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天長天 第一百六十八篇 窗外暴雨依然如注

作者 ︰ 江南一水

一個女人的尖叫將我突然從夢魘中驚醒過來。窗外暴雨依然如注,一束閃電瞬間將室**得雪白,又剎那間恢復黑暗,一連串驚雷在低空連續炸響,像陣陣擂響的鼓聲。我估計夢中听到的驚叫是謝梅發出的,便一骨碌起身到客廳里摁亮壁燈,才發現明明臥室的門大敞開著,幽暗里傳來謝梅嚶嚶的啜泣聲。她一定受驚雷驚駭,可能起身來敲過我臥室的門,我的心驟然跳動,輕輕走到臥室門口小聲說︰「謝梅……是你在叫嗎?」

「我怕,我怕。」謝梅啜泣著說。她那微小的求助聲和啜泣聲,讓我想到一只陷落于災難中的羊羔之類的小動物、已命在旦夕的情景。我毫不猶豫地進了臥室,摁亮床頭的壁燈,眼前的一切讓我心里一震︰謝梅正披頭散發,滿面淚痕,雙臂緊抱著光滑的膝蓋坐在床上發愣;被單已被掀到一旁,睡裙的前襟已敞開來,衣領也垮落到肩膀上,出偏瘦薄的肩頭和胸部;她那麼絕望,那麼孤苦伶仃,在燈光的撫照下,雪白的肌膚光潤如玉,散發出令人無法抑制的愛憐。見我進屋,她隨即仰起臉恍惚地看著我,好像才從一場噩夢中掙月兌出來,淒切地說︰「哦,哦!你來了……。」

我囁嚅著說——發覺自己的聲音突然異樣、陌生,仿佛不是我說出的話——「謝梅,不怕哈!我在這里呢。」說著便自然地坐在床沿上,為她拉上滑落的睡袍,理了理她的亂發,並展開床頭的被單遮住她的身體,握住了她的手說︰「你睡下,別怕,我在這里陪陪你。」

謝梅點點頭溫順地睡下了。臉上的驚恐漸漸消散,泛起了一片胭脂紅暈,感激不盡地握緊著我的手不放,並輕輕地瞌上了雙眼,兩顆淚珠慢慢溢到了臉上,讓我讀出她在等待什麼的神情,我又一次感到自己強烈的心跳。

此刻,突然停電,屋里一片漆黑。我一時不知所措,呆呆坐了約莫兩三分鐘,盡管窗外大雨呼號,但能感到深夜的寂靜。黑暗中,謝梅的呼吸聲也漸漸急促、越來越近,並嬌聲地「嗯」了幾聲,就像明明五六歲時向我撒嬌的聲音差不多,憑直覺,我感到她的身體在被單下微微扭動的情景,並釋放出一股不容我掙月兌的磁力,將我的身體朝她拉近、落下;同時我的呼吸也越來粗重,內心狂跳不止,渾身愉快的顫栗著,一下就緊緊地捉住了她極具彈性的**,像捉住了一個心儀已久的寶貝,那麼的溫暖細滑,那麼的柔女敕可愛,將我的心傾刻間融化了——我一下撲到她身上,在她的臉頰、脖子、肩頭上瘋狂的吻著,——她隨即驚喜地「哦哦!」著,在我身下蛇一般扭動著腰肢、發出輕輕的申吟……。

就當我的手觸到她的「禁區」時,耳畔突然奇怪的響起一個聲音︰「趁火打劫嗎?!」一聲喝斥,將我的身軀奇跡般定格、僵持在黑暗中——我正猶豫時,又突然通電了,一下將室內照得雪亮。幾乎同時刻,謝梅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一下推開我坐起身來,茫然而陌生地望著我,不知是驚喜、還是驚懼,也沒察覺到我正撫模著她光滑的胳臂似的,說︰「就在剛才——我想起來了,我終于想起來了——那間泥屋子里發生的事。」

謝梅的話使我一下返回現實,不由打了個冷顫,慶幸沒發生那種事。如果這樣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要麼我將帶給她一個苦難的結局;要麼我將面臨一系例的別妻、離子、離家、名聲掃地等嚴峻的人生課題。我擺擺頭,努力變回了「自己」,雖仍然心猿意馬,但火山爆發樣的激情卻消退下去,便吱吱唔唔的說︰「想起來就好了,你慢慢的說吧。」但仍感到自己十分狼狽。

謝梅也平靜下來︰「我多麼希望自己剛才的知覺有誤……」又接上了下午在公園里的敘述︰「在泥屋子里,胖子見我喝了水,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還是個羊羔呢。使我想起電影中的**恐怖場面,剛一轉身要跑,男人們都圍了過來,擋黑了燭光,我像一下掉進恐怖的黑洞里,只感到後脖上像遭蠍子聱了一下似的劇痛,我一聲尖叫,那胖男人又像山一樣壓住我,我奮力掙扎時頭頂又被重重的擊了一下……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啊!難道我已經被他們-——?」她突然驚恐于自己的質問,扭曲著臉,目光呆滯地盯著天花板,雙肩微微顫栗,仿佛一下掉進零下幾十度的酷寒中。謝梅的敘說令我震撼,我緊緊握住她顫栗的手說︰「你怎麼突然就想起來了呢?不要怕,鼓足勇氣說出來就好了。」這時我才完全恢復了理性。「是呀!雨特大、特大!」在我的鼓勵下,她終于找到了事情發生的源頭,說︰「就在剛才突然想起的。對了,我是在一場大雷雨中醒來的,但不是在那間泥屋子里,而是在一間很寬敞的磚房里,窗框裝著粗鋼條,風挾著雨點撲進窗來將我冷醒了。我發覺自己睡在一排大連鋪上,其它還有十多個女人,有的坐著發愣,有的躺著,都篷頭垢面的,全都像犯人樣。那時雷雨交加,連說話聲都听不清楚,身旁一個高瘦的女人自言自語說︰唉!連這樣有文化的漂亮妞,也被拐了進來——什麼世道啊?我不知道她指的是誰,但大連鋪上就數我最年輕呀,忙問︰誰被拐了,誰被拐了?所有女人都相互看著,高瘦女人也閉口不言,沒誰答理我。

「後來呢?」我迫不及待地問。「第二天,雨停了。有人把我帶到另一間屋子,門上有「刑警大隊辦公室」的標牌,我才明白了我昏迷以後發生的事。辦公室里有三個刑警,一個刑警問清了我在廣州的住處,並登記了我的藉貫、文化程度、工作單位等才說︰社會上復雜得很,以後別一個人到處亂竄啦!我問那刑警,我到底怎麼啦?她們說的被拐了的人是說我嗎?刑警是個年輕人,沒有回答我提出的問題。一個坐在一張辦公桌旁的中年刑警,用一雙安詳的眼楮凝視了我一會才說︰事情都解決了,你以後多注意點就行了,其他事不要多問。然後,就叫我上了一輛警車,並親自開車把我送到了東方舞蹈學校門口。卓瑪在校門口接我,見我就說,約好上個周六跳舞,你倒好,一去就……。卓瑪突然打住話不說了,看了看送我的中年刑警,並意會地點了點頭,對我提出的問題卻從此閉口不言。但她對我特好,一邊摧促我洗澡,還為我搬出很多好吃的東西。你說呀!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為啥他們都不告訴我真象呢?那個在泥屋子里的胖子、紋身男人、螳螂和另外幾個人,是被公安局抓住了,我才得救的嗎?」我已將她的話迅速聯接、組合成一樁拐騙婦女強迫**案;她後脖上的傷疤乃紋身男人用煙頭灼傷後感染所致。

雖然傷害她的問題已真相大白,但我也不宜重新揭開她心靈上的創傷,想了想才說︰「沒什麼,不就迷了路,後又被人送回了嗎。並隨手拈來小時候听母親講的一件事對她說︰原來有個鄰居,常半夜起來挑水,把自家的水缸裝得滿滿的自己卻不知道,第二天還問別人,誰將我家的水缸挑滿的呢?他不知道自己在夢游中做的事。你就當夢游了一次,真的不要緊的。」我忽然賞識起自己隨手拈來的本事,居然如此「奇才」。

「不是夢游!」謝梅立即叫嚷起來︰「絕不是!我在大連鋪上躺著時,分明感覺到里面疼,濕粘粘的極不舒適,後來在卓瑪處洗澡,發現了褲上有血……」說到這里時,謝梅突地感到事情的嚴重性,臉一下變得蒼白,緊緊閉上眼楮,倔強地咬著下嘴唇想忍住內心的悲愴,但兩行淚水還是撞開眼簾滾到了臉上。

看來用「夢游」之類的話已「糊弄」不了她,我發現自己已走進了問題的死胡同,只盼望她恢復平靜。卻又想到︰她既已知道了真相,為了不讓她被這個故事的結論所嚇倒,就得讓她面對事實並從事實真相中自拔出來,我內心滿含悲憫說︰「謝梅,你發現森林中的大樹了嗎?哪一棵樹上沒有結疤、沒有傷痕?你是學文的,應當知道,在美學境界中,有點小缺陷的美最為動人,帶過傷的生命才是成熟的生命。一個平步青雲、不曾負過任何人生傷害的幸運兒,往往缺乏對人生全貌的認知;從某種意義講,幸運兒的精神世界並不豐富多彩,對嗎?」

謝梅雖仍然無聲地流著淚水,但從她慢慢變得平靜的表情上,看得出我的話在她的思索中起到了一定的慰藉。過了好一會她才望著我說︰「那麼,你們男人都會這樣想嗎?」想不到謝梅听了我這話居然半信半疑——其實許多男人根本不會這樣看待失過身的女人——擦干眼淚疑視我。盡管我是用「詩化」的人生見解去慰藉她,但我的心仍然因她的單純和對我的信任而深深負疚。

(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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