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竹是寧氏房里的丫頭,也是一個極會看眼色的人,嘴巴又甜,極會討人歡心。陳寶珠知她是這樣的性子,難得她對寧氏忠心耿耿,也就不去理會她的刻意奉承,一邊進入院子一邊問道︰「其他姐姐們真的還沒來嗎?」。
思竹很快折到了陳寶珠面前,搶先打了簾子,笑著應道︰「不瞞四小姐,二小姐與三小姐真的還沒到。」
陳定珠心下暗暗奇怪。如果說二姐姐沒有那麼早到的話,那還情有可原。畢竟二姐姐身子弱,不能早起,即便早起了,屋子里的丫頭也小心冀冀地侍侯著,這樣無形中就拖延了時間。但是三小姐一向與她不敢明著爭,卻一直暗著斗,這個絕好的表現機會,她怎麼就這麼輕易放棄了呢?
且不管她,先看看母親去。
陳寶珠入得屋內,見廳堂的首位坐著寧氏。寧氏今天穿著件大紅色纏枝玉蘭花衣衫,顯得十分莊重,手邊放著一盞茶,正裊裊地冒著熱氣。想必外面的說話聲想必她已經听到了,一見到陳寶珠進來,便招手道︰「珠兒,到這邊來。」
陳寶珠依言走了過去,挨著寧氏坐下。寧氏端詳了女兒一陣,見女兒杏眼桃腮,雖然是小小年紀,但面容身段已顯露出風流婀娜之態,不由覺得一陣欣慰。心里面尋思著如果何媽媽教得好的話,哪怕是再給多一倍的酬金也是應該的。寧氏不求自己的女兒以後入宮做什麼皇後妃子,但是有賢良溫德的美名在外,不難尋不到一個好人家。
寧氏沒有太大的野心,非得要自家女兒嫁到皇宮去。她也知曉皇宮里的嬪妃人前光鮮,人後多少辛酸淚。她以前也有個閨中蜜友,有幸被召入宮,但終究因了娘家不夠硬朗,爭不過
的兩大後妃,最後落得獨守輝煌的宮宇,才二十出頭便郁郁而終。此後,她們一幫姐妹聚會的時候,對于這件事情總是唏噓感嘆。而寧氏早就暗下決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絕不能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嫁到皇家那個冰冷兼人情淡薄的地方去。
如果像她這樣,嫁得一個有志夫君,步步青雲也是不錯的。想到自己婚姻的一波三折,最後圓圓滿滿,倍受贊譽,她心中也感慨良多,暗暗慶幸自己當初沒有看錯人。
「娘,你在想什麼?」陳寶珠見寧氏不出一言,只盯著自己看,不由有些奇怪,于是出聲問道。
寧氏這才回過神來,笑笑道︰「珠兒大了,娘也老了。」
陳寶珠認真地看了寧氏一眼。寧氏哪里稱得上老?烏鬢雲發,眉色如黛,嘴唇微點,一雙嫵媚的眼楮神采飛揚,哪里顯得老了?
「娘怎麼會老呢?」陳寶珠斂了神色,認真道,「娘看起來就像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如果我與娘走在街上,別人一定會以為娘是姐姐呢。」
一番話說得寧氏笑了起來,戳了一下女兒的小腦袋︰「你呀,真是娘的開心果。」接著又細細詢問了陳寶珠的腳傷好得如何了,早飯吃過沒。陳寶珠都一一回了。
寧氏嘆了口氣,道︰「女兒啊,今天我們請了宮里面放出來的何媽媽來做教習,也不圖你學得如何精湛,只要用心去學,學得何媽**一成半成,也就可以了。」
何媽媽代表的是宮中的禮儀規範,自然嚴謹。寧氏又不打算送自己的女兒入宮,對于這些規矩的學習,當然也要求不高。只求學得一些皮毛,不要有太多的過失,惹人笑話就成了。
陳寶珠听出寧氏這話是給自己釋放壓力。在這個陳府里,雖然都是自家姐妹,但是二小姐是個心靈手巧的,三小姐又是個爭強好勝的,寧氏可能擔心自己的女兒要與其他兩位比較,心里難免會有些失落。
陳寶珠乖巧地點頭︰「娘,你就放心好了,我會努力去學的。兩位姐姐比我大,自然接受得比我快,也比我學得好,我不在意的。」
寧氏這才放下心來,又細細地叮囑了女兒一番。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陳寶珠以為是三小姐到了,抬頭一看,就看到二小姐淡紫色的衣衫飄飄,在小鶯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二姐姐,你怎麼也這麼早到了?」看到二小姐,陳寶珠覺得一陣親切,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二小姐今天妝容淡雅,除了臉頰的蒼白用濃重一些的脂粉掩飾之外,整體看起來清新可人,兼之這出塵的氣質,還有飄飄的蘇州細羅紗衣初,襯得整個人飄飄欲仙,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般。
二小姐笑了笑︰「妹妹比我還早到,怎麼說起姐姐早到了?」抬頭看到寧氏在上首的位子坐著,忙過來見禮。
寧氏含笑道︰「儀兒,你身子虛,該多養幾天才是。這何媽媽又不是只來一次,以後機會多得是。」
三小姐垂首斂眉,低聲答道︰「何媽媽是宮里的人,宮里向來最重規矩,她既是宮里出來的,想必對于規矩也最為看重。如果女兒推月兌身子不適,不出來拜師的話,她必定以為是我們府上沒有規矩,怠慢了她,往後想要她傳授一些真本事那可就難了。再說,我的身子一直就是這個樣子,想要再好一些也不能了,索性學些東西,分分神也是好的。」
寧氏的嘴角早噙了滿意的笑容︰「我的兒,難為你這麼有孝心,事事為府里著想。既是如此,那就跟著何媽媽學些東西。不過記住了,可不能勉強自己。」
她轉身看向二小姐身後的丫環︰「小鶯,你可要細心侍候你們小姐,如果儀兒有什麼不適的話,盡早向我稟報。」
小鶯趕忙應了,然後扶著自家小姐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有丫環捧茶上來,二小姐接過茶,捧在手心,朝寧氏望去。見她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顯然對于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二小姐唇邊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雖然寧氏方才說得十分體貼,說什麼身子沒完全好,要好好養多幾天。既是如此,但為何昨天夜里不說,今天早上還要派錦秀到她的院子里看看呢?
說到底,這個寧氏,就是個極愛面子的人,對于自己也並非表面上做出來的那麼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