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在不知道月笙女子身份的情況下,他總是視蘇月笙為兄弟,視雲淺為親妹子。
她總是欺負他,調侃他,他也總是讓著她,只是偶爾玩笑時,下手沒個輕重,總是差點將她掀翻在地。
在太
變,聞听他攜太子妃和皇孫出逃被逼入迷霧嶺,她情急之下不及細想追隨而去,險些丟掉自己性命。
後來才知,不過是為了迷惑燕恆手下的聲東擊西,而他人,姐姐太子妃,小皇孫,還有尾隨而去的昌平公主燕紫陌,皆不知去向。
世界真是奇妙,沒想到,流年荏苒,輾轉幾載,他們竟然在這里遇見。
真好。
蘇月笙嘴角上已經勾勒一抹欣然的笑意,那滿心的激動與喜悅就要奔涌出胸口。
反觀劉岱,卻沒有如她這般驚喜的神色,他一雙墨色的眸子好奇的打量著蘇月笙,顯然對于蘇月笙這般神色很是不解。
對上他疑惑思索的目光,蘇月笙才恍然大悟。
她這經過雲汐易容了的垂眉蠟黃臉,換做是誰也不認得。
想通此關節,蘇月笙抬眸,對著劉岱撲哧一笑,自嘲道︰「看來我還真是烏鴉嘴——」
「烏鴉嘴」一詞剛一出口,便見對面劉岱一愣,眸色一沉。
他記憶中,只有一個人曾說過這麼特別的詞,他還一度不知道什麼意思,好幾次追問才明白了期間含義。
這女子——
見他這般神色,蘇月笙繼續開口打趣道︰「曾有人說我弱不禁風酸儒模樣不好,我笑那人長的牛高馬大五大三粗,走哪里,只要眉毛一蹬,人家都不敢惹,活月兌月兌一個毛匪山寨里的二當家的,沒想到,還真應驗,當上了二當家的……」
「你——」听她此說,劉岱更是驚訝,他驚訝的同時,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女子便是蘇月笙。
「沒錯,就是我。」
蘇月笙點頭,朝他微微一笑。
雖然仍舊是垂眉蠟黃臉,但見她這一笑,劉岱頓覺得
這滴水成冰的隆冬也成了明媚的春日,那娟娟靜好的笑容,如此熟悉,恍然當年。
「月笙!」劉岱忍不住有些失態的驚喚出口。
劉岱情緒激動的顯然比蘇月笙更甚,三年前,蘇家傾覆的消息傳來,他震驚的當時就要不顧所有人反對跑回燕都查個究竟,可是冰鐵一般的事實告訴他,是真的,蘇家沒有了,月笙,雲淺都沒了。
而那個女子,此時就鮮活站在他對面,叫他怎能不激動!
他幾步上前,就要再像以往那般拍拍她肩。
卻在剛一靠近被蘇月笙身側的雲汐和紫衣抬手攔下,她們一左一右,絲毫不容商量的將蘇月笙護在身後。
「沒事,是我的一位故人,兄長。」蘇月笙忙對她們解釋道,以免她們誤會劉岱要對她不利。
雲汐和紫衣也是聰慧之人,這樣一說,當即就想通了蘇月笙起初阻止她們出手深入賊窩的目的,她們那顆為保護蘇月笙而擔憂戒備的心也才放下。
劉岱本是想如同以往同蘇月笙打招呼一般,拍拍她的肩膀,被這兩個侍女一攔,反倒讓他一時激動充血的腦子冷靜了下來,這也才意識到自己听到的傳聞。
蘇月笙是女子。
此時面前的蘇月笙正如傳聞那般,雖然面貌改變,但氣韻衣著是女子無疑,他伸出去打招呼的手便是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那不知輕重的巴掌,第一次沒有對著蘇月笙拍下。
不過他也是個爽朗之人,只一瞬間尷尬便收回手,他笑著拍了拍腦袋︰「怪我大意了,差點忘記你是女子,還當成小子一般對待了,嘿嘿。」
蘇月笙迎著他明亮的眸子亦是一笑。
隆冬猶在,心里卻是滿滿的溫暖。
他不糾結她這些年對他的隱瞞,她也不不解釋,他們之間不存在解釋,僅一個笑容,一個眼神,就能將這三年未曾相見並行的時光隔閡消磨殆盡。
劉岱又再上下打量了一番蘇月笙,皺紋道︰「唔,瘦了。」
他很想開口問問她這幾年過的好不好,但話到嘴邊卻是硬生生咽了下去,換了這麼一句。
還用問嗎?剛剛見面,他怎麼也忍不下心再次提起她心頭的創傷,他甚至都不敢問起雲淺。
蘇月笙心思何等細膩,又是同他相識那麼久,自然知道他所想,心頭一暖,嘴上卻是調侃別過話題道︰「那是,不敵二當家的過的這般逍遙,自在。」
說著,她還故意瞥了瞥身後這些擄劫她們的劫匪。
隨著她目光所到之處,張虎子等人皆是羞的面紅耳赤。
尤其是張虎子。
好不容易壯著膽子違背二當家立下的規矩綁了幾個姑娘上來,好不容易相中了個媳婦兒眼看著就能拉去拜堂成親,眨眼間,她們居然是二當家的相識,到手的媳婦兒竟然飛了……
將眾人的表情悉數收入眼底,蘇月笙心情好的忍不住戲謔張虎子︰「也不是不成事兒啊,若是雲汐願意,我也很樂意替你們做主的。」
張虎子羞紅的臉還未有何反應,倒是雲汐率先一把拽住蘇月笙的袖擺。
「小姐!」雲汐看著蘇月笙笑意盈盈的眼眸,跳起腳反對,「忒不害臊,把你自己嫁出去先!」
她這話說的似怨似嗔,剛剛還一臉尷尬別扭不安的劫匪們哄堂大笑,就連劉岱也忍不住笑。
「臭丫頭,慣著你越發上勁了的哈?」蘇月笙惱羞成怒的就去抓雲汐,豈料後者輕功了得,輕輕一避,便躲開了她伸過來的魔爪。
蘇月笙笑著點著張虎子道︰「你不是喜歡她麼,去把這丫頭抓住,就歸你了。」
這麼句玩笑話一出,本就羞的面紅耳赤的張虎子更是難為情的一溜煙跑了,而雲汐听著蘇月笙這般打趣,一咬牙,亦是紅著臉跑開了。
又玩笑了幾句,劉岱遣散了眾人,便引著蘇月笙向一處屋舍走去。
沿路從交談中蘇月笙也得知了些這里的情況。
正如那些張虎子他們所言,之前這里確實是個貨真價實的土匪窩子,但自三年前,他們搶劫劉岱不成,反倒欽佩他的身手與能力,便請他留了下來。
劉岱到了這里,進行了諸多改革,他們仍舊搶劫,但劫富濟貧卻是主要目的,這里居住的大都是逃難或者戰亂中無處可去的無辜百姓,被他收留在這里,並將清風寨改成了一片世外桃園。
做了這麼多,雖然是二莊主,但他如今在這里的地位已然是第一位,每個人都對之敬畏禮遇有佳。
听聞了這些,蘇月笙也是欽佩,她不止于外人看到的那些,她更多的是欽佩劉岱的放下。
放的下滿門血仇,放的下劉家、太子一方勢力的重責,只在這悠然山野間,活的自在。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比如她。
正想的走神,她冷不防被迎面撲過來的一個肉球唬的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