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章史無前例
將眾人的神情看在眼中,王羽對眾人的心思一覽無遺。89閱讀網
諸侯們都擔心自己將矛頭對準他們,可自己又何嘗願意跟他們纏斗?
依照豫州傳回的情報,孫堅和袁術的豫州攻略,遠不像想象中的那麼順利,在打通通往汝南郡的道路之前,孫堅幾乎是一座城一座城的攻過去的。
到了汝南郡,袁閥的潛勢力開始響應,各地縣城才在屠城和內部不穩的雙重壓迫下產生動搖,出現了不戰而降者。
孫堅背後有大半個荊州供應,還能在當地燒殺劫掠,以充實部隊,得到補給,結果還戰事連綿。
換成自己,就算有了大義名分,進軍時不會遇到這麼多阻礙,但戰事一起,恐怕也不是一年半載能結束的,補給又從何而來?
所以,無論是佔據洛陽,還是攻打某一路諸侯,跟對方爭搶地盤,都不是什麼好主意,只會陷入泥潭,甚至被群起而攻之。
實際上,就算是董卓,也遠未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正如他自己說的,他在關西還有數萬精銳,如果他想,在雍涼拉出十萬大軍也沒多少問題。
自己想要全取董卓,機會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在陽人之戰結束的第一時間,不理會後路可能發生的變故,分兵兩路,一路奇襲函谷關,一路北上,同時傳信河東,讓楊奉等人封鎖河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拿下董卓。
錯過這個機會,董卓就有很多應對的方法了,比如從關中調兵,冒點風險,調李傕、董越等人入關助戰。
說到底,董卓最怕的,只是自己不依不饒的繼續追著他打罷了。
諸侯們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不會想不到這一點,之所以還這麼怕,就是因為自己以往的名聲和事跡,他們猜不透自己,未知產生恐懼。
沒人想被自己盯上,像對付董卓那樣死纏爛打,這才是自己得以威懾群雄的最大本錢。
「鐘使君,你此番來,可是陛下有旨頒下?」
「陛下確有旨意……」
鐘繇點點頭,面色有些沉重,他帶來的與其說是天子的旨意,還不如說是董卓求和的條件。來之前,天子對他殷殷叮囑,希望他見機行事,將自己營救出去,可是,李儒擺出了玉碎的架勢,他又豈敢冒這個風險?
他長嘆一聲道︰「王將軍,諸君,這就設案接旨罷……」
他的語氣中全無喜意。既然對西涼人拿皇帝做人質沒辦法,打了這麼久的仗,將洛陽周邊打得一片狼藉,又是為了什麼呢?讓董卓呆在洛陽,觀其自敗不是更好麼?
董卓仗著西涼軍的兵鋒,能囂張一時,但其在政略上就是個白痴,光憑李儒一個人,又豈有力挽乾坤的能力?
從初平元年的正月到現在,這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是為了成就眼前這個少年之名,然後以高官顯爵彰顯其功……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人誠不我欺啊。
漢朝宣旨的禮儀本就不很繁瑣,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無論是鐘繇還是各路諸侯,都沒什麼心思搞那些繁復的儀式,很快就備下了香案,眾人斂容肅立,聆听聖旨。
王羽也不意外,動不動就跪,是從偽元之後才開始流行的,漢朝人不講究這個。要表示恭敬,只要鞠躬就可以了,越恭敬,鞠躬的幅度就越大,長揖到地,就是最恭敬的表示。
下跪的,一般都是罪犯。
「初平元年,七月,皇帝制曰一策……」聖旨的格式,和後世最流行的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也不一樣,就是很簡單的時間、人物、事件,然後是一段述功的文字,最後就是眾皆關注的封賞了。
「……今有河內太守王匡,忠勤勤勉,勇于任事,遷為泰山郡守!」
「……匡有子羽,忠貞貫日,義勇橫秋,敕封為青州刺史!」
泰山,青州?
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眾人神情各異。
蒯越、閻象、董昭等人都松了口氣;楊奉臉上卻滿滿的都是失望之情;而陳宮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興奮之色;荀彧、鮑鴻則是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神情最復雜的莫過于程昱和陳珪;表現得最從容的是田豐和沮授;最無動于衷的則是張遼。
其實這個答案在很多人的預料之中,早在王羽轉戰南陽前,就把老爹王匡和蔡邕送回老家了。象王羽這種沒什麼家世的豪強,回有根基的地方發展勢力,也是很正常的策略。
而王羽又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就算回了泰山,他也不會老老實實的呆著,在穩固了根基後,八成要向外擴張。
泰山郡的所在,正好處于兗、青、徐三州的交界點上,他要擴張,只能在這三個方向中選一個。
其中兗州最強,勢力分布復雜,是最難攻略的一個;徐州最富,人口稠密,內部也頗為團結,再加上王羽跟陶謙的關系也不錯,攻略徐州的可能性也不高。
而青州本來也是個不錯的地方,但這里的黃巾之亂規模極大,綿延時間也最長,至今未平,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年初會盟的時候,青州刺史焦和也是響應者之一,而且是很積極的一個,他不顧路途遙遠,帶了一支上萬人的大部隊離開治所臨淄,意欲前往酸棗勤王。
結果,他還沒離開齊國地界,就撞上了黃巾軍,直接被打回去了。成了勤王的諸侯中,最早半途而廢的一個。
從這件事當中,固然可以看出焦和的無能,但同時,也可以看出,青州的形勢到底有多惡劣。蛾賊遍地,連刺史率領的州內主力部隊都敢截殺,足可見這些亂賊有多囂張了。
青州的問題還有很多,眾人無暇一一列舉,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選擇青州同樣有很多好處,但好處再大,也大不過青州的種種弊端,避強趨弱,這是個很正常的選擇,可放在王羽身上,就顯得不太正常了。
離泰山較近的幾家,心里都在犯嘀咕,懷疑王羽是在搞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那一套。
最緊張的莫過于鮑信的弟弟鮑鴻,鮑家的根基也在泰山,鮑信的轄地濟北國又是泰山近鄰,在從泰山到東郡最直接的路線上。
從徐州趕來的陳珪也很頭疼,陶使君的為人太厚道,很容易被人鑽空子,說不定王羽打的就是徐州的主意。眼下,天下人誰不知道徐州的富庶啊?以王羽無利不起早的性子,說他會棄富庶的徐州,而取殘破的青州,誰信?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又或怎麼想,王羽都一臉莊肅的接了旨,在眾多名士的見證下,從一介白丁,一躍成為了大漢的地方大員之一。
直到這一刻,名士們這才發現,原來王羽搞這場會盟,還有這麼一層用意,這麼多人都見證了,他的大義之名是板上釘釘的了。
至于焦刺史,經歷了這麼多年的摧殘,焦和對青州應該也沒多少留戀了,只要朝廷下道升遷的旨意,他肯定拋下一切往京城跑。當然,前提是他能從治所安全的跑出來。
收起聖旨,將其交在王羽手上,鐘繇沉聲道︰「王將軍,陛下還有口諭!」
「臣听旨。」王羽微微一怔,說好的條件里,沒有這條啊。
鐘繇不急著宣口諭,而是鄭重其事的對王羽說道︰「陛下對你期許甚高,希望你能以中興大漢為志向,再接再勵啊!」
「喏。」
開始听到口諭,眾人並沒當成太大事,可見鐘繇擺出這副架勢,就沒人能淡定了。鐘繇是天子身邊的近臣,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天子的意志,他不會無端端的故弄玄虛,說的這麼鄭重,這口諭或者說是密旨,定然非同小可啊!
會是什麼?
「昔有驃騎將軍去病,封狼居胥,功蓋華夏,驍勇無敵,所向披靡,武帝取‘勇冠三軍’之意,專設此列侯之位……如今天下戰亂,烽煙處處,實乃危急存亡之秋也,當此之時,有英杰現,朕以為,乃是大漢朝列祖列宗不忍見子孫無能,暗中庇佑之故!既有祖宗示下,朕又何吝封賞?」
鐘繇的聲音激昂且洪亮,如同黃鐘大呂一般,震撼人心,將在場眾人震得心神搖曳,難以自己。
天子這是要干什麼?封列侯?而且還是冠軍侯這樣的殊榮?
以霍去病的大功,加上武帝對其異乎尋常,如同對佷子般的寵愛,這才有了這個爵位的出世。其後,遍數大漢朝四百年的歷史,也只有漢武中興時代的勇將賈復,漢章帝一朝,曾經北擊匈奴,權傾朝野的外戚竇憲才得享此殊榮。
如今,大漢朝第四個冠軍侯要誕生了嗎?眾人終于明白,鐘繇為什麼在宣旨前,那麼鄭重了,就算在漢廷威嚴不再的今天,這也是非同小可的一件大事!
要知道,王羽的年齡,甚至比少年成名的霍驃騎還小很多,只有區區十六歲!
眾人的驚訝和駭異,都阻止不了天子的決心。
後世被稱為獻帝的劉徹,並非心甘情願,老老實實的將帝位獻出的,他不是個沒有魄力的人,否則也不會使得靈帝左右為難,一直有廢長立幼的打算,激起大將軍和宦官的沖突了。
「……賜爵冠軍侯,世代罔替,封驃騎將軍,奉天子之威儀,征討海內不臣!」
從鐘繇宣旨開始,在場眾人的心髒就在承受著巨大的考驗,在最後這一刻,壓力達到了極致!
爵位,官職,將軍頭餃,這些已經讓人有種難以承受之重的感覺了,最後這個代天征討,簡直就是逆了天了!
大義之名?
不,不需要!有了這個頭餃,王羽想打誰,就打誰,被他打的人,挨了打還要擔個壞名聲,海內不臣啊!
天子金口玉言,封的官職可以撤,但這種跟爵位綁在一起榮譽是沒法撤的,在這個頭餃面前,什麼青州刺史、泰山郡守根本就不值一提!
別說其他人,王羽自己都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了神。
就憑這個爵位,就憑這個頭餃……值了!打了這麼久的仗,就算沒有別的,只有這個也值了!大義的名分,以後就再也無法掣自己的肘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