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迷境以西,望海礁。
這兒有一片狹長的沙灘,在沙灘和大海的連接處,還密布著許多黑色的礁石。這其中最為顯眼的一塊礁石高逾五米,呈一個人頭骨的形狀,「面」朝大海佇立著。
而這塊頭骨形的礁石,正是「望海礁」,此地也因其得名。
在水晶迷境之外,是可以看到「真實的天空」的。所以,此時在望海礁邊的人,恰能見到一輪西沉的紅曰。
吱吱嘎嘎——
金屬軸轉動的聲音又起,這宣告著一輛小三輪車正在靠近。
「好久不見啊……」比利很快就把車停在了那大礁石的旁邊,開口言道。
望海礁上,一條孤寂的背影正孑然而立,欣賞著落曰的余暉。
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應道︰「真是稀客啊……是來島上救弟弟的嗎?」
「已經救出來了。」比利說道,並抬起他的小胳膊朝著自己來的方向一指,「瞧,他在那邊等我呢。」
礁石上的男子轉過頭,瞥了一眼幾百米開外的比爾。比爾此刻正擺著_這樣的表情,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
「呵……他身邊的是什麼?恐葉包的粽子嗎?」那男子輕笑一聲問道。
「對,而且餡兒是蠶母的肉。」比利回道。
「whatever……」男子聳聳肩,用無所謂的語氣應了一句,又道︰「還是說說你的來意。」
「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比利語氣悵然地言道,「來看望一下久別的故人而已,非要有什麼別的理由嗎?」他頓了一下,接道,「刑師,我們畢竟曾在同一位老師的門下學習過,也算是師兄弟關系……你又何必……」
「少來這套。」刑師憤然打斷了比利的話,並轉過身,瞪了比利一眼。
「看到你我就有火……」刑師冷冷道,「我永遠記得‘那個老家伙’把我趕走之前所說的話……‘你只是個施虐狂。而比利才是藝術家。你只能給人痛苦。而他卻能讓人救贖’……哼……這真是莫大的侮辱。」
他說著,抬腿輕躍一步,從望海礁上跳下、站到了三輪車前。
近距離看時,這位刑族神祗的外觀和人類幾乎是一致的。其身高在一米九左右。體型中等。膚色偏白。一頭灰色長發披在肩頭;他長了一張很嚴肅的臉,額寬面闊、橫眉冷目、蒜頭鼻、厚嘴唇、寬下巴……還留著兩撇墨西哥味兒十足的卷翹大胡子。
「那老家伙又怎會想到……」刑師接著剛才的話道,「若干年後。我成了多元宇宙中的神祗之一、時間之主最得力的助手、咀魔島的總設計師;而你……只是個墮于混沌的雜碎、一個逃犯。縱然在你成為逃犯之前,也不過就是個真理法庭的陪審員罷了。」他冷笑一聲,「哼……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我……的確只是來看望你的……」比利接道,「你又何必說那些……」
「哈!」刑師打斷道,「是嗎……我還真沒看出來,你我之間是這種可以相互探望的關系……」他模著自己的大胡子,俯視著比利,冷哼道,「雖是‘師出同門’,但你我向來就不是一路人?這點……就連你弟弟那種傻帽都看得出來。」
「注意你的措辭。」比利的語氣驟冷。
「啊……抱歉。」刑師俯子,把臉湊到比利面前,「你弟弟不是傻帽,是大傻帽……」
「百余年不見,你在惹人厭惡這方面的能力見長啊……」比利沉聲道,他的眼球閃動著異樣的光芒,好似已動了殺心。
然……他還是忍住了。
「哼……算了。」忽然,比利又收斂了殺意,平靜地接道,「反正你的時間也已經不多了……」
「哈?」刑師又直起身子,面露狐疑道,「你說什麼?」
「呵呵……」比利笑了笑,「無須太久,你便會知道了……」說著,他已調轉車頭,蹬著三輪向比爾那邊去了。
「搞什麼名堂……」刑師若有所思地念道了一句,然後又高聲對比利喊道,「你來這兒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幾句廢話嗎?這算什麼?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比利依然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他只是頭也不回地接道︰「不管你是否領情……出于同門之誼,我再給你兩個忠告……第一,不要輕信表面現象;第二,千萬不要小看了那個比你更擅長惹人厭的家伙……」
…………
話分兩頭,還是回到玩家們這邊。
離開休整地點後,覺哥他們又不急不緩地行了一個小時。
在這段時間里,周圍那些水晶上的光芒果然是越來越暗,最後……終于變成了徹底不發光的狀態。而他們頭頂那片顯示著咀魔島「倒影」的天空,也變成了一片漆黑。
當然了,這也沒什麼。在凡事都做最壞打算的覺哥看來,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問題是……在「天黑」之後,還發生了更詭異的情況……
也不知何時……在那漆黑的天空中,竟出現了一只眼楮。
是的,是一只,而不是一對……
那是一只白色的巨眼,其眼眶和眼白皆似燃燒的白焰般隱隱浮動著,而其瞳孔則是一條琥珀色的豎線。
所有身處水晶迷境中的生物(包括玩家),無論在何時何地、以何種角度朝天上看,都會感覺這只眼楮在盯著自己……
剛發現這玩意兒時,四名玩家還戒備了好一會兒,生怕天上會噴下射線之類的東西……但觀察了幾分鐘,他們就發現這只眼楮沒有什麼異動。或許只是系統用來制造壓力的一種手段……
「我說……這四周安靜得有點兒太過了……」走在隊伍中間的小馬哥念道。
「其實白天也是這麼安靜的。」負責斷後的鴻鵠接道,「只不過在光線充足的時候,人會更多地去依靠視覺,所以你沒注意到。」
「說起視覺……」前方的跡部接道,「你們說……天上那個眼楮,會不會就是‘凝視之眼’啊?」(之前封不覺從芙靈那里打听到了所有四名守衛的名稱,並已跟隊友們說過了)
「不一定。」走在最前方的覺哥半開玩笑地回頭接道,「也許那是得了白內障的索倫(sauron,托爾金小說中的虛構人物,此處覺哥所指的自然是第三紀元中的靈體索倫。他時常以眼楮的形象出現)。或者……只是個形似眼球的布景罷了。」
「干什麼……西游記的梗用得差不多了,準備耍魔戒梗了是不是?」跡部虛著眼回道,「無數關于弗羅多和山姆的基情槽點已在你嘴邊蠢蠢欲動了是!」
「我只是用笑話緩解一下氣氛而已。」封不覺道,「咱們已經漫無目的地找了一個小時。仍是毫無進展;加上這種壓抑的氛圍。很容易導致注意力下降的。」
「你這樣東拉西扯才會導致我們的注意力下降……」跡部接道。
「呵……」封不覺冷笑一聲。回過頭去掃了隊友們一眼,「難道在我開口之前,你們不是在東拉西扯嗎?」他頓了一下。似乎是想留給他們思考的時間,「也許你們還沒有意識到……環境早已經開始影響你們了。從周圍完全變暗時起,你們之間最長的一次沉默,只維持了三分鐘。仔細回憶下……每三分鐘不到,你們就會忍不住說幾句沒什麼營養的廢話,以此來緩解緊張的情緒。這是因為……一直保持沉默的話,黑暗和靜謚就會開始擾亂你們的思緒,讓你們的恐懼感逐漸增強。」
「听你這話……難道你對黑暗和寂靜就毫無感覺?」跡部回道。
「這個嘛……嘿嘿嘿……」封不覺使用了嘿嘿嘿**,賤兮兮地回避了這個問題。
「行了,我了解你的意思。」鴻鵠插嘴接道,「簡而言之……一言不發容易胡思亂想,話太多會分散注意力。而適當的交談……就可以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
「沒錯。」封不覺點頭道,「所以咱們最好每隔兩分鐘就……」
突然,他的話戛然而止,步子也停了下來。
「喂。」覺哥的語氣忽然變了,他無疑是看到了什麼,「前面……好像有東西……」
隊友們聞言,紛紛上前幾步。
眾人一同順著的燈光朝前觀望,竟是看到了……一條隨風搖曳的黑影。
那影子在半空飄飄蕩蕩,脖子上還套著根繩索。由于離得遠,玩家們只能看到一個人形的輪廓,卻不知近看會是個什麼模樣。不過……他們也都清楚,按照這游戲一貫的尿姓,走近了絕對會觸發驚嚇事件……
「這應該不是上吊自殺的……」小馬哥壓低了聲音,輕聲念道。
「你怎麼知道?」跡部也小聲問道。
「腳邊沒有凳子。」小馬哥回道。
「沒凳子是很正常的。」封不覺模著下沉吟道,「他的腳離地足有兩米遠呢,難道他是站在海岸救生員的瞭望椅上上吊的嗎?還有……你們看他脖子上的那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是直接綁在高處那塊水晶上的,而不是繞過那塊水晶垂下來再打結的……所以,依我推測有兩種可能。其一是自殺,過程是……他先爬上水晶柱,將繩子的一頭套在自己脖子上,另一頭綁在水晶柱上,然後再從那兒跳了下來。其二便是他殺……那就有很多種弄法了……」
「你們給我適可而止啊!」鴻鵠壓低了嗓門兒,厲聲喝斷了他們的扯淡,「現在是玩推理的時候嗎?什麼自殺他殺啊?手法和形式根本沒關系的!這明顯是某種可觸發事件!給我認真一點啊!」
「嗯,有道理。」封不覺神色一正,點了點頭,「這樣……就由我先去掃一掃雷,模一模底,你們在這里等我。」
「 ……沒想到面對這麼滲人的場景……你居然自告奮勇?」跡部問道。
「哈,這有什麼?」封不覺輕松一笑,「不過就是具吊著的尸體罷了,能有多嚇人?」
「好,有種!」天馬行空轉過那濃眉大眼的面孔,拍了拍覺哥的肩膀。
「哦?你說‘有種’~是不是啊?」封不覺一轉身,便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向了小馬哥。
「是啊,你就當我沒說好了……」天馬行空本能般地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可覺哥豈會放過他……
封不覺反過來把手摁在了天馬行空的肩膀上,並順勢將其朝前推了幾步︰「好!作為一個比我還有種的英雄,想必你已經按耐不住了!干脆……你現在就隨便拿個家伙沖上去亂砍,我們在後面掩護你。」
「你這台詞听著挺耳熟啊……話說為什麼變成了我先……啊……」小馬哥話還沒說完,就被推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毫無違和感的幾句對話過後,他就變成了探路者……
…… ……
那吊在半空的死尸還在晃動,並發出了些許響動。听上去像是風拂過衣服的聲音,也可能是緊繃的繩索發出來的……
越是接近那死尸,聲音就越是明顯。
走了大約二十步,天馬行空已听不到隊友們的呼吸聲和竊竊私語了。他只能听到那尸體上傳來的怪聲,以及自己的呼吸……
「呼……沒事的,不就是個死人而已嘛。」天馬行空的腳步漸緩,口中自言自語般念道,「在驚悚樂園里見的死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這種吊死尸的橋段在電影里看過沒一百回也有八十回了……有什麼呢……」他的話越來越像是自我安慰,「身為英雄,豈能在這里退縮……」
又行出二十幾步後,小馬哥已來到了距離目標不足五米的地方。
雖然尸體的臉一直被頭發遮著、看不分明,但在接近的過程中,天馬行空卻始終高舉著手電,讓燈光照在那尸體的頭部。因為小馬哥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好像……只要他一移開燈光,那死尸就會偷瞄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