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行嗎?」
五月,青州刺史府內,這個句式成了流行詞。
但凡有一定身份的幕僚,閑暇時見面,略略寒暄幾句之後,互相之間肯定要問上這麼一句。
「這事兒啊,還真不好說,主公行事向來天馬行空,他既然說的那麼篤定,也許……」出于對王羽的信心,大多數人都是半信半疑,畢竟這一年多以來,主公已經完成了那麼多奇跡了,也不多這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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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一樣吧?」持疑者也沒那麼容易被說服,「用大風箏載人,說到底,算不上多新奇的東西,關鍵是要膽大,我家主公最出名的不就是豪膽無雙麼?可現在這個……終究還是不成的吧?」
「成不成,光靠說嘴有什麼用?等東西做出來了,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的也是。不過,用紙造鎧甲這種事,實在讓人模不清頭緒,也不知主公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有什麼可奇怪的?說起來,改良後的青州紙,不也是主公親自制作的嗎?當時幕府諸君本待以君侯的名字命名之,卻被君侯推辭了,說是借助了眾工匠之力,不能獨居此功,故而才命名為青州紙。以主公的深謀遠慮,說不定他早就……」
「有道理。」
類似的議論,在刺史府內隨處可聞,王羽造紙甲的設想委實讓眾人驚訝了一番。
無論信或不信,眾人討論的也都不是紙甲的具體情況,而是從王羽的各種事跡中推斷。這是儒家觀念對世俗的影響之一,一個有能力的好人,做什麼事都有道理;反之,則做什麼都有問題。
這反應讓王羽有些無奈。
如果可能的話。他更願意對研發和生產過程完全保密,然後在戰場出其不意的亮出王牌,打敵人個措手不及。
可問題是,別看他信心十足提出了紙甲的概念,但實際上,對紙甲的相關細節,他的了解不比別人多多少。所以,只能采取集思廣益的方式。
紙甲在後世是一個比較有爭議的話題。
有人把紙甲捧到了天上去。認為紙甲制作簡單,又便宜,而且防御力比鐵甲還高,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他們還舉出了實例,南宋真德秀任泉州知州時,上樞密院的奏折稱︰「所有本寨軍器都稍足備,但水軍所需者紙甲。今本寨乃有鐵甲百副,今當存留其半,而以五十副就本軍換易紙甲。」
用一百副鐵甲換五十具紙甲,如果不是有不為人知的內情。比如這位真大人的腦子有病之類的原因的話,那只能說明。紙甲確實比鐵甲強了。
也有人對這裝備不屑一顧,認為這玩意就是古代的貪官們為了從軍費中上下其手,拿出來騙錢的名目。這個說法有一定道理,也很符合華夏官僚的作風,更符合世人對‘紙’的認知。
一捅就破,才是紙的特性,形容什麼東西脆弱。也會說是象用紙糊的一樣。拿這東西做鎧甲,純屬坑爹,別說跟鐵甲比。就算是皮甲,也不可能相提瞚鄣摹?
紙甲首現于唐朝中後期,風行于宋。以宋朝重文輕武近乎畸形的社會風氣中,紙甲確實有可能是文人們吹捧出來的神兵利器,反正他們自己又不用披甲上陣,給武人用的東西,夠便宜就行唄,結實不結實?很重要嗎?
因為各種說法繁多,又自相矛盾,王羽不是考古學家,自然也沒興趣追究到底。
不過,當他得了蔡琰的提示,對蔡侯紙進行改良時,的確已經有了生產紙甲的想法。當時沒有付諸實施,一是因為研發剛開始,紙的產量還有限;另外,他對紙甲的具體性能也沒什麼概念。
現在,為了抵擋冀州軍裝備,尤其是遠程攻擊力方面的優勢,他不得不將此事提上了日程。
在具體制作之前,他先要驗證紙甲的可行性。
「大家都看見了,覺得如何?」校場上,指指面前的三個人形靶子,王羽向一眾心月復問道。
「嗯,似乎有點道理。」賈詡第一個走了上去,他一手捏著下巴,一手在靶子上來回模索,眼楮亮亮的。
王羽采用的試驗手段是分別用鐵甲、皮甲,和一疊厚紙覆蓋在稻草人上,然後分別在不同的距離上,用弓箭和強弩分別射擊,根據射擊的結果來驗證這三種甲的防御力。
結果很有趣。
三十步的距離上,鐵甲可以抵擋普通弓箭手的弓箭射擊,卻擋不了太史慈這種猛將的弓箭,也抵擋不了強弩;皮甲則什麼都擋不住;而那一疊紙卻跟鐵甲一樣,擋住了普通步弓的射擊。
雖然箭矢最終還是射透了那一疊紙,但露出的那一絲鋒芒,卻遠談不上對紙後面的人造成傷害。
射擊距離不斷向遠處延伸,五十步、八十步,一百步……
最終的結果,鐵甲的性能是最好的。在五十步開外,鐵甲就可以有效阻擋強弩的殺傷了;八十步之外,只要不是箭矢剛好從甲片縫隙中射進去,鐵甲可以硬抗住強弩;百步外,強弩對鐵甲的殺傷力近乎于無。
皮甲的性能要差上很多,在百步以內,連削弱步弓的殺傷都做不到,更別提殺傷力強出數倍的強弩了。
而那疊厚紙,也就是紙甲的性能則大出眾人預料。其防御力雖不如鐵甲,但表現出來的性能卻遠遠勝過了皮甲,就算跟鐵甲相比,也差不了太多。
如果再考慮到造價和工期,紙甲一下就把鐵甲給比下去了,紙和鐵能是一個價錢嗎?
「這紙到底有何特異?居然跟鐵甲一樣好用?要是真能造出來,那還要鐵甲干嘛啊?」太史慈也覺得很新奇,做武將的,誰都知道盔甲是好東西。
如王羽、孫堅這樣喜歡身先士卒的主將,為什麼能一直活蹦亂跳的呢?武藝高是一方面,他們身上的甲好。是很關鍵的因素。
徐晃的那支重步兵就是最好的明證,他們手里的斬馬劍犀利,身上的甲堅固,只要體力充足,就能一直沖殺下去,無往而不利。誰都知道徐晃的重步兵為什麼厲害,可卻沒幾個諸侯能復制,不是眼光不行。只是大家都沒錢,打造不起這麼多盔甲罷了。
想到全軍都武裝上這種跟鐵甲差不多的紙甲,那種甲士如林的場景,太史慈一下激動起來,哈哈大笑︰「這下袁紹要完蛋了,看他還拿什麼跟咱們比,砸鍋賣鐵,他也拿不出上萬鐵甲來啊。」
其他人也都圍上來了,糜竺比太史慈還要更激動,太史慈想到的只是戰場上的事。糜竺想的可比太史慈遠多了。
雖然他在王羽面前說的很有信心,但實際上。青州紙的推廣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順利。現在畢竟是亂世,徐州動蕩不安的局勢,使得士子們對文事方面的關注大減,眼下紙用量最大的,反而是青州本身,靠的是書院和刺史府。
有這種獨家且潛力巨大的商品在手,卻賣不出去。對糜竺這個豪商來說,算得上是精神和實質的雙重打擊了。
現在就不要緊了,用紙造甲。造價雖然遠遜于鐵甲,但對紙的用量一定小不了。自己要考慮的不是做出來的紙往哪兒賣,而是能不能造出足夠的紙來滿足需要!
要知道,現在可是亂世,青州更是激戰的漩渦之一,要打仗,盔甲的用量還能少得了嗎?這就是源源不斷的銷路啊!
如果再想得遠一點,等到紙甲不再為青州獨家所有,普及開來,那……
「哥,大哥?」兄弟糜芳的叫聲將糜竺從遐想中喚醒,急抬頭時,正好和王羽似笑非笑的眼神對視了一眼,他有些慌亂,只覺那雙犀利的眼楮似乎看破了他的想法一般。
「哦,主公,竺……」
「子仲先生,幾位……」王羽沒理會糜竺那點小心思,他溫和的向糜竺和糜家的那幾位工匠笑了笑,問道︰「對紙甲的制造,可有何想法?」
在場的工匠有裁縫,有木匠,還有手工藝方面專精的,就是沒有造紙的。他們本來也都在奇怪,造紙甲,和自己這些人有什麼關系,但看過演示之後,大家都有點明白了。
「以小老兒之見,」先說話的是那個裁縫,「這紙甲跟布甲其實差不多,如果把綢布多疊幾層,其實也能擋箭。可若是遇上刀砍槍刺,可能就……」
「連強弩都能擋,卻擋不住刀砍槍刺?」太史慈大奇,插嘴打斷了裁縫的話。
「太史將軍莫怪,小老兒也是猜的……」老裁縫身子往後一縮,顯然听說過太史慈的凶名。
王羽笑著遞過把短刀︰「試試不就知道了。」
太史慈接過刀,當即便試驗起來,幾刀下去,他就窺出其中的門道了︰「這是……」
「這紙甲沒你想象的那麼厲害,不過,應個急應該沒問題了。」
在提出設想前,王羽就已經試驗過了,並且有了結論。紙甲的防御力,主要在于紙可以吸納沖擊力,起到緩沖的作用。
比如用錐子扎一本厚書,如果用力猛刺,力氣小的人未必能一下刺透。而同樣的一個人,若是用錐子頂著書本刺,遲早能刺破。
紙甲的原理正是如此。
在對遠程攻擊的防御上,紙甲有接近鐵甲的防御力,如果近戰,紙甲比皮甲也強不了多少。所以,此物的評價才會出現兩極分化的情況,這東西的應用,本來就是有局限性的。
「具體制作就有勞幾位了,先做個樣品出來,然後大家再一起研究,看看有沒有進一步改進的余地,集思廣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