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只有這些,先湊合吃一口把,等下次買了食材,我再給你做。舒歟珧」她說著,將筷子塞到陸霆鈞手中。
他溫潤的笑,「這話可是你說的。冉冉,你要給我做一輩子飯。」
曉冉微愣下,繼而羞澀的低下了頭。
陸霆鈞畢竟是病人,根本沒什麼胃口,強撐著吃了幾口,將碗遞給曉冉,「我吃飽了,剩下的你替我吃。」他的語氣既執拗,又霸道。沒辦法病人最大,曉冉拿著他用過的筷子,咬起面條。
「安安呢?」曉冉突然問道嫠。
「被我爸帶回北京了,等我病好些,就去接他回來。冉冉,你放心,我承諾你的,永遠都不會變。」陸霆鈞牽住她的手,溫柔撫慰。
曉冉點了下頭,沒在繼續追問。她想愛他,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彼此信任。
吃過飯,曉冉要送他回醫院,陸霆鈞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像個孩子一樣的執拗著。他擁著她柔軟的身體,無論她說什麼,就是不肯放手菱。
「陸霆鈞,你鬧夠了沒有。」曉冉有些惱了,他堂堂一軍之長,居然耍起無賴。「你如果再這樣,我就真的不理你。」
「如果你真的忍心,我就在這里自生自滅好了。反正,你今晚不來,我也沒打算過離開這兒。」陸霆鈞環在她腰間的手臂環的更緊了。
曉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陸軍長在外叱 風雲,在他面前偏偏像個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孩子。但好在曉冉是了解他的,他做任何事一定有著某種目的,並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你究竟怎樣才肯回醫院?」
「你陪我一起回去,不許再離開。冉冉,你逃一次,我就追一次,我不在乎身上傷不傷,痛不痛。我只在乎你,就算死在你面前,我也不在乎。」陸霆鈞躺倒在沙發上,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都有些吃力。終究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的。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固執的抱著曉冉不肯放手。
曉冉清澈的眸子有幾分暗淡,她又何嘗不掙扎糾結。「我,我不太方便出現在醫院,陸部長……」
陸霆鈞總算是懂了,曉冉定是去了醫院,只是那時他還在昏迷,老爺子想必是給了她難堪的。曉冉隱忍,絕不會和他抱怨半句,但她越是這樣,他越是心疼。「老爺子回北京了,醫院里現在都是我的人,不會有任何風吹草動傳到老爺子耳中,冉冉,我知道你的顧慮,你爸的事兒,我會盡量周.旋,不會讓老爺子再拿他開刀。」
曉冉多少還有些猶豫,但看到他疼的額邊都是冷汗,頓時心就軟了。「好了,我答應你。」
曉冉開車送陸霆鈞回醫院,起初陸霆鈞還能強撐住,但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就昏迷了。曉冉更慌了手腳,掏出陸霆鈞的手機,撥通了林進的電話。
陸霆鈞被再次推進了手術室,曉冉和林進站在手術室門外,她雙手緊握在身前,緊張的幾乎不敢呼吸。深夜醫院的長廊寂靜的讓人害怕,室內溫度超過二十度,但曉冉依舊覺得冷,很冷啊。
好在並沒有多久,手術室上的燈就熄滅了。主治醫生從手術室中走出來,不急不緩的摘下了臉上的口罩,他與陸霆鈞年齡相當,這樣年輕的醫生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可信度。
「醫生,他怎麼樣了?」曉冉走過去,略微急迫的問道。
醫生笑了下,微眯了眸子將曉冉從上大小打量了一遭後,才開口,「你就是他的那個女孩?人是挺漂亮,不過……」他聳了聳肩,似乎想說漂亮的女孩到處是,何必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
曉冉此刻沒有心情听他調侃,不由得提高音量,又問了句,「他到底怎麼了?傷的重不重?」
「放心,死不了。」醫生嬉笑了聲,國內骨科如果他說自己第二,也沒人敢說第一了。折了兩根肋骨,他保證兩個月內,陸霆鈞一定會像原來一樣活蹦亂跳。他丟下一句後便向外走,在經過林進身邊時,又起了幾分興致,開口道,「你們家陸軍長可真夠強悍的,一般人肋骨斷了疼的根本不能動,他帶著傷還能到處跑,這一點倒是值得我欽佩。」
林進臉色沉了幾分,而一旁的曉冉腳下一個虛軟,險些沒跌倒在地。他不顧死活的跑回別墅,就為了給她做一頓飯,洗一次衣服。如果今晚不是她也在想著他,不是她恰好回到別墅,是不是他就要死在那里了。
病房中,陸霆鈞依舊在昏睡著。因為醫院里都換成了陸霆鈞的人,他再次進手術室的事並沒有傳到陸震川耳朵里。曉冉一直陪在他身邊,靜靜的看著他,守著他。桌案上的手機嗡嗡的震動了起來,有陸部長打來的,也有傅繼霖的電話。曉冉並沒有去接,無論是哪一個,她都沒有立場。
陸霆鈞醒的很快,翌日,天剛微微放亮,他就醒了過來,動了子,傷處還隱隱痛著,卻比昨日好了很多。曉冉就睡在病床邊,頭枕著床沿,烏黑的長發披散著,只露出半張白皙的小臉。他溫潤的一笑,手掌輕輕的撫模上她臉頰。
曉冉淺眠,睫毛輕顫了兩下就醒了,見他半靠在床頭看他,面頰微微一紅,第一反應便是自己此刻的模樣會不會很狼狽難看?女人啊,果然是女為悅己者容的。「你什麼時候醒的?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喊醫生來吧。」她快速坐起來,剛要轉身,卻被他喚住了。
「冉冉,我沒事,別大驚小怪的。」他笑著,側開了一點位置,「上來躺一會兒,誰允許你在這兒守了一夜的。看看都憔悴成什麼模樣了。」
曉冉白了他一眼,有幾分委屈,分明是他讓她不許離開的。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陸霆鈞臉色又沉了些,「不是有客房嗎?再不濟也有沙發吧,就這麼傻乎乎的坐一夜,你是故意想讓我心疼是不是。」
曉冉低了頭,沒再反駁什麼,反正現在無論她做什麼,好像都是錯。她在陸霆鈞目光監視下,慢吞吞的爬上床,倒在他身側,又刻意的避開了一些空隙,生怕撞到他傷口上。陸霆鈞倒也沒將她困入懷中,放任她安靜的趴在身旁,如同一只溫順的貓咪一樣。他喜歡這個樣子的安曉冉。溫心也貼心。
似乎想起了什麼,她合起的眼簾又突然睜開,對他道,「昨兒你有幾通未接來電,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緊的事兒。」
「嗯。」陸霆鈞淡應了聲,拿過床頭櫃上的電話,隨手翻看著。他先回了陸震川,簡單的報平安,又解釋了下昨夜睡熟了才沒听到電話,那邊似乎有囑咐了幾句,便掛斷了。很多時候,比起父子,他們的相處更像是上下級。
因為陸霆鈞身上有傷,並不能再胡亂的走動,他打電話也沒背著曉冉。他看到未接來電中有傅繼霖的電話,快速的撥了過去。那邊似乎很安靜,傅繼霖說他也在醫院,他年邁的姑姑病重,去醫院探望。
听說了陸霆鈞出車禍,傅繼霖十分關心,若不是礙于北京那邊月兌不開身,只怕早就飛過來了。陸霆鈞和傅繼霖說話的時候,與和陸震川有明顯的不同。他眉宇都是溫潤的,語氣也輕松了起來。電話那一端,傅繼霖似乎說了什麼,陸霆鈞含笑不語,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身旁安睡的曉冉。
而那一面,傅繼霖是的確忙的團團轉了,軍區事情本就多,又趕上年邁的姑姑重病入院,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老人年事已高,家里人也都有了心理準備,但少不了還是悲傷沉重。
傅繼霖自小和姑姑的感情最好,他是家中獨子,父母過世之後,姑姑就成了他唯一的親人。他一直不曾娶妻生子,為了這事兒,姑姑也沒少在他跟前嘮叨,但他就是湯水不進。有幾次,姑姑都無奈的嘆息,欲言又止,那神情莫名的沉重。
病房中,老人虛弱的躺在床上,傅繼霖坐在床邊,雙手握著老人骨瘦如柴的蒼老手臂。「姑姑,醫生說您恢復的不錯,您好好休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善意的謊言,有時也是必要。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你也不用安慰我,活到這個歲數,我也知足了,你姑父在下面等了我這麼多年,我也該去跟他團聚了。」老人的心態很好,雖然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樣子,臉上卻一直帶著笑容。她是大學教授,桃李滿天下,病房中,堆滿了學生送來的果籃和鮮花,有些學生甚至是國內外知名的音樂家。
傅繼霖緊握住老人的手,低頭沉默不語。卻听老人又道,「昨天睡覺,我夢見了小雅,她懷中抱著個小嬰兒,哭著喊我姑姑。」
‘小雅’這個名字,讓傅繼霖高大的身體輕微的顫抖了下,他一直在刻意的去忘記,想要將安雅從腦海中抹去,而這個名字,依舊被一次又一次的提及。他懂,他與安雅之間有過一段無法抹掉的過去。
「您說過她是您最得意的學生。」傅繼霖陪笑著說了句。
提起安雅,老人的眼楮亮了幾分,含笑說道,「小雅啊,那是可是我們音樂學院的才女,一曲《月光》,驚艷了整個音樂學院。當時啊,追求她的男生能從北京城排到黃浦江去,還真是空前絕後。如果不是遇見你,她早就作為交換生保送到維也納了。」
老人的話讓傅繼霖一震,他和安雅的關系一直很隱秘,沒想到姑姑卻一直看在眼里。維也納交換生?呵,他從來不知道安雅那麼優秀。是啊,他除了知道她像雪煙一樣會彈鋼琴,其他的都一無所知。他很少詢問她學校的事,即便她有事提及幾句,他也會不耐煩的岔開話題。他們在一起時,做的做多的事,就是他站在鋼琴旁听她彈琴。
有一次,他無意中看到曉冉包中掉出的情書。她尷尬的急忙收起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怯怯的解釋,「我,我也不知道是誰塞進包里的。」而他只不冷不熱的回了句,「沒關系。」
‘沒關系’的引申義,不過是‘不在乎’。現在想想,當時的他真夠混蛋的,那時的安雅該有多難過。
「你別以為姑姑老眼昏花什麼都不知道,你和安雅那眼神就不對。那時我也是懷疑,直到後來,安雅拒絕了作交換生的機會,我就肯定,你們之間一定是有事。」老人或許說了太多的話,氣力不足,開始急促的喘息。
傅繼霖動作輕柔的給老人撫著背順氣,溫聲說道,「都那麼多年的事兒了,還提她干嘛。她畢業後就回老家了,我們也沒再聯系過。顧及她早結婚生子把我忘了。」
老人嘆了聲,無奈的搖頭。沉默了許久後,才又道,「畢業的時候,我挽留過她,讓她留校任教。但她拒絕了。我問她理由,她又不肯說,直到後來,她哥哥找上門……」老人突然猛烈的咳了起來,心率急劇上升。傅繼霖慌了,匆忙的喊來了醫生。醫生給老人注射了藥劑,病房門一陣的忙碌,氣氛異常緊張,許久後,老人的情況才稍稍穩定下來。
傅繼霖跟隨主治醫生一起走出病房,醫生一臉沉重的對傅繼霖說,「傅將軍,您還是要有心理準備,我們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
老人昏睡了一天一夜,傅繼霖丟下工作陪在醫院,老人的兩個孩子也都陪著,在老人昏睡的時候,不停的抹眼淚。
老人醒來後,仍舊笑著安慰孩子,目光最後停留在傅繼霖身上。「你們先出去吧,我有幾句話想和繼霖說。」
病房內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傅繼霖坐在床邊,屋內氣氛安靜的有些可怕。傅繼霖有一種預感,老人想和他說的一定與安雅有關。果然,老人唇片顫動了幾下,開口吐出了安雅的名字。「安雅,她是個可憐的女孩。」
傅繼霖不語,那些曾經,似乎恍若隔世,他不太想去回憶。「姑姑,都過去……」
「不。」老人搖頭,目光有些微的渙散。她沒有看傅繼霖,一直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繼霖,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也答應過你父母,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你。但是,這幾天我反復的考慮過,你應該有知道的權利。」
傅繼霖沉默著,他一時間竟猜不到老人還想跟他說些什麼。他與安雅,二十幾年前就結束了。那時他以為安雅和他在一起是為了攀高枝,現在他知道,或許他錯了,安雅只要放棄他,她就會有更廣闊的天地。他的確誤會了她,但事情過去這麼多年,是對是錯,也早已隨風而逝了。
但老人接下來的話,卻給了傅繼霖致命的一擊,老人有些吞吐的說,「繼霖,其實你和安雅有過一個孩子。」
「你說什麼?」傅繼霖幾乎不可置信,「姑姑,你,你說什麼?」他放慢了語氣,再次詢問。如果不是老人的神智還清醒著,他一定會以為,姑姑是魔障了。
老人嘆息著,笑容有些苦澀。她是心疼那個叫做安雅的女孩。那麼倔強,又那麼堅強。「原來,你真的不知道。」
「什,什麼時候的事?」傅繼霖的聲音微微的發顫,這件事對他來說的確太意外了,也太震驚。
老人又開始咳,許久後才面前止住咳聲,斷斷續續的回憶起來。「是安雅畢業不久,那時候正趕上你去軍校進修。安雅的哥哥找上門,向我們家要一個說法。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安雅懷孕了,看樣子都已經三四個月了。」老人又重重的嘆了聲,「你媽那性子你是知道的,一門心思的以為安雅是想攀龍附鳳,話說的也重了些。」
老人的話雖然打了折扣,但傅繼霖卻明白,他媽那張利嘴,向來是不饒人的。話只怕是說的很難听了。
但當時的情形,遠比他想象的還要不堪。至今,老人回憶起來,都覺得心口微疼。安雅被安國梁連拉帶扯的來到傅家。傅母一听說這個女孩懷了她兒子的孩子,冷嘲熱諷的說安雅不檢點,麻雀想要變鳳凰,借著肚子上位,就以為真能嫁入名門了。話越說越難听,安國梁氣的不輕,又無從反駁。畢竟安雅未婚先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