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艾米的房車里,被艾米的私人醫生郁遂良博士,放在稍顯窄小的手術床上,用各種儀器檢查了一個來回。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進入房車的救護室了,上一次進入,是因為我在步行街上保護艾米,被枯樹砸傷的時候。
X光機、心電超聲檢查儀、紫外線消毒燈、全自動生化分析儀,手術床和無影燈……看上去設備比上次只多不少。
「你醒了。」
郁博士在給人治病的時候,通常不會戴著那只谷歌多媒體眼鏡,這讓穿著白大褂的他,看上去靠譜了許多。
不過還是為了代替香煙,嘴里叼著一個棉簽,看見我醒來,為了和我交談才剛剛拿掉。
「恭喜,你的變性手術做得很成功……」
「你妹。」如果不是早知道他喜歡這麼跟患者開玩笑,我絕對會被他嚇得掀開褲子檢查一番。
想要起身,卻覺得胸腔劇痛,只好不甘心地又躺下了。
「葉麟。」看著打印出來的各種檢查結果,郁博士挑起了一邊的眉毛,「你有心髒病史嗎。」
「心髒病,我哪有那種東西。」
惡聲惡氣回答郁博士的同時,內心卻升起不祥的預感。
郁博士並不以為忤,仍然聲音平板地敘述道︰「你在昏迷當中,出現過兩次心率過速,一次心室撲動,怎麼看怎麼是心髒病的癥狀。」
「我不是餓的嗎。」我提出反對意見。
「我給你打過葡萄糖注射液了,你現在已經回復了正常血糖值,不過血液里倒是含有一種我不確定成分的東西……」
「不是蛇毒。」
「你腳上的那處咬傷。」郁博士把打印單放在分析台上,向我走近了一步,「赤練蛇的毒素是針對冷血動物進化的,對冷血動物有很大的殺傷力,但是對溫血動物幾乎無害,你的腳腫了,只是一點點過敏反應。」
我試著活動了一下左小腿,果然癥狀輕多了,可能和小芹幫我把毒素吸出,也有很大的關系。
排除了其它可能之後,我只好向郁博士承認︰藍閃蝶亞種,藍摩爾亞美尼亞蝶,被我給嘎 脆地吃了,並且我懷疑它是一種毒物。
「吃了之後立即有心率過速的癥狀。」郁博士露出十分好奇的表情,「是3秒鐘之內就有,還是10秒鐘之後才有的。」
誰會那麼有閑心,吃了昆蟲之後還讀秒啊,3秒鐘和10秒有很大區別嗎。
我告訴郁博士我記不住了,反正我的類心髒病癥狀,很可能是因為吃了藍閃蝶,中毒造成的。
郁博士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好一會,又重新看了一遍檢查打印單,才一本正經地說︰「沒救了。」
「沒救了,,有你這麼不負責任的醫生嗎。」我氣得一下子從手術床上坐起來了,這次胸腔沒有刺痛。
「就算我真的沒救了,當著患者,你也應該委婉點說吧,我哪里沒救了,我還能活多長時間。」
「在藍閃蝶亞種毒性未知的情況下,你的壽命也未知。」郁博士嘖了嘖嘴,然後很不負責任地問我︰「50萬美元的蝴蝶,好吃嗎。」
「好吃個屁,難吃死了。」我氣道,「還真當我是貝爺,吃什麼都雞肉味啊。」
我心里真是又急又悔,一時糊涂,把那麼一丁點的藍閃蝶當飯吃了,沒轉化成卡路里不說,還中了毒,弄得一天犯好幾次心髒病,我特麼這是要被加上「病弱」屬性啊,哪有病弱的斯巴達啊,超坑爹啊。
不,不對,不是坑爹,如果不是因為這只藍閃蝶的懸賞是出自艾淑喬,我不會那麼執著地想得到它,自然也不會落得掉進陷阱,再把它吃掉,是坑兒子啊,艾淑喬你超坑兒子啊,雖然我不認你是母親,但還是要說一句,你超坑兒子啊。
情緒一激動,居然又有點要發作心髒病的意思,一直對自己的斯巴達體質超自信的我,簡直委屈得想哭。
「可惜那50萬美元。」郁博士誤會了我的表情。
「不要緊,以後還有機會的。」他對我做了一個「樂觀起來」的手勢,「艾淑喬在亞美尼亞也設了同樣價格的懸賞,畢竟那是藍摩爾亞美尼亞蝶,在亞美尼亞數量更多嘛,在中國的這份懸賞,本來就是有一搭無一搭的……」
誰有心思去亞美尼亞抓蝴蝶啊,老子都因為這破蝴蝶得了心髒病了,客死他鄉怎麼辦,而且艾淑喬這麼執著地想要雅蠛蝶,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我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並沒換,但是手表、手機等雜物都不見了。
心中一驚,但是轉眼看見它們一個不少地被放在桌上的搪瓷托盤里,就安下了心。
呆會可別忘了把手機里的那封遺書刪掉,另外我失蹤期間,到底都有誰給我發來了短信,有點好奇,等一下也一起看看。
突然想到,郁博士說「藍閃蝶毒性未知,所以我的壽命也未知」,從這個角度講,那封遺書真的未必沒有意義。
「我會死于……藍閃蝶毒性引起的心髒病嗎。」我嚴肅認真地問郁博士。
「你早該死。」
「誒。」
「我是說,我重新翻了一下你的檢測資料……」郁博士從衣袋里模出一根煙,但是考慮到患者在場,又郁悶地放了回去。
「你的病毒性心髒病,是每次發病,都逐次程度降低的,如果我所猜不差的話,你吃掉藍閃蝶以後的第一次發病,是最劇烈的吧。」
我點了點頭,就是因為那種無比接近死亡的感覺,才促使我寫下了遺書。
「哼,因為你的心髒很年輕,又經過了很長時間的體育鍛煉,所以才能抵得過第一次發病……還真是命大啊……」
「我想親眼看一下你的心肌組成,所以,如果你不幸死在我前面,遺體可以不可以……」
「絕對不會給你解剖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吼道,「喂狗,喂奧巴馬也不給你。」
「年輕人真不講道理。」郁博士平靜地擦去我噴到他臉上的唾沫,眼神突然一凜,「你的發病規模逐次降低,不代表就可以高枕無憂,就算藍閃蝶引起的病毒性心髒病痊愈了,也不能保證,毒性不會轉移到其他髒器上去。」
「所以……」我沉聲道,「我仍然有近期死亡的危險嗎。」
郁博士點了點頭。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悲觀,我會竭盡所能,為你提供一流的治療條件,我的科研贊助人還不希望你馬上就死。」
艾淑喬喜歡讓自己感興趣的獵物活著,在玩膩之前,不會讓獵物隨便死掉的。
「由于藍摩爾亞美尼亞蝶本身就十分稀少,吃掉它的案例更是絕無僅有,所以,你也是我不可多得的罕見患者,我會賭上醫者的尊嚴來努力治愈你的。」
雖然是艾淑喬的手下,但是郁博士用很令人感動的熱誠對我說道。
「我甚至可以放下尊嚴……」
「等等,你剛剛說賭上自己的尊嚴,這麼一會又要放下尊嚴,你是想治死我啊,治死我好對我進行解剖嗎。」
「年輕人怎麼不听人把話說完……」郁博士皺起了眉頭,「我是說,為了治療你,我甚至可以放下尊嚴,向我斯坦福大學的師兄,當年有‘毒王’稱號的藥理學天才,尋求指導啊……」
郁博士這麼一提我才想起來,最初艾米向我介紹郁博士的時候是這麼說的︰「郁遂良是媽媽公司里最了不起的專職醫生,,(大喘氣)的同學。」
所以你那個師兄,就是現在艾淑喬公司里最厲害的醫生唄,被你這樣的怪人稱為天才,肯定不是一般人,還是說因為你是醫學和工程學雙料博士,分散了精力,不如你師兄專精于藥理學,所以才要在治療我中毒的方面,向他請教嗎。
問題是他的外號听起來很不吉利啊,「毒王」,上大學的時候配置過含笑半步癲一類的毒藥嗎,還是在實驗室里調制冰毒,賣給毒販子賺外快啊。
「萬一有了我師兄的幫助也治不好……」郁博士沉吟了一會,遞給我一份好似科幻小說插頁的宣傳單。
「你還可以考慮這個‘人體冷凍復活計劃’,最短期限是20年,只要艾米小姐肯幫你支付費用……」
誰想當冰棍啊,你只是想騙取經費來支持自己的改造人計劃吧,誰知道20年後我從冷凍中復活,有沒有只剩下大腦,被你移植進終結者機器人里邊啊。
不過不負責任地稍微想一下,還蠻帶感的,我終于和擎天柱大哥變成同樣的鋼鐵之軀了,另外有了那副身體,我就可以教訓任何敢欺負我妹妹的人了吧。
想到此處,我壓低了聲音,對郁博士請求道︰「那個,我現在身體情況不穩定,就算突然掛掉也不奇怪的事情,你可以對別人保密嗎。」
「我不能對我的雇主保密。」郁博士誠實以告,「除非你用更多的錢收買我。」
「不用對艾淑喬保密。」我說,「你只要對我的父親、朋友、同學保密就好了。」
頓了頓後我又說︰「尤其不能告訴艾米。」
「好吧。」郁博士聳了聳肩,「只要不違背我雇主的意志,我就幫你隱瞞。」
我稍微打起了點精神,「你就對他們說,我只是饑餓過度,現在已經完全康復了。」
「你確定。」郁博士手托下巴,像觀察某種特殊標本那樣觀察我,「如果他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你玩鬧追打的話,你的心髒……」
「不是說心髒那方面,每次發病都比前一次弱嗎。」我擠出一絲微笑,「頂多我受點苦罷了,總比被當成將死之人,整天被哭哭啼啼吵到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