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看到河底有一個人形的影子,平躺著伸長雙手,應該就是他的指尖在輕輕地觸踫我。雖然這人的姿態極其詭異,我也心中警覺,但為了避免誤傷隊友,我還是鼓起勇氣深吸一口氣,把頭埋進水流想看個究竟。
河底鋪了厚厚的一層黃沙,隨著我身體的擺動,沙子紛紛揚揚地散落在流水中,一時看不清人影的面容。我只得硬著頭皮模到他的一只手,把他拉出了水面。
這是一具尸體。非常陌生的尸體。臉部已經高度腐爛分辨不清,而身上也殘敗不堪,唯一熟悉的地方,是他的後腦勺有一個彈孔。
該不會是之前站在石頭上的那個被我打死的人影吧?他被流水沖到了下游,也不是沒有道理。可….這個人影不應該同樣是李錚之前打死的那個嗎?李錚說這是掉落下的那具尸體,那麼….我趕緊朝尸體的肩膀看去——肩膀完好無損,並沒有被怪物咬傷的痕跡。
這麼說,李錚在說謊?
這有什麼必要說謊?這個人我也不認識,李錚為了隱瞞什麼?
這麼一想,我立刻就發現了不對。第一次進入洞穴時,好像洞穴深處傳來了敲打石塊的「砰砰」聲,可等我第二次回到原地,並未听到這「砰砰」聲。
這里一定和之前是兩個極其相似的地方!
頓時心安不少,既然是兩個相似的地方,那就說得通了。那我也不一定會再次被卷入黃沙。
我松開尸體,尸體隨著水流漂浮到一邊,軟軟地耷拉在河面上,尸水蔓延開來,我不由得一陣惡心,趕緊繼續向前。
然而,剛邁出一步,突然感覺腳底一滑,如同前一次一樣,我再次被卷入河底的淤泥之中,失去了知覺。
等我微微睜開雙眼醒來的時候,讓我抓狂且驚悚無比的事情發生了。身邊是腐朽不堪的槍械,洞頂是密密麻麻的尸體。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捂住腦袋在原地打轉,手槍依舊握在手里,子彈少了一發,是剛才射殺人影所消耗的。我呼吸急促起來,拼命掐了自己一把,頓時疼的呲牙咧嘴。——我不是在做夢,這都是真的!
沒有別的辦法,我再次朝洞穴深處跑去,人影依舊站在石頭上。只是這一次,我喘著氣站在原地傻傻地盯著人影,並沒有開槍。
問題說不定就出現在這個人身上!兩次的經歷,站在石頭上的人或者可以說是喪尸卻不一樣,這一定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只是我沒有時間了,身後洞頂上的尸體隨時都會掉落,必須趕在這之前去看個究竟。
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槍管對準石頭上的人影,一步步地靠了過去。
隨著離人影越來越近,一股腐爛的味道也越來越濃,臭味撲鼻。我只得屏住呼吸,硬著頭皮繼續走。慢慢地,人影離我不過只剩下不到一米的距離。我停下腳步,這個距離最適合攻擊,躲避起來也有伸展的空間。等了一會,人影依舊背對著我,似乎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我看清他的肩膀上並沒有傷口。他的後腦勺已經腐爛壞死,蛆蟲鑽進鑽出,我忍不住惡心得咽了口唾沫,暗暗地咒罵了一句。
沒有辦法,他不轉身,只有我上前了。我的腳步緩緩地朝他右側移動,但仍舊和他保持不到一米的距離,軌跡形成一個弧度輕輕地繞到了他的跟前。
他的臉部已經高度腐爛,眼楮和鼻子擠成一團,膿水從額頭的裂縫流下,嘴巴歪著掛在左臉頰上,似乎還在微微地抽搐。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強忍著劇烈的惡心,槍管指向他的腦門,以防不測。
但並沒有扣下扳機。
因為這時我的心里升起了一個疑問。這具尸體似乎並不是喪尸,否則就算看不到我,也聞不到我的氣味嗎?為何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攻擊我?而既然已經死亡,又是如何直直地站立在這個石頭上的?
越過人影朝他背後看去,洞頂上的尸體密密麻麻,卻並沒有掉落的跡象。
此時我的心里有了個大膽的設想︰如果我對這具尸體開槍,洞頂上的尸體一定會像之前一樣,雪崩似的紛紛掉落,然後我繼續陷入淤泥,再次回到起點。
而如果我不射擊他,事情就一定會發生轉變!關鍵就在于他腳下的這塊石頭,和支撐他站立不倒的那個動力!
這或許是一個機關。
這麼一想,我的恐懼立刻驅散不少,甚至有些隱隱的得意和興奮。但沒有放松警惕,手槍對準尸體的腦袋,我緩緩地蹲去,打算查看那塊石頭。
果然,這麼一看,馬上就發現了異樣。
這個人的雙腳,是嵌在石頭里的。
所謂嵌在石頭里,就是他的雙腳只剩下腳背還暴露在空氣中,腳底以及腳趾都仿佛融進了整個石塊,宛如一座合為一體的雕像。但雙腳與石頭連接的部分卻並不緊密,僅僅能夠維持尸體暫時的紋絲不動,一旦外力促使尸體倒下,那他的雙腳也必定會離開石塊的束縛。
他踩的地方,一定有貓膩,極有可能是個機關。
我現在能做什麼?我有一把槍,還有一個思考的大腦。連撬開它雙腳的刀都沒有。用手?太冒險了。萬一這石頭有什麼腐蝕性液體呢?
我蹲在石塊的旁邊,大腦飛速地轉動著,想破解這個機關,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腦海里猛地劃過一個念頭︰之前敲打石塊的「砰砰」聲,會不會和這里有關?
這麼想著,我激動起來。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氣,又抬頭看了看尸體,確定沒有危險後,用手槍敲打了兩下尸體腳下的石塊。
聲音回蕩在洞穴里,空靈而嘹亮。敲打的同時,我謹慎地後退了一步,做出防御的姿勢。
一秒,兩秒,毫無變化。
第三秒,那具尸體突然猛地往下陷了一格。之所以用「一格」這個詞,是因為整具尸體好像僵硬了似的非常機械,之前還剩腳背露在外面,「 嚓」一聲之後,它的整雙腳全部卡進了石塊內,石塊「淹沒」到了腳踝。
下一秒,水流突然急促起來,水花翻滾著,猶如浪濤。我站立不穩,被這股強大的水流猛地朝下流帶去,背部磕在石塊上,疼痛難忍。然而與之前不同的是,一分多鐘之後,我感覺身邊的流水好像慢慢地消退了,身體好像一下子撞進了一扇門,隨後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