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花雨飛,蘇雲淺的淚悲催。
她不過是揍了個毀花賊,不過是活躍了一點點,不過是力氣大了一點點,誰知道就能給她踫上了個什麼勞什子的皇子,而且還是皇帝陛下面前最討喜的六皇子。
額……早知道就不揍了啊……就是他把那玉蘭樹根給挖了她也不管了……要不然也不會淪落到此下場啊!!!
蘇雲淺一邊內心無比悲憤的想著,一邊咬牙切齒提筆寫著第七十八份「檢討」。
當蘇月笙踏著滿園花香進屋的時候,看到她那握筆的姿勢,絲毫不懷疑她此刻正把那昂貴的宣紙當成自己或者那個倒霉六皇子的臉在蹂躪。
她不免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
那日的事情好在有她這個師傅和燕恆在,才算平息了六皇子那要吃了人的怒火,再加之被一個女孩子給揍了,傳出去于六皇子的名聲終究不那麼好听,蓬頭豬面的燕成橫豎斜想了幾遍,認為到底還是覺得自己一世英明重要,最終只得咬牙恨恨作罷。
于是這事便私了了。
私了,即是作為對雲淺的懲罰,她答應六皇子,要讓雲淺寫一份不少于一千字的檢討,直到他滿意為止。
于是這幾日,這丫頭便和這筆和紙杠上了。
「雲淺。」
蘇月笙落座,接過丫鬟奉上的茶,淡淡的開口喚道。
「啊!」剛剛還在愁大苦深的蘇雲淺,冷不丁的听到蘇月笙的聲音,嚇的筆一抖,一滴墨漬立馬濺到了紙上,她不由得有些不滿的抱怨,「又要重新寫過了……哥……你可不可以跟那個六皇子說說,不要再折磨我了……」
「這是你自找的。」
「他一個皇子,好好的皇宮不住,偏偏跑到我們府上,我又不是天機神算,哪里能知道他的身份?」
蘇月笙听著蘇雲淺不服氣的辯解,不疾不徐的揭開青瓷茶蓋,抿了口茶,語氣平靜無波的開口道︰「這麼說,你還有理了?是我委屈了你?」
在蘇雲淺和下人眼里,蘇月笙一向都是很好說話的,她對誰都總是淡淡的笑著,溫和有禮,凡事好商量的模樣,可一旦她沉默或者笑的越發溫和無害,那就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那平靜笑容的背後,總是立馬就要跟著是令蘇雲淺縮了縮脖子的話語,這些,她蘇雲淺領教了太多次了。
所以,吸取了無數次被整治的教訓以後,蘇雲淺還未待蘇月笙開口,立馬把自己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換,她放下了紙筆,一步三跳的蹭去蘇月笙跟前,討好的笑道︰「哪能啊,我錯了……我罪大惡極,我罪孽深重,我罪不可赦,我窮凶極惡,我……」
「撲……」蘇月笙險些將還未來得及咽下的一口茶給噴了出來。
蘇雲淺見狀,立馬獻媚的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順氣,「哥哥,你看,我都已經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犯了多麼大的錯誤了,這檢討……」
「還得繼續寫。」
等蘇雲淺乖乖巧巧的在蘇月笙身上連蹭了三下之後,蘇月笙才舒舒服服的,緩緩的吐出幾個字,差點沒噎的蘇雲淺一個白眼翻到地上去。
有哥如此……還有何求!!!!蘇月笙,我再也不要栽到你手上……
無視蘇家小姐那幽怨的可媲美深宮怨婦的眼神,蘇月笙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函,捅了捅她,道︰「爹來信了,娘還在泰安寺,你便把這信送去吧,順道接娘回來,娘再不回來,你就更無法無天了。」
「嗷……我知道了。」
被斥為無法無天的蘇雲淺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應了一聲,抬手接過信函,這才反應過來是哥剛剛說的是爹來信了,精神一下子抖擻了起來,她利落的從蘇月笙身上爬起來,有些期待的問道︰「爹爹說了什麼?可有說什麼時候回來?他這次出征都快三個月了,臨行前說凱旋會送我的棗紅馬到現在都還沒見蹤跡呢!」
「哎,」蘇月笙聞言嘆了口氣,燕楚兩國歷來由于邊界的糾紛戰爭不斷,近幾年來到時消停了些,但是三月前,楚國突然集結了十萬大軍,陳兵燕國的雲蝶關前,大有破關直取燕國之勢,于是燕皇便派了爹爹領軍十萬駐軍迎敵,三個月過去了,兩軍小戰不斷,大戰不犯,就這樣耗下去。
「應該沒那麼快班師回朝的,這信上有囑咐你在府里老實听話守規矩的,你給我仔細瞧了。」
「嗯,是,知道了,明白了,懂了。」
蘇雲淺老實听話守規矩的取了信封,再老實听話守規矩的向蘇月笙遞上了自己寫的「檢討書」才出了蘇府,到泰安寺找娘去。
只是,小河東獅剛走,與之自一見面就不對盤的六皇子後腳就踏入了蘇府。
這幾日他經常出入蘇府,下人們都認識了他,也不攔著。
他轉悠了前後幾處院落,都沒把那丫頭找到,最後在書房踫上了老師,立馬追問道︰「你家那個沒禮貌的野丫頭呢?」
自那日以後,六皇子都這樣稱呼雲淺。
「她有事出門了,六皇子找她有事?」蘇月笙含笑看著這個幾日來處處來找蘇雲淺的錯,想要一解心頭之恨的六皇子。
跟蘇雲淺分明是一樣的,不過這家伙明顯比蘇雲淺那只多了幾分驕縱,不過好在本性不壞。
「她寫給本皇子的檢討書還沒過關呢!哼!」六皇子得瑟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手抓過案幾上的一塊糕點,絲毫不注意形象的吃了起來。
蘇月笙有些好笑的看著還有些孩子氣的六皇子,遞過蘇雲淺的「檢討書」,「這一份寫的就可以,在下看來,比之六皇子的論演策的文采都不差分毫了,六皇子以為如何?」
言外之意,這份寫的都不過關的話,那麼跟它同等水平出自他之手的論演策也不過關,也要重寫。
听著老師看似溫詞細語,實則笑里藏刀,無聲威脅的話語,六皇子被剛含著的一口糕點噎的翻了翻白眼,無比不情願的從牙齒縫里擠出幾個字︰「好,過——關——過關——」
誰讓人家是老師來著,自己的把柄還捏在她手里,六皇子含淚望天……當初他咋就選了這麼個月復黑盡會陰人的家伙做老師,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調整好情緒,他這才想起今日來此的另一個目的,拍了拍手上殘留的糕點粉末,他正色道︰「明天京都里的貴少們都要去林郊參加狩獵,四哥叫老師也去,四哥說,雲淺喜歡湊熱鬧,帶上她也可以。」
狩獵?帶上雲淺?
蘇月笙還在想著這其中會有什麼關系,六皇子卻已行至門口,只是剛提步邁出門坎,才似想起什麼,突然轉首道︰「哦,還有,雲淺去的話,你記得讓她佩戴麝香在身上,因為四哥有匹叫驚雷的馬,性子很古怪,最是討厭女子,任何女子靠近,它都要發飆的,但若是佩戴了麝香,它便沒意見了,因為它跑的比千金馬還快,所以很有可能明日四哥會用它,切記要告訴雲淺哦。」
一切叮囑完,六皇子才滿意的出門。
剩下一臉凝重的蘇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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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帶到了?」
燕恆好整以暇的靠著太師椅,信手翻閱著一本已經泛黃的典籍,眸子抬也不抬的向燕成詢問道。
「嗯,四哥,你說蘇雲淺那丫頭會來嗎?」。
「自然。」
「四哥,那你明知她要來,明天就不要騎你的驚雷去了,萬一那個大條神經的悍婦沒帶麝香,不是要傷著她?」
想起這,燕成不免擔憂,雖然那丫頭著實可惡,但想著她若是被驚雷一蹄子給踹飛,又有些于心不忍。
不去看已經站到人家陣營里的燕成,燕恆放下了書,把目光調向了窗外。
窗外,一樹桃花開的正好,那般嫣紅的顏色,在遒勁滄桑的枝頭肆意綻放,且妖且嬈,灼灼其華,讓人竟舍不得移開眼。
「若沒有驚雷,又怎能看穿這桃之妖嬈?」
他自顧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