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天長天 第一百三十三篇 懷想古老的遠方

作者 ︰ 江南一水

當綺麗的前奏緩緩響起,竟然是心谷的回音,與渺茫的思緒呼應,契合,絲絲入扣,在我眼前溫柔、清晰、完整地展開……

當金色的陽光照臨,簾隙間首先閃進來一脈黃熔熔的光亮,那不是一種淡淡的清亮,那是一種洋洋灑灑的昊昊天光,是來自整個天宇的光亮,亮得那麼普澤,那麼寬朗。那是一種最天然的、安靜的亮。然後,就開始听到在這靜靜的亮光普照之下,有林林總總活躍的聲音,逐漸地萌動起來。

趁著此時此刻,我無需被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圍繞的間隙,讓隨心所欲的空氣悄然舞動,讓心靈的山谷淡出奔勞的視線,讓那心谷中溶溶漾漾的綠意與燙金的陽光織成一片廣袤的幽寂,讓我這一刻徹底擺**瑣務的纏繞,好整以暇地感受心谷深處漸漸暈開的悠然與寧適。

此時此地,我只願在書房里席地而坐,就這麼低低地坐著,再把下頦停靠在手臂上,那是最安閑的一種姿態,也最適宜用來沉思。

在心谷的世外桃源里,我可以懷想古老的遠方,懷想連天的綠野,懷想蒼茫的海岸,懷想連綿的山巒,懷想夢魂深處的牽引,懷想五彩繽紛的向往……

我可以深刻地、靜默地沿著自己的思路,隨性地逍遙漫步,只為了享受那「想」的樂趣而想,並不為悟得什麼高深的哲理而冥思苦想。讓我的思緒猶如一枚隨風飄卷的落葉,或者猶如那落葉已墜入河流,隨水漂浮,不著力地流淌遠去。

思想之流的確應如河流,潺潺湲湲,永無終點地流向一個無極之海。在那向前奔流的路程之中,可以飽覽兩岸的茂林修竹,碧草繁花,阡陌縱橫,聆賞自然嘹亮的鳥語與蟬鳴。

也許,思想之流就是生命之流吧!好似一首曼妙的歌曲,在我陷入了沉思的瞬間,就自由飄逸地展現輕揚開來。

我喜歡在略有閑暇的時候,悄悄踏足于心靈的山谷中,敞開沉悶的心扉,享有那份歸返純真的安逸。讓我在流金歲月的展轉迂回中,找回真正灑**奔放的自己,把自己納入專屬于我的生命之流中,順沿著我所鐘愛的花木蔥蘢而蘊滿生機的兩岸,悠閑自若地奔流直下三千尺。

或許,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都如我一般,藏有一幅小小的精致畫卷吧!任憑顏色飄瀟地飛瀉而下,恣意地涂抹,完全不拘一格。有滿滿的底色,濃密的花樣,豐麗的色彩,小心翼翼地展現出來,使人仿佛在須臾間便鑽入了彩蝶蹁躚的花園里,濃郁盎然,是一曲青春年華的歡樂頌。

輕柔地卷起來時,就宛如把整個憧憬的瑰麗都收進了這幅小小的畫卷里,像留住了一個奼紫嫣紅的夢,回蕩著深濃的芬芳,令人薰然欲醉!

氤氳在心谷的綠洲里,我有一種「我已乘風歸去」的歡悅,那是一種淋灕盡致的酣暢,貫穿了我的整個身心。我諦視著這份不可多得的美好,心房深處某個最柔軟的地方已被輕輕地觸動了……忽然思及,人,若想擁有,此刻便是真的擁有了。我們不必再三慨嘆擁有的東西太過稀少;其實,一切都是屬于我們的,只要我們明白,我們領悟。

很多時候,我們並不知曉自己已然擁有太多太多,而一味地去追求那些被薄霧迷蒙所籠罩的微小與局限;並希望永遠擁有那些盈盈握于指掌間的微小與局限的東西。于是,為了保有那些微小與局限,而無心去理解自己隨時可以由了悟而擁有的博大與廣遠。

徜徉在心谷的自然澹遠中,我獲得了一種快樂的靜謐,一種美好的清涼。在這心靈的綠色海洋里,我可以得到靈魂的涵泳,似一條魚,活潑潑地曳著尾,自由自在地遨游于寧靜深湛的碧海。

思想之流托擁著我,衛護著我,使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欣而安閑。

大自然的畫幅逶迤直上,交織成一片浩淼無邊的廣博精深。即使,我們自詡為天地萬物的靈長,也僅僅是大自然中的一粒微塵,渺小而飄忽。原本,我們就屬于自然,因此,我們的快樂來源于自然,我們的痛苦歸結于自然,我們的得原屬于自然,我們的苦也會消融于自然。我們看似並未真的擁有,其實,我們已擁有了一切。

自然既是廣闊而深沉的,也是直白而單純的,如同我們所心馳神往的赤子之心,晶瑩而剔透。

粗糙的現實,需要點點馨香的潤飾;俗世的塵土,需要反復細致的沖刷。

接受了太多規矩教條而變得拘謹疲憊的心靈,需要深入自然的靈泉中浸上一浸,才能覓得赤子之心深深淺淺的足跡。

赤子之心,是何等的珍稀,又是何等的可愛,世間還有比這顆赤子之心更寶貴完美的嗎?

我相信,沒有。所以,我們應當好好珍藏那份最初的單純、最美的本真,不能讓它沾染了世俗的塵埃與污垢,斑駁了流光溢彩的瀲灩。

當我們真正保有了它,才能從混混沌沌的迷茫中徹底抽離開出來,開始懂得什麼叫愛,並且逐漸相信愛的存在;才知曉怎樣為真,並且願意相信真的存在;才了解什麼是美,並且願意珍視美的價值。

世故,原是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刃,它切割剖解一切的美好與純真,使它們支離破碎,最終,自己也隨之無能為力地土崩瓦解,散落在揚起的微粒里,無跡可循。

歲月如歌,人生有涯,愜意、有暇的日子原本不易獲致,所以,當我們享有的那一刻,要懂得好好去把握,不要漫不經心的讓它在無垠的塵砂里隨風飄落,直至陷進了時光沙漠的旋渦中,無力回天。

我輕輕閉上了眼眸,長長地吐出一口溫熱的氣息,用整個心靈去感受那亙古原野中的寂靜。那是一種簡單淳樸的性靈,應和著舒緩的拍子,敲擊出低沉的節奏,可以隨想象翱翔,令襟懷趨于淡泊,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返璞歸真,觸模到生命最底層的真諦。

那種寂靜,是真正值得仔細揣摩的靜,卻不是無聲無息的靜,而是當某一種聲音引領著我觸踫到靈性的極致時,所感受到的那種親切安詳的靜。遠人為、近天然,丟棄物質的殘酷角逐,發掘出精神國度的綿延與靈動。那種寧靜,事實上是一種拋開爭逐之後的閑逸,放下**之後的怡然。

韶光流轉,滄海過後,我穿越了春的明媚,夏的繁盛,秋的閑澹,冬的蕭瑟,不知不覺中接收到了生命們從開始萌生,到穩健成熟,這期間所產生的種種苦惱、掙扎、失望、焦慮、怨忿與哀傷;我也在悄無聲息里目睹了它們的歡樂、得意、勝利、收獲和頌贊。最終方了悟︰生命的過程注定是從激越到安詳,從絢爛到平淡,一切情緒上的重疊激蕩終會成為過去,載入歷史;一切七彩絢麗的喧嘩終會慢慢消隱,皈依平靜。只要我還熱愛著生命,就不該懼怕去體嘗生命本身的苦澀與甘甜,去誦讀生命智慧的低語,去吟唱生命真實的凱歌!

讓我時時刻刻銘記于心,生命,原本就不是飄渺的虛空,它如同厚重的大地一般真實而具體。令生命如此充實、擺**虛空的是藝術,是靈魂,那不是外表的艷麗,而是內涵的濃重。惟有它們,才可以令人避過歲月的侵蝕,握緊生命的真義。因此,我應在執著的時候執著,沉迷的時候沉迷,清醒的時候清醒!

在我悠遠的心谷中,陣陣美妙婉轉的聲音不絕于耳,仿若一股清泉從高高的岸石上飛躍而下,形同瀑布,注入心潭里,琮琮地作響,宛如錚錚悠揚的古琴聲,如歌如訴,不斷地演奏著生命中冷然的清醒,超逸的豁達,勻淨的恬澹與永恆的安寧!

(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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