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芳華 第二章 春宴

作者 ︰ 綺瀾

鎮南候府和鎮西侯、鎮北侯、鎮東侯並稱大周朝四大侯府,歷代守著大周朝的四方邊境,是世襲罔替的一等侯爵。每一任的侯爺都親自領兵駐守邊關,其妻兒老小留守京都這也是歷來的規矩,目的自是不必說。因為侯爺們手握重兵,守著一方國門,萬一有什麼不軌之心,留在京都的家眷也是一種最直接的牽制。

除此之外先朝留下的另一個規矩那就是四大侯府不得互相通婚,不論是娶還是嫁,嫡還是庶,本家還是分支,五服以內皆不能通兩姓之好,否則皇帝可以立刻下旨收回通婚兩家侯府的兵權,降為不再世襲的二等伯爵。這個規矩其實是防止四大侯府連成一片對皇權造成威脅。

事實上,自大周開國以來,歷朝歷代四大侯府都是忠心耿耿一心守著大周朝的國門,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不軌之舉,如今傳到這一代的曦嘉帝已經是第五代了。有傳言說,四大侯府的祖上不僅是開國將軍,而且是開國皇帝結拜的異性兄弟,其功勞就是封為異性王也不為過,但是四家的老祖宗為了避嫌只要了個侯爵的冊授,要知道,王下來是公,公之後才是侯。所以,當時的皇帝感動于四家的一片赤膽忠心,每家都賜下世襲罔替的丹書鐵卷。

經過幾代的沉澱累及,今日的四大侯府聲名顯赫,戰功累累,早已成了不可撼動的國之柱石。百姓可以不知今上的名號,但是卻不會不知道四大侯府之威名。提起朝廷,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四大侯府,然後才是其他人。

有老百姓的茶後閑談為證。

百姓甲︰听說了嗎,當朝宰相原來是鎮西侯的外孫,難怪能步步高升做到宰相的位置。

百姓乙︰你那消息早都過時了,听說去年年底鎮南侯的嫡長女定下了董宰相的嫡長子,今年十月完婚,這樣以來,這宰相的位子坐的是穩穩當當的,因為四大侯府有兩家都成了他家的親戚。

百姓甲︰不對不對,四大侯府不能通婚,宰相這樣做,不是變相的讓四大侯府通婚嗎,我看是福是禍還不一定…

且不說百姓們怎麼評論,三月初三這日辰時剛過,鎮南侯府的六輛馬車浩浩蕩蕩的駛出了府。

前面是四個帶刀護衛開道,第一輛馬車坐的正是鎮南侯府的一品誥命夫人陳夫人及其媽媽和貼身大丫鬟,第二倆馬車上坐的是李玉馨和李素馨,第三輛馬車是李鸞馨和李彩馨,後面的幾輛坐的是次一等的奴僕以及這次春宴期間所需的物品。

春宴雖是沒有規定各家帶多少僕從,但是大家都很自覺的盡量縮減人數,因為其一,春宴上主家本身就給每位客人安排的有貼身伺候的婢女;其二,客人眾多,這種場合根本不需要身邊有多少奴僕來顯示自己的身價,所以大多數人都只帶一、二個平時最得用的在身邊。

侯府的幾位姑娘就像事先約好的一樣,每人帶了兩個。秋菊自是跟在三姑娘身邊伺候,所以和綺蘭同坐一輛馬車的是和她一樣身份的幾個二等丫鬟。

綺蘭雖然和她同為二等的幾個丫鬟都認識,但是並不相熟,所以打過招呼之後就打起簾子欣賞起窗外的街景來。

另外三個丫鬟卻是在交談。

「我家姑娘听說這次春宴不僅四大侯府的姑娘們盡數出席,還有幾位公主郡主,我還沒看過公主長的什麼樣子,這次可要好生瞧瞧。」綺蘭不用看就知道說話的是李玉馨房里的二等丫鬟紫煙,因為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頭。

綺蘭當然沒有接話,因為就算皇帝親臨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她只是個卑微的奴婢罷了。

李鸞馨房里的銘兒見無人回應,她自己和紫煙的關系也是一般,但不好讓場面就這樣冷著,只好接道「還不是長著兩只眼楮一個鼻子,只不過更矜貴些罷了。」

「要我說,咱四大侯府的嫡女可是比公主都矜貴,尚了公主就只能做個駙馬都尉,娶了像我們家姑娘這樣的貴女,不僅嫁妝不比公主少,模樣不比公主差,還能在侯府的幫襯下加官進爵,怎麼算怎麼合適。」紫煙是不語出驚人誓不罷休,這樣妄議主子的話豈是她一個二等丫頭能說出口的?

所以馬車里頓時沉默下來,好在馬車此時身處鬧市,吵吵嚷嚷的各種聲音充斥在大家的耳中,不至于顯得太尷尬。

綺蘭在被賣入侯府前其實早就對這個時代有所了解,這個大周朝和正史上的大唐有些相似,雖然版圖遼闊,但是強敵環伺。東有新羅,即朝鮮半島;西面是沙漠,但隔著沙漠的那邊是一個叫吐番的大國;北面是凶悍的馬背上的民族突厥;南面臨海,有倭寇之患,這東西南北是沒有一個省心的鄰居。好在四大侯府鎮守邊關已久,對各方敵情了如指掌,以綺蘭所知,近十年以來,大的戰爭沒有,小的沖突時有發生。所以綺蘭覺得她穿越到這大周最大的幸運就是趕上了一個相對的和平時期。

從鎮南侯府到相府隔著半個京都。因為鎮南侯府是老勛貴,住的是離皇宮最近的城東,這里住的人家非公既爵,隨便拎出一戶人家最少都有上百年的歷史。而相府是新貴,朱相國當上宰相也不過是近十年的事,所以住在城西也不足為奇。

京都的格局是,東面是皇宮所在的方位,所以連帶著也是寸土寸金;南北住的是商戶和普通百姓,因為南北各有一個大的集市,買不到東面老宅的新貴們不屑于到南北和百姓們混居,所以紛紛聚集到了當時尚未開發的城西,久而久之就成了西城,相府就是典型的代表。

大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停了下來,綺蘭知道這是相府到了。

進了二門後下了馬車,綺蘭趕緊到後面的馬車上找到一個她親手放上去的不大不小的包袱背在肩上,包袱里放的是三姑娘在春宴中可能要替換的一套衣衫和搭配衣衫的首飾以及帕子等等隨身物品,牡丹叮囑她這些事的時候,綺蘭不由的想起了前世的新娘子結婚可不就是這麼準備的。

二門的門里門外都熱鬧非凡,門外的馬車排成一長溜,一眼都看不到盡頭,各家的姑娘們一個比一個嬌艷動人,綺蘭覺得完全可以用「選美大會」四個字來形容。她只好奇的四處看了一眼就低眉順目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後,和相府指派給三姑娘的婢女一道前往春宴舉辦之地。

相府的後花園圍繞著一汪大湖徐徐展開,游廊過後是長長的水榭,直通波光粼粼的湖中心。又值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岸邊花紅柳綠,假山嶙石點綴其中,好一副春意盎然的美景畫卷。

綺蘭自是知道她的責任不是來游山玩水,照顧好自家主子是正經。

春宴春宴,顧名思義是春日的宴會其實是以游玩為主,吃食卻是次要的,因為不到晚膳時分,各家除了和主家特別親近的客人,大多都打道回府,中午的那頓,也是以各色精致的點心為主。

這不,一晃眼,就到了正午,頭頂上明晃晃的太陽倒是不覺得刺眼,到底還只是三月,乍冷還冷的季節。綺蘭事先也听三姑娘說過,她們也不會在相府用晚膳,日頭偏西就要回府,所以今日之行到現在已經算是過半了。

上午這半日,三姑娘先是和鎮南侯府的其他幾位姑娘一起到處閑逛了一會,然後又與相熟的姑娘們坐在水榭上說說笑笑,這其中有其他侯府的姑娘也有朝中大臣家里的姑娘,綺蘭只站在三姑娘身後關心主子有什麼需要,照料著主子肚子別餓著,喝水別嗆著,走路別摔著,游湖別掉進水里去,其他就不再關心,倒是秋菊,時不時的夾在主子們中間湊趣。

用完了點心不久就有個丫頭來傳話,說是文會即將開始,請姑娘們移步。

綺蘭心下了然,這才是春宴的重頭戲。

到了文會的舉辦之地,原來只是在花園里較大的一塊空地上用布幔搭起了一個可容納上百人的涼棚。棚子里有桌有椅,桌上文房四寶俱全,整整齊齊的排成了三行五列。而半日不見的陳夫人和其他貴婦一道已經在涼棚里就坐,綺蘭略看了一眼,貴婦們在外圍分左右兩排坐著,人數少說也有二十位,她們近距離的看著場中,有點監考官的意味。

綺蘭大膽的揣測這個文會就是特意給貴婦們相看兒媳婦準備的活動。

主持文會的是一個宮裝打扮的少女,全身上下包裹的金光閃閃,她倨傲的半揚著小巧的腦袋,神氣活現的站在涼棚的正中。她先是掃視一番場中的姑娘們,這才不緊不慢的道「本公主不才為諸位姐姐妹妹們主持這次文會,出宮之時,太後娘娘有懿旨,文會拔得頭籌者,娘娘另有賞賜,還請姑娘們不遺余力,全力以赴才是。」

三姑娘側身低聲對秋菊道「這是明公主,母妃是淑太妃,在公主里排行第十。」

綺蘭和秋菊同站在三姑娘身後兩側,自然也听見了三姑娘的話,立刻就了解到這個明公主是皇帝同父異母的姐姐。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當今皇帝只是個未成年的小小少年,在皇帝年滿十八歲以前,由太後垂簾听政。想來又是一個如慈禧太後般的傳奇故事,綺蘭自覺這輩子不可能混進上流社會的圈子,所以也就沒花心思去關注皇家的奇聞軼事。

文會的題目很快出來了,以春為題,詩畫不限。明公主還道,距此不遠的另一處涼棚里,為公子們出的也是這個題目。

這個時代對男女大防還很重視,早前游園時男賓和女賓隔湖相望,如果姑娘們去湖中心的水榭坐上一坐,對面的公子們就算看不到姑娘們臉上有沒有雀斑,大致的相貌卻是能看清楚,所以幾乎所有的姑娘們都要去水榭上呆一會兒,包括自家主子。因為保不準小皇帝也在對面坐著相看呢。

不得不說這點設計的很巧妙,既顧忌了男女大防,又能讓公子們能挑選自己喜歡的姑娘,當然,大膽一點的姑娘也可以去相看對面的人。不過,綺蘭的主子坐在水榭里可是一眼都沒瞧湖那邊,還是背對著的。

以三姑娘的才情,這個題目當然難不倒她。只略略沉吟了片刻,就尋了個空座提筆鋪紙。秋菊跟著上前去研磨,綺蘭雖無事可做,也跟著上前站在三姑娘身後。

明公主作為文會的主持人,她自己是需要不參加的,再說一個公主也不圖那些個虛名。看見姑娘們個個聚精會神的伏案而作,她饒有興趣的來回穿梭,似乎是想先睹為快。

走到三姑娘的案前,見她的詩作已經完成了大半,正欲去看下一位,似乎覺得剛才有什麼極其熟識的東西被她忽視了。再回頭看去,她的心頓時一顫。

綺蘭正好無聊的抬起頭來,迎上了明公主直視自己的眼光。

綺蘭說不出明公主臉上那是什麼神色,有看見一個人死而復活後的震驚,有獵人看見獵物的那種興奮,有仇深似海的深惡痛絕,有欲除之而後快的狠戾…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臉上可以有這麼豐富的表情。只是,為什麼是對她?難度她這張臉和什麼人酷似?綺蘭頓時來了興趣,這可是小說里常見的戲碼。

綺蘭只和明公主對視了幾秒就很自覺的垂下頭來扮演好丫鬟的角色,雖然在她的潛意識里並不覺得眼前的這個公主比自己有多尊貴。

不多時,李素馨的詩作已經完成交給了明公主身邊的女官手里,然後帶著秋菊和綺蘭退至涼棚外給別人騰地方。而明公主早已如常的去參觀其他人的作品,剛才匪夷所思的一幕似乎只是綺蘭的幻覺。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姑娘們的作品和公子們的作品互換著評判,然後推舉出最佳的那一篇。

李素馨一向胸有丘壑,特別是在這種場合,出風頭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所以前十名都沒有李素馨的芳名絕對在主僕三人的意料之中,好在二房嫡女五姑娘李鸞馨的畫作奪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雖然不是頭籌,但是在眾多貴女們中能排在第三也實屬不易,要知道,那幫公子哥們的眼光可是相當的挑剔。

對于姑娘們推選出來的頭名佳作,綺蘭更懶得去關心,只大致听明公主說是鎮北侯世子,至于姓甚名誰,綺蘭那是左耳進右耳出,听過就忘了。

日頭漸漸偏西,文會也早已落下了帷幕,賓客們先後告辭而去,李素馨也向陳夫人靠攏。

陳夫人仍是儀態萬方的端坐在先前的位子上,不過旁邊的座椅上換了個人,明公主。

見李素馨攜著兩個丫鬟過來,對著陳夫人嬌笑一聲「這位妹妹是府上的哪位姑娘,以前怎麼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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