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咒罵著,眼睜睜盯住越來越厚實的冰層向下壓來,速度快的超乎尋常。出于本能,所有人只得被逼著繼續下潛,即使明白池底沒有任何出口。
就在這時,我忽然感覺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心里一驚,馬上轉頭看去。黑暗中看不清來人的臉,只依稀感到那人掐的我手臂極痛,下手絲毫沒有分寸。
猛地回憶起熱帶雨林的綠水河內屠蘇帶我進入水底洞室的場景。如今這力道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好似在暗示著什麼。
我沒有掙扎,被這股力一路朝下帶去。屠蘇應該是找到出口的,可為什麼只拉我下來?難道又要不管其他人了?
可還沒下潛幾米,忽然只感覺自己一下子被卷入一團漩渦之中,水流迅速地把我朝一個方向帶了過去。本來還算清醒的意識終于昏昏沉沉起來,撞得七葷八素,幾近昏迷。
然而,就在完全失去知覺的一瞬間,一種雲開霧散的舒適突然襲來,水好像正在緩緩流開,呼吸也通暢了。慢慢睜開雙眼,首先瞥見的是一個類似于洞室的地方。只是好像完全封閉。除了角落里那盞昏暗的油燈,看不清四周的情況。
清醒之後才發現,整個洞室內,只有屠蘇站在身邊。
「你….你不是說沒有出口?」我一下子站起身,氣憤不已︰「你又拋下他們?他們會被凍死的!」
說著,我立刻朝洞壁模去,心里牽掛李錚等人的安危,十分焦躁不安。
「死不了。」身後的屠蘇卻冷冷一笑︰「你要回去,死的比他們可快多了。」
「你什麼意思?」聞言,我氣急敗壞地轉回身。
「呵。」屠蘇眯起眼楮︰「每個人會為不同的理由戴著面具說謊。你若還沒有引起警覺,我不會給你收尸的。」
「你是說….」我一愣︰「他們中有人有問題?誰?」
出乎意料的是,屠蘇卻不再理睬我。只是翻開那半本筆記,把留下的那行字跡湊到我眼前︰「我叫你辦的事,你做了沒有。」
「哦。」我推開筆記︰「找過狼了。他給我一張機票,讓我過來。」
「機票?」沒料到,面前的屠蘇忽然語氣驟變。在我認識他的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內,如此明顯的表情或語調變化極為罕見︰「他長什麼樣子?」
看到屠蘇的神情,我忽然有些慌張。似乎猜到些什麼。大概地描述了一遍自己和狼相遇的過程,借著記憶又形容了他的長相,同時把假少校也一筆帶過地講述給了屠蘇。
直到我全部說完,屠蘇才收回那份微微的驚訝,恢復一貫的冰冷︰「這下有意思了。」
「他不是狼?」
「你認為呢?」屠蘇好笑地看著我︰「別人給你下套,你還真往里跳。」
「還不是你要我去摩爾曼斯克找他的?我照做了怎麼怪我?那飯店又是怎麼回事?」我氣惱地看著屠蘇無所謂的神情,有些激動。雖然心中早就隱隱對狼的動機有所懷疑,但他似乎並未體現出加害于我的意思,也就按他說的做了。莫非他的目的不是要害我,而是把我引過來?這麼看來,假少校和狼是同一人?
「我只是借你引出他們而已。」屠蘇扯起嘴角,眼神淡然︰「早就懷疑軍港的那將軍有問題,果不其然。狼這代號是我隨口編的罷了。」
「你妹啊…」原來屠蘇只是在利用我獲知真相?就沒想過萬一我被將軍抓走怎麼辦?萬一狼起了殺機怎麼辦?
「我記得自己還告訴過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屠蘇仿佛猜到了我的想法,聲音沉靜︰「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經受住考驗?看到我的字跡就照做,看到狼給的機票就接受?」
「這…」我一時沒了措辭,臉上惱羞成怒的表情一定精彩至極。
屠蘇不再搭理,轉而取下背上的步槍,朝洞室左側走去。順著他的目光,隱約看到左側的洞壁上似乎有些異樣。又是騎士步兵圖?見慣了這幅圖的無處不在,厭倦和心煩頓時涌上心間。這死亡之旅,究竟何時才是個頭?
這麼一想,忽然記起飯店老板的話,不禁自言自語道︰「易亞特?」
「什麼?」話音未落,屠蘇聞言一步跨到我的面前︰「你說什麼。」
見慣了他的處事不驚,這連續的兩次驚訝讓我一時間有點緩不過神。只得解釋一遍之前的遭遇,說出心中的疑問︰「易亞特,是俄語?」
「你還告訴過誰?」屠蘇皺起眉頭,岔開話題。
「沒有。」
「到此為止。」話音剛落,就被屠蘇猛地打斷︰「想活下去,就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特別是….」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好像在強調︰「少校和李錚。」
「啊?」我一驚,本能地月兌口而出︰「為什麼?」
「永遠別問我為什麼。」屠蘇有些不耐煩︰「因為我不相信他們。」
我還想問些什麼,可就在這時,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詭異的動靜。音波回蕩在整個洞室,顯得毛骨悚然。
這是一陣鏟土的「沙沙」聲。就像有人正站在洞室頂上,用鏟子扒拉黃沙。而此時听來,竟然異常熟悉。
那張照片!
我慌忙拿出照片,翻到黑衣男子的那張。男子手中正握著一個鏟子,自顧自地挖著黃沙。僅僅通過照片,也能完全想象到當時的場景。
見屠蘇冷冷地看著,我只得將照片的來龍去脈告知于他︰「這男人,你認識嗎?」
「不。」屠蘇轉過頭去︰「不過,這照片是個線索。」
說著,他忽然一把搶過那三張相片,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防水打火機來。
「你要干什….」
來不及制止,屠蘇手一翻,火苗猛地從相片上竄起,迅速蔓延至整張相紙。不到一分鐘的功夫,這三張相片立刻化為灰燼,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地。
恐怖的事發生了。相片被銷毀的同時,那種鏟子挖沙子的聲音也戛然而止。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去,卻毫無異樣,就如同之前是自己的幻听。
「這怎麼回事?」
「只是控制你神經的一種手段。」屠蘇淡淡地將打火機塞回口袋︰「如果不燒掉,你會時不時地听到一些動靜。好奇心會促使你一步步走入深淵。」
「那為什麼都要把我引到這里來?」我望向手背上的傷疤。然而觀察片刻,屠蘇卻始終沒有回答。整個洞室安靜得可怕。
「我有什麼特…」我疑惑地抬起頭。剛想追問,面前的那一幕突然令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