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逢春 第十二章 牧樹人

作者 ︰ 爾雅七二零

人生如天氣,可預料,但往往會出其意料。

慕沐也不知當時中了什麼邪,一些莫名的字符強勢的出現在她的腦海。種種凌亂的片段,一閃而過,像是根深蒂固的記憶。

「沐兒」白衣男子囈語般地喚著她的名字。

慕沐一陣恍惚,似乎嗅到了空氣中的香氣。

「你回來了…」他站立在梧桐花樹下,淺淺的笑,墨色的瞳發出愉悅的光芒,身後煙雨空濛,紫色的桐花碎了一地,蠱惑般不真實的場景,宛如一個日思夜盼的夢,仿佛等了一千年。

他優雅坐下,素手撥動銀白的琴弦,輕啟菱唇︰

執子之手,共你一世風霜;吻子之眸,贈你一世深情。

牽爾玉手,收你此生所有;撫爾秀頸,擋你此生風雨。

予,挽子青絲,挽子一世情思;予,執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長。

執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深吻子眸,伴你萬世輪回。

慕沐心中大慟,男子清淺的聲線溶在雨霧中,悠悠逸散。細細淺淺的雨絲,被空氣中彌漫的溫柔氣息染上了不可名狀的憂傷。

忘卻的悲傷。

清眸如海,此時已是淚水泛濫。

林夕不語,墨色的眼瞳深處卻是化不開的痛,記起來了麼?想要讓她記起,卻又盼她忘記。愧疚一點一點的啃噬著他的內心。

「小心!」東青一聲輕 ,張開雙翅,菠蘿一下騰空而起。

回過神來的兩人,此時面前景象已是大變。

外圓內方之地,暗含陰陽,而慕沐先前接觸的巨石,不小心正是啟動了陣法。

四人被天地之力生生隔開,淡黃的光幕隔絕了所有的視線,菠蘿心中一陣恐慌,那個粗心的女人沒什麼事兒吧。

菠蘿不知,此陣是遇強則強,全是按照個人實力來的,所以在這,慕沐反而是最為輕松的。

林夕長矛一挑,最後一條蛟龍筋脈被斷,掙扎兩下便化為一縷青煙了。光幕嘩嘩啦啦的碎落一地,林夕不到一分鐘便從中走出。

這個陣法確實精妙,擁有與闖入者同等的實力,甚至還隱隱高出,不過卻沒有致人死地的感覺。林夕墨色的雙瞳眯了起來,黑色的陣紋出現他腳下,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豹,六顆閃耀的星辰繚繞在他身邊,瞬間所有黑色的妖力沒入體內,只是堪堪提升了一級。

無論此陣威力如何,定是困不住林夕的,千年的記憶沉澱下來,還有什麼能夠難住他的麼?

接著出來的是金發暗淡的菠蘿,耷攏著的右翼無力垂下,一滴滴血不斷滴落。步步前進,身下卻是亮起了橙色的星紋,顏色愈發清透,黃色,燦爛的金黃色。菠蘿頓時像被一股大力貫穿,背後的羽毛紛紛掉落。幸虧慕沐不在,不然非得嘲笑他為禿毛雞不可。

菠蘿身上發生著肉眼可見的變化,骨骼被拉長,嬰兒般肉嘟嘟的臉蛋也清減下來,已是十三歲少年模樣!背後的雙翼,不斷新生出瓖金的羽毛,帶著泠泠的金屬光澤。

不再是九顆星辰圍繞,只有三顆!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菠蘿不再是大玄士九段,而是玄師三段!

林夕也暗暗詫異,這個叫菠蘿的男孩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難道真是神族後裔?從未見過人類會因力量的提升而生長。

相對于菠蘿的狼狽,東青顯得好多了。十指散發的寒光也說明他得到不少好處。

只剩下慕沐了。

慕沐仿佛又在做夢了。夢中她成了一棵褐色的種子,和許多不知名的種子一塊,被一雙蒼老大手灑進泥土,這雙手的主人招來雨露,輕輕地喚醒它們。然後慕沐像其他的幼苗一樣,吸收陽光,努力生長。

待到慕沐開出紫花滿架,終是看到了這人。

不該稱作人,這是一株蒼老的古樹,卻有著人的眉眼,像極了慈祥的老爺爺。那雙所謂的大手,也是樹枝形成的。

「小紫藤,醒了麼?」緩和的聲音听得慕沐一陣心安,似乎想要就在這扎根下去。不對不對,我忘記了什麼?

身邊的伙伴「醒」來的也不少,青松,桉樹,墨竹…與他們交談,才知道這位爺爺是一位罕見的牧樹人,不是放牧牛羊,卻是它們這一群樹木花草。雖是如此,卻像是親人一般對待它們,慕沐為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沉醉。

緩慢而善良的樹人,繼續播著新的種子。每天都在前行,速度不快,卻是游歷了大半個玄真大陸。青松,桉樹一個個的死去,自己的葉片也在不停地凋落,慕沐知道自己也即將死去,看著自己干裂的藤蔓,難道這就是我的一生麼?

平平淡淡,不經風雨?

慕沐忽然不甘起來,愈是這樣,腦海便愈是翻騰,疼痛難忍。不,我不甘心!

「轟」記憶的閘門打開,所有的記憶回歸,原來這只是一場牧樹人控制的幻境。

看著眼前眉眼慈祥的牧樹人,看著這位照看自己一生的老人,慕沐始終無法下去狠手。

「小紫藤,真的想出去麼?」關心的語氣,讓慕沐無法拒絕。

硬下心來說道,「是的。」

「哪怕你會經歷最親近的人的背叛,最在乎之人的死亡,與最愛之人天涯分隔?」牧樹人爺爺繼續問道。

「是的。如果不出這島,我怕是連這些親近的,在乎的,相愛的人也不會遇到。」

「真的不後悔?」

「不悔,永生不悔。」

牧樹人感嘆道︰「如此,希望你是對的。罷了,這個給你吧」一團黑褐色的東西飛來,慕沐眉心綠光一閃,這東西被自動納入了碧珠之內。

「咦,這是…」牧樹人難得出現了些許詫異,卻又很快淡定下來︰「天意啊,真是天意!

既然如此,老頭子便再送你們一程吧。」

四人一馬被一束束綠光籠罩,那破碎的神柱竟是發出瑩白的光來,神聖而溫和。

牧樹人的身影愈來愈遠,風中隱隱傳來他滄桑的話語︰「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啊!這玄真大陸的天,真是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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