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芳華 第十四章 識貨

作者 ︰ 綺瀾

沒過幾日,母親果然來了。

還是听蘭傳的信,因為青竹院的院門有一半的時間是她在守著。

遠遠的看見母親依舊是那身洗的褪了顏色的衣衫,只是,母親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激動,難道畫樣有人賞識?綺蘭加快了腳步。

「蘭姐兒!」母親迎上幾步,但是不敢跨進二門一步。

「娘!」為了能多和母親說一會話,綺蘭從袖籠里模出二十個大錢給守門的婆子「給媽媽喝茶。」

「這丫頭…」婆子接了錢,笑著離開,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綺蘭知道她這是得了雙份的好處。

「娘,最近家里還好吧?」綺蘭把母親拉到一邊的牆角,離二門有十步開外的地方。

「好,都好,你爹他和平日一般無二,就是精神還有些不濟,大夫說還要休養一段時間,你弟弟也好,都會叫爹和娘了…這個家多虧了你…若不是…」本來高高興興的,一提到綺蘭賣身的事,母親又忍不住淚眼婆娑,哽咽起來。

「娘,好好的,怎麼又哭了,下次把弟弟也帶過來讓我瞧瞧,幾個月不見,我最想的就是他了。」綺蘭趕緊扯開話題「對了娘,我那個畫樣怎麼樣了?有繡莊願意收嗎?」。

母親听了這話果然變了臉色,當然是高興的那種︰「我去了揚州城最大的繡莊,錦繡繡莊,本來那管事是不要的,說哪有把水墨畫穿在身上的,我收了畫樣正要出門,進來個人,似乎也是個管事,她看了我的畫樣,想留下來繡一件試試,我記著你的囑咐,只問她願意花多少銀子買,那管事出了十兩,蘭姐兒,十兩可是你賣身的錢!要是你早點弄出這麼一副畫樣去賣,何至于…」繞了個圈子,母親又轉到綺蘭賣身的事上。

綺蘭苦笑,家里連飯都吃不上,她哪有心情去擺弄紙筆去寫寫畫畫,再說,她以為到了揚州父親不會像前世去長安一樣再大病一場,沒想到…

雖然重活一世,有的事情可以改變,有的事情卻是躲都躲不過去,但是無論如何,她總要去搏一搏,她的人生軌跡總能有一些改變。

「娘,你快說後來如何了。」綺蘭抓著母親的袖子撒嬌。

「我說價錢太低了,不賣,管事說可以多出一些,但是她要和東家商量過才行,還想讓我把畫樣留下來給東家看,我當然不肯,那管事倒是痛快,當場就叫人支了一百兩銀子給我做抵押,讓我留了地址,說就是東家不要這個畫樣,這一百兩也歸我們。」說到這里,母親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妥,猶豫道「這都一個月了,她們還沒個說法,我去繡莊問,管事說東家出門了,最近都不在揚州,讓我過半個月再來,蘭姐兒,你說,她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到底有一百兩進賬,繡莊就是不買,母親也不虧,十兩銀子就夠他們一家人一年吃飽穿暖,一百兩也就是說家里近幾年內都可以衣食無憂了,只是若想在揚州安家的話,又嫌少了點。這揚州城里的房子就是一進只有三間正房的小院,那也是沒有五十兩銀子下不來,二進的就要一百多兩,綺蘭覺得與其買個一進的還不如先租著房子住,等她錢賺的再多一些,直接讓父母買個二進的院子,她也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

前世的她也是抱著這個心態,攢點小錢為家人在長安城安了個小家,然後打算等她十八被放出去後找個本本分分的男人嫁了,萬一別人嫌她年紀大找不到合適的,就是嫁給鄭三郎也能湊合。

想起鄭三郎,綺蘭苦笑了下,今世她沒有選擇去長安,也就不會賣入侯府,更不會和作為侯府外院管事第三個兒子的他有任何的交集,這樣也好,前世她都沒喜歡過他,何必讓人家再次把一腔感情付諸流水。

「母親,這一百兩銀子你就安心的拿著用吧,我那個畫樣,不說揚州城,就是長安城里也找不到第二幅出來。不知道父親有沒有什麼打算。」父親是個憨厚老實的,在隴西的時候雖然是村中富戶,但是從不欺負窮苦的人家,連妾都沒納一個。

「你父親你也知道,以前靠著祖上留下的產業過日子,也沒什麼手藝,倒是有一身的蠻力,病了這一次,我也不想讓他再去做苦力,辛辛苦苦賺的一點錢還不夠看病吃藥的,我來時你父親叮囑過我萬事只听你的主意,你說怎麼著就怎麼著。」母親一臉誠懇的對綺蘭說道。

綺蘭儼然成了一家人的主心骨,他們已經完全忘了她只有十歲。

綺蘭感激父母對她無私的信任,因為…她根本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這是她在前世被害之前才知道的事,如果不是卷入了那場是非,如果不是她逼問父母,他們可能打算一輩子也不告訴她這件事。但是綺蘭寧願自己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寧願這張臉長的和母親一樣普通一些,不然就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她也可以按照前世的願望生活下去。

「把銀子拿出九十兩來存到錢莊里,剩下的十兩你和父親還有弟弟,一人添置幾套新衣,給父親買點上好的補品,把身子一定要養好了,想吃什麼喝什麼都盡管花,等我再賣個圖樣出去,攢個二、三百兩銀子,就買個二進的院子或是鋪子,到時候再做打算。父親的身體就是大好了,也不要讓他再去糧店做勞什子腳力,看看能有什麼小生意可做,不拘賺多賺少,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的就行。」綺蘭有信心第二張圖樣肯定還能賣出個好價錢,因為第一張繡莊不滿意的話,不可能這麼久沒有一點反應。

錦繡繡莊位于揚州城最繁華的街道上。繡莊和沿街的大多數建築一樣有兩層,一樓的展堂里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精美絕倫的衣衫供顧客看樣訂做,每一件的繡工都極其出色,不愧為揚州城的第一繡莊。

「這位爺,您的眼光可真毒,這水墨的臘梅傲霜可是我們繡莊的最新樣式,全大周獨一無二,絕對沒有第二件!您若看見了同樣的花樣,我們掌櫃的說了十倍的賠您銀子!您看看這梅花繡的多逼真,這是咱東家花了大價錢請的書畫大師親自作的畫稿,您買回去送給家里的姐妹,小的敢打包票一準會喜歡。」小二哥熱情洋溢的給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駐步的衣衫前介紹道。

少年衣著華美,小二只消看一眼就能估算出他的一身行頭在百兩銀子之上,就是他的小廝也是身著綢衣,比街上普通人穿著的衣料都要好一些。

「還有沒有和這圖案相似的長衫?我穿的。」少年伸手去模了模那繡上去的臘梅,的確不是畫上去而是繡上去的,穿在身上若不細看,可不就是把畫畫在衣衫上。等回到長安,他在那群整日攀比的公子哥里終于可以拿出一件他們沒有的東西來,一雪前恥。

「男式的…暫時沒有成衣,不過,小爺您相中的話,只需付上一半價格的定金,小店會夜以繼日按照您的需要趕出來。」小二點頭哈腰,覺得這筆生意有門,臉上的笑容更盛。

「多少銀子?」少年不再看其它的樣式,轉頭問道。

「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兩,小爺您只需要付上五十兩銀子的定金,小店三日內就可以完工!」小二伸出了五根指頭連比帶劃的說道。

「那若是我明日就要呢?」少年不疾不徐的說道。

「那您只需要再加十兩銀子,小店的繡娘就會不眠不休的為您趕制出來。」

「青衣,給他銀子。」少年吩咐站在他身後的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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