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那就是坐沒提速以前的咱國火車了。
看著車窗外面那些景色戀戀不舍地向後走,心也被慢慢地拖了出去,隨著那搖曳的垂柳,那魃的遠山,那含笑的農婦和那悠閑的農人,在大自然中自由暢快,縱橫馳騁。
逢站必停,這是火車速度慢的主要原因。在荒無人煙的群山中,小站孤獨而寂寥的立在那里,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火車悄悄靠進去,安撫著這個可憐的孤兒。這個小站,一星期能有一個山里人來買票就不錯了。往來互通信息的,是那些列車上的乘務員和車站上的工人。當然,作為一個乘客,你完全可以在火車停下來的十分鐘里到下面走走。抽顆煙,跟莫不相干的人聊上幾句,欣賞一下異地風情,買點土特產。只要你拿好票,听到火車鳴笛,趕忙上車就行。
這種悠閑而又散漫的詩人般的火車之旅,在二零零四年之前沒有享受到的,以後再也不會享受到了。
六點坐上車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了,晚上坐車,雖則對旅游來講是大傷雅興,但是于趕路來講實在是再好不過。
眼楮一閉一睜,三百里過去了。不過距離石步庭的目的地,還是有距離的。早飯就在火車上對付了,乘務員推著小車賣早餐,石步庭要了一碗稀飯六個蒸包。
早上八點,不知道從哪一站新上來的乘務員開始檢票。一邊跟乘客聊天,乘務員們一邊愉快地穿過車廂。
「大爺,又去看你閨女去啊?」看樣子有些乘客是老熟人了,年輕的女乘務員微笑地打著招呼。
「大娘,你的票呢?」
「這不是,你看。」
原來一個中年婦女,帶著自己剛會走的孫子坐車,車票被小女圭女圭吃了一半。
乘務員彎著腰盯著小女圭女圭看了足足有兩分鐘,弄得大娘不知所措。美麗的女乘務員站起身來,說︰「大娘你孫子長的真漂亮。」說完繼續檢票。
一切都在火車慢悠悠的節奏掌控之中。下午兩點,火車終于到了膠南縣城。
下車之後,石步庭急匆匆地找到一個拉面館,要了兩大碗,熱乎乎地吃起來。路上行人穿梭,並無一人相識。
吃完飯,坐上一輛人力三輪車,躺在舒適的躺椅上,欣賞著路兩邊形形色色的路人,不知不覺便來到了汽車站。(二零零七年曾去曲阜,還曾見這種形式的載人工具,非常開心,坐了將近十分鐘,才收了兩塊錢)
汽車站上,就顯得雜亂無章,噪聲十足了。
「大澤鄉!大澤鄉!大澤鄉走了啊!」一個肥胖的娘們一把拉住了一個路人,問道︰「上大澤鄉不。」
路人甩開胖女人的手,說︰「我上龍前。」
胖女人繼續賣力吆喝,好像那些趕去大澤鄉的人不坐她的客車,會終生遺憾似的。
不遠處,一些同樣腰間掛著錢包的女人,同樣賣力的吆喝著。有吆喝龍前的,有吆喝馬六的,有吆喝蓮花池的,反正這些人都不惜力氣,都雜亂無章的捕捉著每一條過往的小魚。所有從他們面前晃過去的路人,都有可能增加他們錢包的厚度。
「大姐,這車是上大澤鄉嗎?」。
胖女人的手要比他的嘴還快,把石步庭推上車,說︰「快上去,馬上就走了。」
石步庭回頭又問︰「這車是上大澤鄉嗎?」。
「是的,快上去,馬上就走了。」胖女人把石步庭推上客車,然後繼續在火車站賣力吆喝。
司機趴在方向盤上休息,沒有看一看上來的是個男人還是女人,這個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只要上來客人就行。
其實車上一個人也沒有,石步庭是第一個,找了一個靠窗戶的座位,坐了下來。
胖女人所謂的快走了,竟然讓石步庭足足等了半個小時,等到把這輛渾身看著都快散架的老年客車塞得滿滿當當,中間也站滿了人之後,胖女人臉上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全部買完票後,胖女人吆喝著自己的男人開車,男人也不說話,拿起一個沾滿油污的塑料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之後,啟動了發動機。
從客車堆里鑽出汽車站,來到同樣熱熱鬧鬧的柏油馬路。任憑大喇叭嘟嘟不停,路人仍然我行我素。終于,沉默的男人司機和胖女人同時咒罵起這些不遵守交通規矩的路人。
石步庭對于這客車司機的技術,真是佩服到家了,這技術,跑不過舒馬赫跑過韓寒是沒什麼壓力的。
「小伙子,干什麼去。」一個坐在石步庭旁邊,頭發和胡須斑白的中年人問道。
「大爺,我要到大澤鄉去。」
「听口音不是當地人,到大澤鄉干什麼?」
「買點東西,買點葡萄栽子。」
「是買大澤山葡萄的葡萄栽子嗎?」。
「是啊。」
「你來的還真是時候,明天就是大澤鄉大集,集市上賣這東西的有的是。」
「謝謝大爺,還真是巧啊。」
客車終于走出了那條該死的縣城主干道,來到了鄉村土路。坑坑窪窪的土路,客車一步三跳地在上面舞蹈。車里的乘客,左撲右晃,好不熱鬧。石步庭根本沒意識到,當自己咒罵縣城主干道擁擠的人群的時候,迎接他的竟然是顛簸的土坑。
伴隨著客車的顛簸,胖女人胸前那兩座海拔奇高的大山,引發了八級以上的強烈地震,那幅度之大,那力度之強,那動作之優美,直把一個從來不暈車的小伙子弄得幾欲嘔吐。
忍耐著,忍耐著,不在忍耐中嘔吐,就在忍耐中到站。
客車在鄉村土路上優美的舞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很多人下了車,又有很多人上了車,車里始終保持著極高的人類濃度。在一走一停之中,好幾個受不了的乘客趴到車窗外面,嘔吐起來。
「暈車的別吐在車上,我這里有方便袋。」
得虧石步庭還是身體棒,終于還是沒有吐到車上。下車之後,石步庭恨不能把干花腸子都吐干淨。這趟車,太銷魂了。
大寨鄉沒有旅館,但是有一個鄉招待所,石步庭說明來意之後,鄉政府的工作人員竟然讓石步庭免費在招待所住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