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打听,最後才知道吳語塵被關在了武候一個分局里。舒駑襻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起床時,外面竟然出了太陽,淺薄的陽光灑落在房間的窗戶上,隔著玻璃氤氳著外面的樓房。起床梳洗了一下,退了房便趕往武候分局。
到了分局道明來意,所里的看守員卻也沒有多加的阻攔,只是探望的時間只有十五分鐘。走進屋子里,一條長長的走道卻安了三處防護門,每開啟一次鐵鎖都是一陣乒乓聲,聲音震在牆壁上又被彈了回來。開/鎖的警員一臉肅穆,跟著過了三道門才看到了探望台。
一整面牆上半部分裝著幾塊厚重的防彈玻璃。外面有幾個高腳椅立在那里,台子有些高,站立著台面都沒過了胸口。玻璃的里面則安裝著幾部電話,外面可以透過玻璃看清楚里面的狀況。看守員打開/鎖走進了牢房內,沒一會兒便听到了腳步聲傳來。
看到連軒的那一刻,吳語塵的身子猛的一僵,臉上閃過一片怔愣,身子也快速的轉過去,似是很害怕看到連軒似的。頭重重的垂下來,整個人身上都有一股頹敗之氣。
看到吳語塵的躲避,我有些心急的撲到了台子那里,朝著里面喊著。「別走~」
也許玻璃是隔音的,不然也不會安裝電話。也許吳語塵听到了我的呼喊,身子緩慢且機械的轉地過來。才不過兩天不見他,他整個人都感覺瘦了一圈,兩只眼窩都深深的陷了下去,眼周圍有嚴重的黑眼圈。雙唇干裂的都起皮了,透著一股子病態的蒼白。青黑色的胡渣已經刺破皮膚都長了出來,圍著唇部一周。
額頭的劉海有些凌亂,頭頂上的頭發一簇一簇的,像是被撓過無數次。可以想象到他昨晚一整夜無法入眠時雙手插入深深的頭發里,無助且恐慌的抓撓著,那個玉樹臨風的吳語塵早已不復存在了。
雙手撐在玻璃上,我向他搖了搖頭,嘴巴微動著。「不要走。」
他定定的看著我,眼里有霧光閃動。看守員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安裝在玻璃上的電話,示意他有什麼話可以用電話和我說。我看著動作緩慢的走過來,第一步都走得像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一樣,緩慢而小心翼翼。
急切的抓起電話,我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听到他的聲音,只是害怕他會這般突然的走掉。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朝著他點了點頭。他走了過來,手緩緩的抬起抓起了話筒,身子卻站得離玻璃台面有一步之距。
「語塵,你怎麼樣了?」突然發現我的聲音有些哽咽,就像嘴里含著什麼東西,沙沙的。他的身子往前晃了晃,眼里卻平靜得嚇人。便竟太分。
「你說話啊,我昨天在家里看到新聞了,就立時趕了過來。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你開口說句話吧。」我多希望他說他沒事,雖然這樣的要求有些混蛋。
他的腳步往前挪了挪,納納的看著我。「你都知道了。」平淡的語氣,沙啞的聲音,眼里一片死寂。
我一愣,一時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
「你不該來。」他說,聲音較之剛剛要清潤了一些。
雙手緊緊的抓著話筒,我想讓他知道,我來是有原因的。「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證明你是無辜的。」
他的嘴角撇了撇,像是在笑話我。我一臉認真的看著他,很肯定的點了點頭。「我說的是真的,那圖紙我校對過,所以被公布出來的圖紙是被人捏造出來的。只要我能找到原圖,我就可以證明你的清白,你相信我。」
這麼久以來,他的眼珠子終于轉動了一下,可視線卻看向了我的身後不遠處。那里是一堵牆,一堵只要走出那面牆就可以獲得自由的牆。他的眼里有些微的光芒,我知道他想出去。
「你知道我在你被押出法院時看到誰了嗎?」我問他。雖然只是一閃而過的背影,可我想我不會看錯的。那個背影在我活了這二十幾看看歲月里,頭一次激出了如此大的波瀾。
吳語塵將視線收回,在我身上淡淡的瞟了一眼。他的眼里有一抹狐疑,可他卻沒有開口問我。
「是落蘇。」我說。
我看到他抓著話筒的五指緊了緊,可臉上依舊一片漠然。
「這件事不排除是落蘇做的,她爸爸是規劃局的,她自然有捷徑。至于為什麼這件事連規劃局的人都沒有站出來澄清此事,恐怕也是她爸爸的原因。只有你被判刑了,他爸爸才不會被人懷疑。那假圖肯定也是她們找人弄出來的。我只需要去找落蘇她爸爸問個清楚,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連軒,這件事已經發生了,不管是誰想要陷害我,如今我已經被判刑了。你不需要為我做些什麼,謝謝你能來看我。」
胸口有些悶,听著他淡漠的話語和冰冷的眼神,我甚至都懷疑面前的這個人不是我認識的吳語塵了。右手按壓在胸口,我無奈的笑笑。「是我害了你,只要你能出來,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這一刻,我害怕听到他冷漠的話語了。匆匆掛了電話,在出去前,我又轉頭看了看他。吳語塵已經轉過身去了,背微微有些彎,似乎不堪重負。
想必任何一個人在經歷這種巨變後,都不會平靜的面對人和事了吧?更何況是我害得他如此,他此時應該很恨我,恨我給他帶來了災難。後悔認識我,後悔因為我而面臨牢獄之災。
我就是一個不祥之人!
出了警局,從包包里拿出藥瓶,匆匆的倒了幾顆出來。沒有水,只能干咽下去了。
我隱隱覺得,等這件事過去後,我和吳語塵就真的是兩個世界里的人了。就算有朝一日在路上踫見,也只會是兩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再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14671018
坐在出租車里,將車窗打開,冷風生猛的灌了進來,刮在臉上澀澀的疼。
「落蘇她爸媽住在哪里?」電話里,我問林煥。
林煥沉默了半許後,報出一個地名。我讓司機師傅開車前往落蘇她爸媽所住的小區,只有十幾分鐘的車程就到了,在三環外面。
敲響屋門,里面有腳步聲傳來。來開門的是一位五十來歲的中年女人,頭發被盤了起來,很有氣質的女人。她看了看我,一臉迷惑。「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出于禮貌,我還是喊了她一聲阿姨。「我是來找落蘇的爸爸的。」zybk。
沒一會兒,里面傳來一記沉悶的聲音,中氣十足,如旱天里的一記悶雷。「誰呀?」
「說是來找你的。」李韻轉過身,看了看聞言走過來的落言。落言走到門口,看到我時眉毛很不和諧的皺了皺,臉色有些難看。「是你?」
「莫不是你知道我要來找你?」站在屋門前,我雙手環胸的看著他。落言的眼色有些閃躲,重重的咳了一聲,「這里是我家,我家不歡迎你。」
說著,落言便要將門關上。我一急,將身子卡在了門口,落言的動作有些重,實木的門重重的扣過來時,我還是感覺半邊身子痛得有些麻木。李韻的臉色變了,忙走過來拍了拍落言的胳膊。「你這是做什麼,大過年的。」
看來李韻並不知道那事!
忍著痛,我跟著落言走了進去,李韻好奇的看著我,眼里的迷茫之色還未散去。
「你不需要請你夫人出去走走嗎?不然怕是會影響我們之間的談話的。」我冷笑的看著落言,落言的眼角狠狠的抽了抽,帶著一抹狠厲。李韻莫名其妙看著我們倆,落言此時出聲了。「你出去走走,我和她有事要談。」
李韻本想問是什麼事,卻被落言一記凌厲的眼神給嚇得閉了嘴。
等到屋子里只有我和落言時,他的神情這才放松了下來。他似乎有些害怕那事被他老婆知道了,放松下來的臉上有著不屑的神情。
「你想我和談什麼?」他徑直坐在了沙發上,正中的茶幾上放著幾個紫砂壺茶杯,看來他很喜歡喝茶。
「當然是談你女兒害得人家坐牢的事。」我開門見山,並緊緊的盯著落言的臉,不放過他臉上的一絲細微的表情。果然,我剛說完,我便看到落言拿著紫砂壺的手僵了僵,雙唇抿得更緊了,鼻頭下意識的皺了皺。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他抬起頭來,朝我笑笑,往兩個茶杯里倒了些茶,薄霧順著茶杯上方升騰起來,讓落言的臉有些模糊。
「伯父您是規劃局的吧?難道不知道最近查審官員的風頭很緊嗎?重慶的艷/照事件知道嗎?有九名官員被拉下馬了吧?他們不可僅僅是因為不/雅照的原因被拉下馬的嗎,似乎還有別的原因呢。最近官員打壓得厲害呢,要是讓外界知道伯父你濫用職權讓自己的女兒害人,你說你還能在規劃局里混下去嗎?到時別說是你了,只怕你老婆還有你女兒,包括所有你的親戚都沒臉見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