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夏秋交際沒錯,但班長此時問我冬山市的天氣是冷是熱,沒什麼意義吧,不管是冷是熱,這十多年來早就習慣了.
「怎麼,班長你冷嗎。」
我上下打量著,跟大家一樣穿了校服的班長。
「我不冷。」班長雖然這麼回答,兩條胳膊卻環繞在身前,做出畏懼寒冷的姿勢來。
一陣夾雜了幾片落葉的風,從窗口吹了進來,讓班長的烏黑長發為之翩然舞動,剎那間令人聯想到純黑而寒冷的火焰。
這時教導主任非常煞風景地,帶著紀檢組的幾個狗腿子,順著走廊來檢查紀律了,班長擔心和我挨得太近,觸犯《禁止男女生親密接觸100條》,趕忙偏過身子走開了。
在我面前,只留下了女孩子好聞的發香,以及一片提前凋落的榕樹葉。
手疾眼快,未作任何考慮,也沒什麼特殊理由的,飛速將這片落葉抄在手里,我那種想要打架,至少是心里想著要對抗什麼的表情和動作,嚇了教導主任一跳。
「抓個樹葉這麼夸張。」教導主任繞著我走出一段距離以後,才敢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
放下欺軟怕硬的教導主任不談,即使是擔心被迫轉學去上海念初三,班長也沒有忘記履行自己的責任。
她就是那種會戰斗到最後一刻的士兵。
倒數第二堂課是自習課,上課時曹公公吃飽了撐的,給我發葷段子短信,結果誤發到小芹手機上了。
小芹蠻奇怪地拿出手機,照著屏幕念道︰
「阿美去誠仁用品店,老板向她推薦一只會吹口哨的青蛙……」
「哈哈,青蛙只會‘呱呱’地叫,哪里會有懂得吹口哨的青蛙啊。」
笑話只念到一半,小芹就自顧自地笑開了。
別笑了,這里的「吹口哨」跟黑熊讓獵人「吹喇叭」那個笑話一樣,都是很不純潔的黑話啊,沒看見阿美去的是誠仁用品店嗎。
「你看,這就是過時手機的壞處了吧。」我對小芹說道,「如果是新手機,就可以裝個防御應用,把咱們班不靠譜的家伙都屏蔽掉啊。」
跟我的習慣不一樣,小芹的手機並不是大多數時間調成震動模式,她收短信的聲音和後來的笑聲,引起了教室中同學們的注意。
「小芹,就算是自習課也別玩手機。」
班長並沒有從座位上站起來,她隔著變色龍和牛十力向這邊望過來,用更像是規勸的語調說道。
「不……不怪我,是曹公公給我發黃段子。」
小芹在附近幾個男生面前壯了膽子,撅嘴抗議道,此時她看完了全部短信,就算搞不懂一些詞匯的意思,也知道這是一條內容不健康的短信了。
「什麼。」坐在小芹右邊的牛十力又驚又怒,「曹公公居然給女生發黃段子短信,他越來越不像話了。」
「死刑。」大喇叭干淨利落地給出了處置意見。
「腰斬。」小靈通比自己的八卦搭檔意見更為具體。
「誒,我沒有給女生發黃段子啊。」曹公公還挺委屈,等到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翻查短信記錄,才大呼糟糕。
「師傅,師傅弟子不是故意的。」曹公公抻著脖子向最後一排的我看過來,「弟子只是看到一條好段子,想跟師傅大人分享而已,沒想到手一抖發錯了,請師父寬恕則個。」
「則個」是宋元古文中常見的語助詞,多見于《水滸》,《武林外傳》中的呂秀才也拿它當口頭語,曹公公有時候也會古文今用,拿來豐富自己的詞匯。
在曹公公的手機電話簿里,我的備注是「師傅」,而小芹的備注是「師娘」,兩個號碼緊挨著,所以偶然手抖發錯,情有可原,我也不覺得這是什麼重大事件。
本來這節課就是沒有老師的自習課,課堂氣象較為寬松,此時有了一個公審曹公公的機會,于是大家都借著話題活絡起來了。
「曹公公真無聊,而且短信發黃段子這麼沒品又過時的事,他居然還在做。」
「也別光怪曹公公,沒听他說嘛,他本來想發短信給他師傅葉麟的,恐怕是葉麟特別喜歡收集黃段子,吩咐徒弟一旦發現了新段子,就立即發給自己……」
「胡說。」我用油筆在書桌上一敲,反駁道,「我才沒有收集黃段子的癖好,而且曹公公發來的這個什麼青蛙誠仁用品的段子,一點都不新,我好幾年前就看過了。」
此言一出,教室里肅靜了半天,之後才有人竊竊私語道︰
「還說沒有收集黃段子的癖好,曹公公覺得很新的黃段子,葉麟他幾年前就看過……這說明葉麟在色`情的道路上領先曹公公好幾年啊。」
「可不是嗎,幾年前的話,葉麟還在上小學吧,上小學的時候就把收集黃段子當做終生志願……」
誰的終生志願是收集黃段子啊,我說青蛙的笑話好幾年前就看過,是夸張修辭格啊,不代表小學時代的我,就站在黃段子的珠穆朗瑪峰上睥睨群雄啊。
曹公公錯發黃段子給小芹的事,還沒解決完就下課了,由于本身也不是很嚴重的事,同學們都不怎麼關注了。
只有班長對曹公公不依不饒,讓他寫一篇檢討書,經家長簽字再交給班主任于老師。
「班長,您就大慈大悲饒了我吧。」曹公公苦著臉央求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手誤,是手誤啊。」
「哼。」旁邊的大喇叭舉起自己胖乎乎的右手,「你要是肯吃我一記‘大慈大悲掌’,我就代表班長原諒你。」
維尼也跑過來湊熱鬧︰「你要是肯吃我一記‘大慈大悲腳’,我也代表班長原諒你。」
班長估計是心情也有點不好,她看了看左邊的大喇叭和右邊的維尼,然後雙手抱于胸前,俯視著點頭哈腰的曹公公道︰
「你不想寫檢討書的話,只要受得了大慈大悲掌和大慈大悲腳,我就大慈大悲地原諒你。」
這句小月復黑的話,逗得大喇叭和維尼跟著笑了起來。
「你們女生太過分了。」曹公公一臉悲痛道,「把我打殘還算大慈大悲嗎,趕快把大慈大悲還給觀音菩薩啊。」
「誒,不愧是葉麟的徒弟。」維尼挑起大拇指夸獎道,「吐槽功力有所上升。」
「寫份檢討書就那麼困難嗎。」班長回歸了嚴肅的表情。
「寫檢討書沒問題,大不了百度一下……」曹公公嘟囔道,「主要是讓家長簽字辦不到啊,我爸爸前幾天去東莞談生意,結果莫名其妙地被公安局請去喝茶了,肯定是政治迫害……」
迫害你妹啊,曹導演絕對是被東莞的掃黃風暴打倒了啊,還沒放出來吧,還等著親友拿錢去贖人吧,怪不得曹導演前些曰子跟我說,要拍《血戰金陵》的姐妹篇,以金陵惡少為主角,講述他和愛犬不得不說的故事(由狂熱狗粉贊助),結果沒有下文,,原來是又被掃黃大隊抓起來了啊。
「班長,就別逼我寫檢討書了,放我一馬的話,我就給你點好東西……」
曹公公說著就伸手往衣兜里掏。
誒,公然向班干部行賄啊,而且對象還是以兩袖清風、鐵面無私著稱的班長,曹公公你智商沒問題吧,我不記得自己收過這麼笨的徒弟啊。
「是什麼。」如同王朝馬漢一樣站立在班長兩側的大喇叭和維尼,倒是十分好奇曹公公要拿出什麼東西行賄,她們倆異口同聲地說︰「如果是好吃的零食,我就代表班長原諒你……」
話到一半,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交接之處擦出了靜電和火花。
「零食是我的,他那個衣兜里面裝不下太多東西,零食最多只有一份,所以必須給我吃。」
維尼對大喇叭吼道,聲若巨熊。
此時的大喇叭和維尼,已經從包大人身邊相親相愛的王朝馬漢,變成了針鋒相對的展昭和白玉堂,她們兩人互相抓住對方的手掌,開始一邊爭吵一邊角力。
「給我才對,你沒資格代表班長。」
「你才沒資格代表班長,別拿體委不當干部,我好歹也是體育委員。」
「哼,體育委員有什麼了不起,我是咱們班的食物委員,就算是賭上身為食物委員的尊嚴,我也要把零食搶到手。」
「咱們班哪有什麼食物委員,你最多是肥胖委員吧。」
「我是肥胖委員兼食物委員。」大喇叭倒從來不因為自己的體重而自卑,「這兩個委員不分家的你懂不懂。」
于是乎,這兩個吃貨因為(想象中的)分贓不均,而發生了超級丟臉的戰爭。
幸虧莊妮今天沒來上課,不然她看見自己幼兒園時代的朋友大喇叭,已經為了搶到食物而自稱「肥胖委員」,一定會更加仇恨這個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甜食欸。」小芹也饒有興致地把手指放到了唇邊。
結果曹公公從衣兜里掏出來的,只不過是他自己的手機,讓眾女生大失所望。
「死刑。」在大喇叭眼里,曹公公的姓命就值得上一袋零食。
「車裂。」希望落空的維尼也給出了殘忍的處置意見。
「凌遲……」心緒不寧的班長,險些被大喇叭和維尼帶到溝里去,在不小心說出了一個酷刑名稱後,班長改口道︰
「你拿手機出來干什麼。」
「班長大人,微臣有薄禮進獻,萬望笑納。」曹公公半跪著把手機遞了上去,亮著的手機屏幕,正運行著一個應用程序,似乎是用作聊天字體美化的。
班長本來是心情不太好的,但是當她看清楚那款應用是怎麼回事以後,眼楮居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