再重要。
……
沒有陸霆鈞的別墅,空蕩的有些可怕,曉冉擁著安安躺在大床上,小東西今天十分安分,乖乖的躺在她手臂上,也沒有纏著曉冉講故事,只是悶悶的問了句,「爸爸今天為什麼沒回來?」
「爸爸部隊有些事,可能要過幾天才回來。」曉冉隨便的編排了理由搪塞。
「哦。」寶寶畢竟年幼,尚分辨不出母親的謊言。只是摟著曉冉的脖子,女乃聲女乃氣的說了句,「那明天一定要給爸爸打電話,告訴他安安很想他,讓他早點回來。」
「好。」曉冉有些無力的笑,在他額頭吻了又吻。
寶寶仰頭看著她,蹙著小眉頭又問道,「媽媽,你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也在想爸爸?」
曉冉眸中閃過片刻的驚慌,片刻的遲疑後,寵溺的刮了下寶貝的鼻尖,「你這小腦袋里都想些什麼,快睡覺,明天還要去幼兒園呢。」
寶寶嘟著小嘴巴,翻轉身形的同時,又低聲嘀咕了句,「想就想唄,還不說實話,大人真是奇怪。」
曉冉抱著他小小柔軟的身體,無奈失笑。
她的確是在擔心陸霆鈞的傷勢,但她卻分辨不清,這究竟算不算是一種想念。
懷中寶寶睡得香甜,而曉冉卻幾乎一夜未眠。第二日,她匆匆的將安安送去了幼兒園,之後急急忙忙趕往了醫院,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她看到陸霆鈞躺在病床上安靜沉睡,而王媛半靠在他身邊,他們的雙手交疊在一處。
她在門前遲疑了片刻,伸出的手,卻沒有落在門上,而是轉身無聲離開。她一步步走在寂靜的走廊中,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她想,自己或許根本就不該再出現在這里的。
在她離開後沒多久,陸霆鈞就醒了過來。一雙墨眸一瞬不瞬盯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鼻端沖刺著消毒水的味道,讓他下意識的蹙眉。意識,還有些模糊,讓他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他不記得自己昏迷了多久,最後的記憶,是倒在曉冉溫暖的懷抱,那一刻,他想,如果這樣死去,也是值得。
再次醒來,他以為映入眼簾的,會是那張期待的純淨容顏,然而,他終究失望了。
「霆鈞,你終于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以後,不許再這樣嚇我了。」王媛喜極而泣,握住他的手掌貼在流淚的面頰上。
陸霆鈞微眯起眸子凝視著她,一雙墨眸清冷,沒有絲毫的情緒。他不著痕跡的收回手,淡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你昏迷了整整一夜,霆鈞,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幫你喊醫生。」王媛溫聲詢問。
陸霆鈞握緊拳頭挪動了體,扯動胸前的傷口,左胸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其他不適。「沒什麼,我很好。」他微合起雙眼,俊顏顯出幾分倦意。
此時,病房門傳來嘎吱一聲輕響,陸霆鈞下意識的回眸,當看清來人時,眸中瞬間閃過失望的神色。只見,陸部長在陸君的陪同下走進來,見陸霆鈞已醒來,總算松了一口氣。
「爸。」他暗啞的低喚了一聲。
「嗯。」陸部長點了下頭,「醒來就好。」
「讓您擔心了,爸,我沒事,你放心回京吧,別耽誤了京中的政務。」陸霆鈞溫聲說道。
「嗯,我再呆一天就走。」陸部長隨口回了句,很顯然,他是在等陸霆鈞的病情再穩定一些才能放心離開。
「伯父,您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霆鈞這里我照顧就好。」王媛體貼的開口。
陸震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了許多,回道,「你已經一夜沒合眼了,別累壞了身體。霆鈞好了,你又倒下去怎麼辦。」
「我還撐得住,現在讓我離開,我也放心不下霆鈞。」王媛低柔的笑,略帶幾分嬌羞。精致的妝容卻難掩臉上的倦怠之色,畢竟,她年紀也不輕了,經不起熬夜。
「爸,人家小夫妻恩愛,我們就別在這兒打擾了。您也一宿沒怎麼合眼,霆鈞的傷勢也穩定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陸君在一旁插話道。
陸震川點了下頭,在陸君的陪同下,離開了醫院。
陸部長離開後不久,林進就敲門走進來,手中提著食盒,關切問道,「軍長,您的傷勢好些沒有,張院長說您這次傷的不輕,要多修養一段時間。」
陸霆鈞淡笑,「我沒那麼矯情,等傷口愈合的差不多就辦理出院手續吧。」
「好。」林進點頭,他極少與陸霆鈞爭辯,當然,即使爭辯了也毫無用處,因為陸霆鈞的話,就是命令。但很顯然,王媛並不懂得這一點。
「醫生的話總是沒錯的,霆鈞,你就別再執拗了,好好在醫院養傷,我可以照顧你。」
陸霆鈞悶聲不語,林進尷尬的咳了幾聲。即便軍長要找人照顧,似乎也輪不到她吧。
「你不是一夜沒睡嗎,先回去吧。」陸霆鈞淡聲開口,語氣中沒有絲毫情緒波瀾。
「霆鈞……」王媛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一旁林進打斷。
「我們軍長也是關心你,在這兒熬了一夜,臉色都難看了。」林進的話不多,卻恰恰說到了痛處,自古女為悅己者容,王媛自然也不例外,她當然想在陸霆鈞面前展現最完美的一面,而熬了一夜的樣子,她不用想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難看。
「那,那我先回去了,霆鈞,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王媛猶豫著,又遲疑了許久,才離開。
林進打開食盒,將溫熱的粥端出來,遞給陸霆鈞,而他卻有些負氣的說了句,「不吃。」
「軍長……」林進一臉的疑惑。
「她呢?」陸霆鈞冷著臉問道。
她?林進反映了一會兒,才意會出陸霆鈞口中的‘她’指的是安曉冉。「難道沒來嗎?別墅那邊的人回報說安小姐一大早就出來了。」
陸霆鈞臉色更沉了,是啊,一大早就離開別墅了,卻沒想過來醫院看他一眼。好像他的死活根本與她無關一樣。或者,她巴不得他死了才好,那樣她就自由了。
林進多少讀懂些陸霆鈞的心思,急忙解釋道,「昨天安小姐是等你手術結束後才離開的,畢竟,陸部長和王小姐都在場,她那樣的身份,留下來也不合適。您沒看到,昨兒安小姐哭的像淚人似的,要說不在乎您,連我這個局外人都不信。」
陸霆鈞听著,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些。
「去找她來。」他低聲吩咐了句。
「嗯。」林進點頭,絲毫不敢怠慢。但他沒想到,想要請動安曉冉,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他到曉冉的公司,秘書孟菲告訴他安總正在開會。林進在休息區等了將近兩個小時,好不容易會議結束,秘書又問,「先生,您有預約嗎?」
林進險些沒被氣爆。在軍區,他可謂是陸霆鈞身邊的第一人,一直被眾人巴結著,什麼時候受過這等閑氣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見你們安總,麻煩幫我接一下內線。」
秘書將信將疑,又怕真的耽誤了事,拿起話筒撥通了曉冉辦公室的電話,可接電話的人卻不是曉冉本人,而是孟菲。尚不等前台秘書將話說完,孟菲公式化的丟下一句後,便掛斷了電話,「安總很忙,如果是私事,麻煩下班之後。你不是新來的吧,這些規矩還用我叫你。」
啪的一聲之後,話筒中只有嘟嘟的忙音。前台秘書放下電話,目光哀怨的看向林進,嘀咕了句,「招誰惹誰了,平白無故踫了個釘子。」
「安曉冉怎麼說?」林進急切的問道。
「安總的秘書說︰安總在忙,如果是私事,麻煩下班之後。」前台秘書故意提高了音量。
如此,林進踫了釘子,只好等到下班之後,但曉冉是極少按時下班的,一加班起來就沒有個白天黑夜。陸霆鈞那邊打電話催了幾次,無奈,他只能獨自一人趕回醫院。
夜幕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陸霆鈞的病房內亮著明亮的燈光,男子半靠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而無血色。林進站在他身邊,如實稟報,只見,自家軍長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最後,由白轉青了。
「軍長,今天王小姐怎麼沒來?那我留下來陪您吧。」林進試探性的問道。
陸霆鈞沉默不語,深邃的眸光隨意落在一處,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而王媛,她當然是想來的,但陸霆鈞要是想讓她不出現在這里,有的是方法絆住她。
「你回去吧,我累了。」陸霆鈞淡聲說了句,翻身躺倒在床上。
「這……」林進猶豫了片刻,還是無聲退了出去。陸霆鈞的反應很平淡,但林進跟隨他多年,明顯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怒氣。
他算是逃過一劫,但總有點子背撞在槍口上的。正是換藥的時間,值班的年輕護士推車醫藥車走進陸霆鈞的病房,女護士模樣俏麗,聲音也十分甜美,她將輸液瓶掛上床頭後,甜聲開口,「17床病人,該打針了。」
「誰允許你進來的?」回答她的,是莫名其妙的一聲怒吼,年輕護士嚇得不輕,手中針頭險些掉在地上。她膽怯的看向病床上的男人,那一張英俊的側臉足以顛倒眾生,偏偏就是脾氣不好。听護士長說,住在這里的是個大人物,是她這輩子絕對得罪不起的人。
如果她識趣的話,應該馬上轉身離開,才是明智之舉,但這位護士也是有些來頭的,副院長的女兒,長的又漂亮,一向眼高于頂。
「我,我敲過門的。」她頂撞了句,大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
「出去。」陸霆鈞冷冷的又丟出一句。
「什麼?」護士不解的又問,並非沒听清,而是一時間弄不清他的邏輯。都說了是來換藥的,她出去了,誰換藥啊。
見護士依舊站在原地,將他的話當成耳旁風,陸霆鈞是徹底怒了。被安曉冉無事也就算了,現在還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的小護士無事,他陸軍長的名號是掛著玩兒的嗎!「我說滾出去,我不用換藥。」
他猛然坐起身,完全不顧及是否會扯裂身上的傷口。他一把扯掉搭在一旁的輸液管,連帶著輸液瓶與架子一同摔落在地,碎裂聲在暗夜中尤顯駭人。
「啊!」小護士下意識的尖叫,轉身剛要離開,門卻突然被人從外推開了,她險些撞入來人懷抱。
「哎呦,一進門就有美女投懷送抱,早知道待遇這麼好,我早就來了。」周皓嬉皮笑臉的走進來,目光隨意掃了眼一地狼藉後,狀似無奈的聳了聳肩。「我說陸軍長,誰又惹您了,發這麼大火。」
「不是我,我只是來換藥的,誰知道他莫名其妙的就發脾氣。」小護士急忙開口,撇清了關系。
周皓戲謔的一笑,他當然知道不是她,她也沒那個能耐。能讓陸霆鈞失控的,普天之下也只有那個叫做安曉冉的女人了。
「她還真將你晾在這里了啊,夠狠心的。」周皓哼笑了句,顯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霆鈞瞪了他一眼,翻身躺回床上。背對著他冷冷丟下句,「我還沒死呢,你來看什麼。」
周皓踢開地上的玻璃碎屑,大大咧咧的坐到陸霆鈞床邊,又道,「現在是沒死,不過你如果繼續斷藥斷食,估計著離死也不遠了。反正安家那丫頭也不在乎你的死活,你說你和自己過不去,有意思嗎?」
很顯然,周大少是火上澆油的。
陸霆鈞冷冷的背對著他,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激將法對我沒用。」和軍人玩兒軍事策略,周皓還女敕著呢。
但周皓並不以為意,又道,「你家老爺子剛回京,你就開始弄這些ど蛾子,苦肉計是有用,但受罪的可是自己。你有這個精力,還不如趕緊養好身體,直接將人按在床上辦了,那才是真理。」
陸霆鈞懶得再搭理他,疲累的合上一雙墨眸。
周皓沒想到,陸霆鈞這次是真的執拗上了,不上藥不吃飯,輸液掛上了,也會被他拔掉,這種行為和自殺也沒什麼區別。他的傷勢雖然穩住了,但一直不換藥,如果引發傷口感染,後果難以預料,連主治醫生都犯了愁。
「周少,軍長現在這樣也不是辦法。」林進擔憂的問道。
周皓靠在走廊的窗口,隨意的吸著煙,眉頭卻深鎖著,「他這是在逼安曉冉就範。」
「可這都三天了,安小姐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果繼續下去,只怕軍長會撐不住。」林進又是沉重的嘆息。
「放心,沒想的那麼嚴重。」周皓淡笑了聲,隨手將即將燃盡的煙蒂丟在地上。他不相信安曉冉真的會置陸霆鈞的生死于不顧。如果一個女人可以不顧一切的給男人生孩子,那她心中就一定是有愛的。
「你留在這里看著他,我去找安曉冉。」
……
周皓打著公事的旗號,很容易就進入了安曉冉的辦公室,只是,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一身純黑色西裝,面容十分嚴肅。他這個樣子出現在曉冉面前,曉冉倒是有些不適應。
「周總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曉冉略帶玩笑的開口。
「沒什麼,找你去醫院看陸霆鈞最後一眼。」他不帶絲毫笑意的說道。
他話音剛落,只听啪的一聲,曉冉手中的金色鋼筆滑落在僵硬的桌面上。「不是已經月兌離危險了嗎?難道是病情反復了?」她不假思索的出口問道。
周皓哼笑一聲,面色稍稍柔和了幾分,「你還知道關心他!」
曉冉抿唇不語,低斂了眸光。
周皓雙手撐在她辦公桌邊緣,俯,近距離的看著曉冉,一張精致美麗的臉蛋,肌膚瑩潤的幾近透明,一雙清澈明眸,微波流轉間,好似能吸引人魂魄。周皓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有一張好皮相,但天下間美麗的女人大有人在,比她安曉冉漂亮的也不少,陸霆鈞怎麼就被這小丫頭迷得神魂顛倒呢。
「安曉冉,你和霆鈞之間究竟有過什麼,我一個外人無權置喙。但我現在想對你說的是,他這次傷的這麼重,你多少是有責任的,就這樣將他丟在醫院里,是不是有點兒不厚道了。何況,他現在為了你,已經三天不吃不喝不換藥,繼續這麼下去,離死也不遠了。」
曉冉依舊壓低著頭,雙手緊緊交疊在胸前,青蔥的指尖泛著青白。
周皓並沒有等她回答,最後只丟下一句,「安曉冉,我也不強迫你一定要去看他,反正他的命是他自己的,他不想要,誰也管不了,只要你心里過得去,大可以繼續過你的逍遙日子。」
砰地一聲門響,鎮定曉冉心顫。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她吩咐了保姆阿姨照顧安安,又給寶貝打了電話,只解釋說晚上加班,不回去睡了。寶寶嘟著小嘴,有些不甘願的囑咐她多注意身體。
曉冉趕到病房的時候,走廊中,主治醫生正在和周皓說著什麼,面色都十分嚴峻。當曉冉走近之時,兩人的談話已經結束,她只隱約听到主治醫生離開後的最後一句︰情況並不樂觀。
一顆心,仿佛瞬間沉入谷底,曉冉下意識的收緊手掌,強作鎮定的問道,「他怎麼樣了?」
「呦,安總這是來救場的啊。」周皓有些嘲弄的哼笑一聲,在曉冉面前停住腳步,指尖略帶微顫著點燃了一根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傷口感染了,陸軍長命大,目前還死不了,就算是死了也是個光榮的烈士,受黨和人民……」
曉冉實在沒有心情繼續听他冷嘲熱諷,轉身推門走進病房。病房中死一般的安靜著,氣氛說不出的壓抑,讓人有種窒息的錯覺。病床上,陸霆鈞安靜的平躺著,身上是干淨的病人服,才幾天不見,臉頰已經深陷,整個人消瘦了許多。
她在他床邊坐下來,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目光寧靜的看著他。也不知凝望了多久,曉冉緩緩伸出手臂,微涼的指尖輕輕觸踫上蒼白干裂的唇片。而肌膚想貼的瞬間,他突然睜開一雙明眸,犀利的目光帶著幾分冷怒,但看清來人之時,眸中冷冽才逐漸緩和下來。
「你來干什麼。」他有些負氣的開口,翻身背對過她。
曉冉有片刻的呆愣,他這個模樣,像極了撒嬌的孩子。她將手提包放在一旁,動手打開桌面上的食盒,粥還是溫熱的,剛剛送來不久,但大多數情況,都是林進怎麼送來,又怎麼拎回去。
「不吃飯也不吃藥,陸霆鈞,你究竟想做什麼?」她無奈的說道。
有片刻的沉默,然後,只听他有些孩子氣的嘀咕了句,「我想和你在一起,成嗎?」
曉冉動作一頓,眸中閃過復雜的神色,她沒想過他會將話說的這樣直白,幾乎讓她措手不及。她沉默著,沒有回答,而他也沒有追問,剛剛那突如其來的一句,好像只是腦海中的幻覺而已。
「吃飯吧,再不吃粥就涼了。」曉冉淡聲開口,伸手想要將他從床上扶起,卻被他拍掉了手臂。
「不用你管,我死了不是正趁了你的心。」
曉冉有些無奈的蹙眉,難道人生病的時候,都是這樣孩子氣嗎?她若有似無的輕嘆,再次將手臂***他腋下,試圖將他沉重的身體扶起來,當然,這樣的姿態必然會使兩人的身體接觸。
這一次,陸霆鈞並沒有再推開她,任由她環抱著,貪婪的吸允著她發間淡淡的馨香,有多久沒見到她了呢?好像四天零五小時二十八分,可是,為什麼覺得像一生一樣漫長。耳畔,傳來她輕輕柔柔的聲音,溫潤入心。
「其實,我來過的,就是你手術後的第二天,我看到王媛在……所以,就走了。」曉冉有些別扭的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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