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深秋的季節總是給人一種溫暖感覺,遍地金黃,滿樹的果實,一股香甜的氣味的天空中飄散,藍藍的天空上有著幾朵潔白的雲,像花兒一般,盛開在天際。
兩年的時間,花開花落,草木繁盛,任憑那時光如水一般歡快的流逝,留在無憂谷中的雲朵始終沒有去見夏墨笙。
不是她不願意去,而是當她想強大自己的能力,有一天不再需要夏墨笙保護,那個時候,她才能去找他。
坐在山谷之間的小路口,望著不知名的遠方,那沉積在心里的思念竟然越來越濃,涼涼的秋風吹來,感受那在肌膚上泛起的一層冷意,雲朵微微一嘆,站起身來,腳下踩的是柔軟的草地。
帶著不知名的期盼,最近這些天,她幾乎已經習慣坐在這里等日落了。
明知道他不會來,明知道他或許正在某一個地方等待她的歸去,但她總是會給自己的心留下一絲多余的期盼。
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從蘇醒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有出過無憂谷,也沒有見過除了余叔叔,蘇姨,了願大師還有元大娘以外的人,谷外所有的消息來源皆是由飛鴿傳書傳遞,一年前雖然大難不死,但她的身體機能受損嚴重,整整在這谷中修養半年。
若非有金葫蘆在身,只怕她這一生都要躺在床上。
輕脆的腳步聲在慢慢走近,雲朵抬眼,就看到蘇姨帶著明媚的微笑,正一步步的向她走來,挺著微翹的小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這是她跟余叔叔的第一個孩子,為心愛的男人孕育孩子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現在每天看到笑容滿面的蘇姨,她就知道愛情的偉大。
「蘇姨。」雲朵輕聲喊道,看著她那已經顯形的肚子,嘴角勾起了抹淺笑。
在這里,沒有太後,也沒有什麼暗衛,有的,只是一對平凡相愛的夫妻。
余叔叔的臉已經好了,一如當年那般俊美邪肆,不過已經習慣在黑夜下生活的他,始終對外面的陽光很是抗拒,這個時候,他應該在睡覺。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金黃和綠色交錯,偶爾中間夾著火紅的楓葉和紫色的小花,周圍都是山谷,連綿起伏,景色怡人。
這里四季如南方的春天一般溫暖,方圓五百里內皆是沒有一個村莊,有的只是無盡的野草,和茂盛的樹木。
秋風吹拂著地上的落葉和樹上的椏枝,林間的鳥兒吱吱喳喳的歡唱著,果實豐滿的秋季,總是不會缺它們的缺食物。
蘇影妙溫柔的看著雲朵,嘴角的笑容明媚生輝,露出潔白靚麗的皓齒,動了動嘴,輕聲道︰「連著在這里坐了一個月,是不是想出谷了?」
雲朵聞言,感到心里傳來的陣陣思念,仿佛心已經不在身邊,「不知他現在如何?」
蘇影妙見狀,嘴角的笑意更濃,「墨笙已經在普照寺住了一年,不知是在等你,還是等了願師傅?」
「一年前你一個人出谷我們不放心,畢竟你知道,北漢和南楚也在找你!」
「如今你若是想走了,便再也沒有人會攔著你了!」
嘴角勾出些許甜蜜的笑意,雲朵的眼眸帶著淡淡甜蜜的光輝,嘴角上揚,輕聲道︰「畫地為牢,我竟不知他還這般痴傻?」用一年的時間來找她,用一年的時間來等待。
「丫頭,回去吧!」
「如今沒有二選一,他就是你最好的歸宿,更可況你們還有婚約!」
蘇影妙勸道,她看得出,最近這兩月,雲朵明顯魂不守舍,常常恍惚愣神,望著出谷的方向發呆。
「是啊,也該回去了!」雲朵小聲呢喃道,就算是這場婚事的日子已經過了,但是,伴隨著他們的流言蜚語卻不會停止。
阿暖走了,屬于他們之間的過往也一並帶走了,她沒有什麼愧疚堆在心里,有的只是快點回道他的身邊。
听說北漢在操練兵馬,南楚在急劇斂財,而東辰則練造槍支兵器,不知道是什麼唆使了北漢和南楚敢和東辰挑釁,但她知道,這場戰爭不可避免的將要發生,而處于朝堂之上的父親也將有可能出戰。
不管如何,也確實到了她該回去的時候。
父親母親在盼,父王母妃在盼,太醫院那三個老頭在盼,應該還有很多人在盼,所以,是該回去了,沉積了太多東西,吸收了太多精華,人生之路才剛剛開始,一個人形影單子留在無憂谷,終究不會是她的歸宿。
夏墨笙之所以找不到這里,是因為了願大師他們有意相瞞,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她還是選擇了順從,分開兩年,各自都理清自己的情感,這樣,他們未來的路才會好走一些!
將余叔叔的功夫都學了差不多,還有元大娘的駐顏術和雙修功法,如今,在江湖中,很少會有她的對手,更何況她還有一身毒術,而余叔叔也將絕命樓交給她打理,有這麼一個龐大的信息組織和殺手組織,以後她的路只會越走越穩,越走越平。
余叔叔是元大娘的嫡傳弟子,然而,她從未沒有想過,看起來不過四十左右的元大娘,竟然已經有七十九歲的高齡,而在了願大師尚未出家前,他們竟然還是一對江湖俠侶。
只可惜後來元大娘被人暗下毒手,雙腿筋脈全部被震斷,打落懸崖,生死不明,而了願大師曾經跳崖殉情,結果卻被普照寺的住持圓德大師所勸下,而後了願大師在苦等十年後依然沒有等到自己愛人,終于決然的出家為僧,拜在了圓德大師的門下,跟著他四處雲游,在江湖中飄蕩了數十年,行俠仗義,慈悲為懷,最後成為德高望重的大師。
十年前,當了願大師已經接受了師傅的遺命,準備將一生都奉獻給佛祖後,卻不想他竟然還會遇見曾經的愛人,她坐在輪椅上,不遠千里而來,就是為了能夠治好她的雙腿。
原來,當年元大娘被打落懸崖後沒有死,只不過被困在崖下,直到養好身體後才回到當時兩人住的地方,只可惜,那時只剩下破爛的房屋和凌亂的家具。
兩個人都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彼此,然而,不幸的是,他們卻一再錯過,一年又一年,當他已經死心的時候,便遁入空門,而她早遍尋無果後,以為他也遭遇不測。
然而,當多年後再見,他們依然還是當初的音容笑貌,只是滄桑了許多,她沒有想過他出家了,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大師,而他沒有想過她尚在人世,多年來一直孤單游蕩。
不管過去多少年,在相遇的那一刻,他已經死去的心怦然而動,而她已經枯死的笑容,莞爾一現,所有一切風霜血雨都成為過去,他毅然的辭去住持之位,幽居後山。
而她也舍棄凡塵煙火,陪他一起看日出日落。
想愛,想守,卻沒想相依相偎,只因為,她知道,已經站在足夠讓人仰望的他,已經失去了隨心所欲的資格。
塵世間有多少雙眼楮看著,身後又有多少僧人追隨,他已然成了信仰,所以,她選擇了隱藏。
暗夜下活動,目光下想守,思念中度日,笑談間相望。
只要他們相愛,那便是地久天長。
當場雲朵在听完這段故事的時候,終于明白為何了願大師會維護阿暖,為何會對當朝太後諸多照顧,想不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番曲折。
明明相愛,卻要這這中間劃出如此多的溝壑,硬生生阻擋了兩人的路,已經錯過了幾十年,再繼續下去,人生就快到了盡頭,而他們還是否要永遠這樣相望下去?
這一夜,雲朵收拾好包袱後,準備去跟了願大師談談,當她來到了願大師的門前,看著屋里微弱的燈光折射的影子映在窗戶上,一人研墨,一人靜靜的書寫經文,那麼美好而溫馨的畫面,那麼唯美而讓人感動的場景。
雲朵靜靜的轉身,望著散發幽香的山谷,感受那清涼而悅人的氣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回到房間後,留下一封書信,便連夜離開。
離開了太久,若非之前蘇姨的胎位不穩,她也不會拖到現在,如今四月已過,有元大娘在,她便可以放心離去。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下,金黃色的光輝緩緩的照進房間,習慣早起的元大娘在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雲朵早起做飯時,終于忍不住去她的房間看了一眼。
空蕩蕩的房間里收拾得整整齊齊,然而,那小床上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窗台之上,一把梳子下壓著一封書信,寫著「了願大師親啟!」
元大娘見狀,便已經明白雲朵是離開了,拿著書信便往了願大師的房間而去。
一縷陽光從房門口照到床前,洋洋灑灑,淡淡的光亮折射到信紙上,平添了幾分溫馨的感覺。
兩人打開信封,只見里面寫道︰
渡情為修已是仙,前緣未了佛前聚。
青絲落盡塵緣在,觀音座下有童女。
苦海無邊親嘗過,萬法皆系後來人。
世間自有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了願大師,元大娘,雲朵走了,我已經錯過了兩年,不想再繼續耽誤下去了,人生的路到底有多長,我們都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以後我走的每一步,都需要他的陪伴。」
「你們多多保重,把每天都當成最後一日,所為余生,其實也並不遙遠。」
「世間少了一位大慈大悲的了願大師,還有成千上萬的得道高僧,但願下次再見,我可以稱大師為」元大叔「又或者」元爺爺都好「。」
寥寥幾句,卻又包含深意,元大娘和了願大師對望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苦澀。
他們走了大半輩子的路,到頭來卻要一個十幾歲的丫頭點化,當真是有幾分可笑。
但她那言語間的精闢,卻又讓他們好好的感悟一番。
輕輕合上書信,嘴角上揚,露出幾絲淡淡的笑意。「我本就有避世的想法,與你一起攜手,從此海角天涯,只過我們二人的日子。」
「心里本還有一絲顧慮,如今被這丫頭的一句不負如來不負卿給打散了,我這就修書一封給師弟,從此世上再無了願一人,只有元常青!」
「而你還是我元常青的愛妻!」元常青說完,元大娘早就眼含熱淚,盼了多年,本以為今生只能如此,卻不想,走到最後,竟然還能以夫妻相稱。
那闊別多年的親昵,一聲愛妻,讓她的的心里千回百轉,欣喜落淚。
那感覺又酸又澀,帶著無法言說的甜蜜,一點一點的在心里化開……
三日後
普照寺中
用了半年的時間研究里面所有的精妙陣法,早就被思念折磨到不堪一擊的夏墨笙,將最後一點希望寄托在那陣法集中的後山。
他用了一年的時間四處尋找她,然而,卻杳無音信。
最後,他只能在這里等,在這里盼,兩年的時間不長,卻消磨了他身上所有的光華,從人人敬畏的聖王爺,到被眾僧認為的無名瘋子,夏墨笙的這兩年可謂是過得狼狽至極。
晦暗的天色漸漸籠罩著大地,模糊的視線在望著陣中劇烈旋轉的巨石,感受到陣陣的威懾的力像他襲來,任由那滿頭的墨發銀絲隨風而舞,閉上眼眸,听著那不斷傳入耳里陣陣聲響,夏墨笙右腳狠狠用力踏毀地上的石板路,轟隆一聲,整個世界變得一邊寧靜。
算一算,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個陣法了,用了五天才找到突破點,是該說他太過愚笨,還是了願的陣法太過精妙?
走出陣法,原先的所有廢石全都歸于原位,又很快形成了新的陣法,站在外面,夏墨笙望著自己衣衫凌亂的樣子,自嘲的揚起嘴角,這樣的他連他自己都不認識,不知朵兒看到他,又會不會擦身而過?
然而,就在他剛有著個想法的時候,正從另外一個陣法中走出來的雲朵,硬生生讓夏墨笙瞪大眼眸,有些不敢確認的呢喃道︰「朵兒?」
一雙眼眸死寂的眼眸,剎那間盛滿光輝。
一身紅衣如同風中搖曳而來的紅葉,耀眼,明媚,在夜色的掩護下,那蕩漾在嘴邊的笑容,恍惚了夏墨笙的眼。
兩年未見,時間改變了他們的容顏,改變了他們的形態,然而,未變的,卻是那顆依舊想要靠攏的心。
假如不曾分離,那所謂的思念之苦,也不會深有體會。
就像是在無盡的希望中翹首以盼,最後在失望中看著自己那顆已經不會跳動的心,突然發現,愛情竟然是這麼折磨人。
在千回百轉之後,才體會它的美好,接受它的考驗,感悟它的甜蜜。
就像現在這樣,靜靜的對望著,沒有多余對話來修飾,他們就這樣遙遙相望,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卻又像一秒那麼短暫,兩年後,他們竟然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著對方。
瘦了,比以前更加美麗了,像是一顆殷桃在屬于她的季節綻放,她的美,是無法言說的驚艷,是他不敢直視的魅惑。
她還是她,只是長大了,所謂青澀的稚女敕已經褪去,留下了,成熟美好的性感。
而他也變了,一頭滄桑的發絲,臉上沒紋理,然而,卻仿若刀刻一般,在你看不到地方,卻能感覺歲月留給他的痕跡。
雲朵看著那黑色的墨發中摻雜著白色的銀絲,那麼明顯,在迷離的夜色下,那樣的顏色,足以刺痛她的心。
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有些衣角和長袍下擺皆有被撕破的痕跡,粗糙的雙手還有血液凝住的傷口,細細的傷口布滿了曾經如玉一般滑軟的大手。
不過兩年的時間,他就有本事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雲朵的心上涌出的,除了心疼,還有淡淡的埋怨,當然並不可缺少的,那便是感動。
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不缺乏感動,然而,能讓她感動到落淚的,卻只有這麼一次。
心酸的感覺,無法言說的奇妙體會,她笑著張揚嘴角,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滑下……。
「笨蛋……。」
「孤傲不可一世的夏墨笙,你真是個笨蛋……。」
微翹的紅唇輕輕吐出這麼兩句話,音調那麼熟悉,讓夏墨笙一時間愣在當場……。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雲朵卻已經跑進了他的懷里,用力的抱住他的腰身,將小臉埋入他的胸前……。
溫熱的液體順著單薄的里衣滑進胸前,那種被淚水打濕的感覺,像是付出所有的一切終于得到了回報,那種欣喜迫使夏墨笙用力的摟住雲朵,兩個人也逐漸漆黑的夜里靜靜的擁抱著。
感受彼此的存在,誰也不想先抽身離開。
分別太久,這一刻的重見,激發了心里所有的思念,一個擁抱,對她們來說,或許,還是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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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話說那詩腫麼樣?
除了後面那句,都是俺想的哦!
下卷開始了,馬上就要大婚了哈!
不急,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