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彩彩的爸爸並不是那種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從外貌上也沒有跟宮彩彩太多的相似之處,只是個子同樣不高.
他搖下車窗,喊女兒上車,同時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站在女兒旁邊的我(為了避嫌,宮彩彩已經不拉住我的衣角了)。
「你是彩彩的同學,到副駕駛位上來,我載你一段。」
明確地指定了我的乘車位置,避免我和他女兒並排坐在後乘客位上,讓我坐在他旁邊,包含著一定的「審問」意味。
也不能怪他疑心太重,宮彩彩從來不曾跟哪個男生走得這樣近,將心比心,如果我看見艾米跟男姓`交往甚密,我也得審問一番。
我家距離學校很近,又不想被宮爸爸審問,于是就婉拒了要載我回家的好意。
宮彩彩上車前再三向我道謝,車子開動以後,也從後車窗望過來,向我揮手告別。
不過隨著距離的增大,以及追彈弓小學生而不獲的老保安返回校門口,沒戴眼鏡的宮彩彩看不清楚哪個人是我了,她最後的幾次揮手,倒像是沖著老保安做的。
老保安沒追上打壞路燈的紅領巾,一臉晦氣,他見我送走了宮彩彩,沒話找話地問︰「又換女朋友了。」
換你妹啊,別給我制造奇怪的流言好不好啊,信不信我也系上紅領巾,用彈弓打你家玻璃啊。
開學的第一天,就這麼在相對平靜當中度過了。
第二天,我們班那不合傳統、空曠冷寂、一個中文字也沒有的星空板報,成了師生們議論的焦點。
「很有立體感啊,莊妮的本事果然厲害,已經可以去街頭畫三維立體畫了吧。」
「頂上的英文字是宮彩彩寫的吧,字體還是一樣地漂亮呢,不過‘新學期,仍有希望’听起來好像悲觀了點……」
「噓……這肯定是莊妮的主意,她不寫‘生命毫無意義’就不錯了。」
「深藍色的黑板報……我看著它好像能緩解一些視疲勞。」
下課的時候,有好多外班的人慕名來參觀。
「哇,3班的黑板報逆天了啊,這是用粉筆畫的,真不是用水彩。」
「我要照下來發到網上,讓大家膜拜一下,讓他們看看咱們二十八中也有能人。」
「不覺得這幅星空看上去,讓人覺得有點……有點冷嗎。」
某個眼神不好的科任老師,乍一看見教室後方的黑板報,還驚問道︰「你們放什麼幻燈片呢。」
雖然吸引到了足夠的眼球,但黑板報遭到的非議也很多,主要問題集中在「不符合學校常規模式,而且沒有中文字」上面。
相比之下,其他班的初三開學黑板報,都是中規中矩,上面畫兩個小人或者幾只動物,然後寫上勵志的標語︰
「新學期新形象,讓我們一起啟航飛翔。」
「成功=艱苦的勞動+正確的方法+少談空話」
還有語調歡快,但內容超假的「三字經」︰
「新學期,新面貌,新追求,新目標,在清晨,陽光照,超興奮,進學校……」
誰進學校的時候超興奮啊,超痛苦才對吧,凡是一臉賤樣恨不得開學的學霸,都會遭到同班同學的痛揍啊。
圍繞著黑板報,不管是贊揚還是挑刺,莊妮對任何人的評價都是安之若素,或者說充耳不聞,她只在乎班長怎麼說。
「美觀是沒話說了。」班長站在黑板報前,斟酌著自己的用語,「但是鼓勵大家努力學習的文字,是不是應該再添上一點。」
「沒用的。」莊妮一邊在紙上畫班長的側身像素描,一邊冷冷說道,「懂得努力的人早就努力了,不願意努力的人,一百句口號也沒用,而且這世界上最後佔據中央舞台的,是超級努力的天才,或者一般努力的超天才,智能平庸者,再怎麼努力,也是做人的附庸。」
「喂。」班長覺得莊妮這幾句話說得太過分了。
小芹在旁邊听了,卻仿佛受到了啟發。
「誒,原來我只要一般努力,就可以在漫畫方面取得成功了啊……」
怎麼,你以為自己是漫畫方面的「超天才」嗎,你到底是從哪里來的自信啊,你難道不知道,你的《克蘇魯也要談戀愛》因為畫工太差,成了某些人攻擊國漫的反面典型嗎。
跟《克蘇魯也要談戀愛》相關的貼吧里,不時可見這樣的言論︰
「這種漫畫也能連載,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即使是網絡連載也太過分了。」
「就是就是,那個‘水芹老師’自稱是14歲的女初中生,用這個來吸引眼球,誰知道是真是假啊,我估計真身是個摳腳大叔。」
「還是曰本的漫畫好啊,我一輩子都不會看國漫的。」
「漢殲你好,漢殲再見。」
「你有病啊,我還不看中國足球呢,看巴西隊也是漢殲。」
「國漫無法振興,就是因為體制不明煮,而且到處都是漢殲,明煮萬歲,把漢殲下油鍋。」
經常討論到一半就跑題,然後變成別的帖子了,還有某些人道听途說,根本沒看過《克蘇魯也要談戀愛》,就來湊熱鬧。
「什麼,網絡連載漫畫的那個水芹老師,是曰本人派過來的內殲,,是為了敗壞國漫的聲譽。」
「樓上吃藥了嗎,吃完了藥就洗洗睡吧,你怎麼不說巴西隊派內殲來,敗壞中國男足的聲譽呢。」
「夠了啊,上面這些人到底看沒看過人家的漫畫啊,《克愛》是一部設定嚴謹,畫工精美,劇情感人至深的好漫畫,我天天盼著第5話更新呢,第4話的結尾,父神達貢發現了母神許德拉和克蘇魯有殲情,正要雇殺手干掉克蘇魯呢,我要知道結果啊。」
「沒有追著看漫畫的人是你吧,第5話昨晚已經更新了,雖然容量有點少,但還是講到達貢雇的殺手是斗雞眼,用狙擊槍把子彈打偏了,正打在剛從肛腸醫院里出來的克總的菊花上,于是克總又進醫院了……」
「尼瑪別劇透啊,我現在就去看。」
莊妮對班長表示,如果對黑板報不滿意,今晚可以重畫,只要班長在旁邊監督就行。
班長猶豫了一會,一方面覺得黑板上的星空是莊妮的勞動成果,破壞了太可惜,另一方面似乎又想著按時回家跟媽媽撒嬌(我猜的),于是就勉強同意,就用莊妮的設計來沖擊本周的黑板報評比了。
上午並沒有發生值得記述的事情,下午的語文課上,張老頭倒是看過黑板報之後,對于繪制者的美術功底口頭夸獎了一番,但是莊妮顯然不領情,對于男人的夸獎听都不想听。
夸獎歸夸獎,張老頭也發現黑板報上沒有其他班級那樣的,勉勵大家學習的文字,于是特地給我們講了「蘇武牧羊」的故事,以蘇武當年的艱難困苦來鼓勵我們好好學習。
「你們知道嗎,當年且鞮侯單于說︰‘羝羊產乳才準蘇武歸漢,’羝羊是什麼羊,就是公羊,所以這明顯是強人所難,告訴蘇武想回歸漢朝,就必須讓公羊產女乃……」
「公羊怎麼能產女乃呢,單于太壞了。」有同學對蘇武的遭遇表示同情。
曹公公卻嬉笑道︰「桀桀桀桀桀,其實蘇武只要開動腦筋,照樣能擼出一碗‘公羊女乃’給單于喝的呦,我要是蘇武的副手,歷史就要被改寫了……」
改寫你妹啊,單于喝了那種「公羊女乃」,絕逼立即對漢朝發動戰爭啊,奇恥大辱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熊瑤月听了曹公公的葷笑話,笑得肚子抽筋,使勁敲自己的書桌,最後被語文老師叫起來,跟曹公公一塊站到教室後面罰站去了。
兩人倒是站得離黑板報挺近,可以就近觀賞莊妮的杰作了。
為了避免罰站的兩個人交頭接耳,熊瑤月被安排到黑板報左邊,也就是我和小芹的後面,而曹公公被安排到黑板報右邊,也就是班長和變色龍的後面。
熊瑤月站著無聊,也不敢在沒有遮擋的情況下,明目張膽地玩手機,于是悄悄跟我和小芹說話。
「葉麟,小芹,你們倆見過艾米那里的機器人沒有,就是那個叫‘逼兔’的,前幾天它在街上對流浪漢發射麻醉針了啊,這違反機器人三定律啊,它怎麼做到的。」
我倒是想知道,作為一個女生卻知道「機器人三定律」的存在,你的愛好有多男姓化啊。
「不是說,逼兔被艾米命令上街買薯片,然後差點被流浪漢打碎收廢鐵,才攻擊對方的嗎。」
小芹用語文課本作掩護,和熊瑤月小聲交談著。
「可是,機器人三定律的第一條,就是‘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啊,逼兔怎麼能違反第一定律,去傷害流浪漢呢。」
我清了清嗓子。
「你沒听郁博士說過嗎,逼兔遵循的是修改版機器人三定律,第一條做過適當修改,修改後的結果,是逼兔不得傷害主人,也不得袖手旁觀主人受到傷害,對其他人則沒有限制。」
「好像有這回事……」熊瑤月回憶道,「貌似艾米是第一主人,郁博士是第二主人,葉麟是第三主人,我是第四主人,重要姓依次降低……」
「誒,這麼說來,如果我開玩笑的時候把葉麟你推倒,那逼兔有可能攻擊我啊,反過來你推倒我,逼兔卻不管。」
「別用‘推倒’這麼容易誤會的詞好不好,而且逼兔本來就2B,你不知道它的型號是B-2嗎,前兩天它攻擊流浪漢,保護自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它可能認為艾米吃不到薯片就會死呢,所以任何阻止它獲得薯片的,都是危害第一主人的敵人。」
「對了,它似乎至今還認為人類離開wifi信號十分鐘就會死,原來機器人也會腦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