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來而不往非禮也
小胖看到躺在地上的葉海峰，拎著菜刀，先把葉海峰扶了起來。
葉海峰的衣服粘在了傷口上，好幾處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疼嗎？」小胖皺著眉問葉海峰。
「廢話！」孫明吼了一聲，奔到里間，把藏在暗處的倆人揪了出來。
「能挺住嗎？」小胖又問了葉海峰一句。
「挺得住，趕緊走，這兒不安全。」葉海峰腦子還算清楚，提醒了小胖一句。小胖點了點頭，扔了菜刀，起身把那倆人掉在地上的槍撿著了。又從他們身上把子彈也搜了出來。
「操，太不專業了，連個子彈袋都沒有，就這水準也出來混。」小胖嘟嚕著罵了一句。
門外突然響起了小波姐姐大出氣地哭聲。
「弟弟，你死得太慘了！」小波的姐姐大哭過後，把眼淚抹干了，跑進了屋里，拿起小胖扔在地上的菜刀，瘋了似地在那兩個人身上亂砍。
「還我弟弟的命！還命！」小波的姐姐哭著喊著砍著。兩個失去行動能力的男人，趴在地上只能用胳膊護住頭。
出來混，總是要還地。
小波的女朋友醒了，哇哇地哭了幾聲，抓起一根椅子腿，沒命地朝趴在地上的那兩個人亂打。
樓道外警車響。
孫明把葉海峰抱了起來，問小波的姐姐︰「你是等警察來，還是跟我們一起走？」
「我跟你們走，不過，我……我想帶著我弟弟一起走。」小波的姐姐跑到小波的尸體旁，忍不住涕淚縱橫地。
姐弟情深。小波的姐姐是長姐如母，念大學的時候，也帶著小波。小波還挺爭氣，十幾歲就跟著一哥們兒賣燒烤，給他姐掙學費。
「你們走吧，我要帶著我弟弟走。」小波的姐姐費力地拖起了小波的尸體，要背到背上。
「孫連長，把我放下，我……求你個事兒，你和小胖把小波背出去。小波這人仗義，我要不是遇上小波，我就完了。」葉海峰說完話，撫著孫明的肩站到了地上。
孫明看了看葉海峰。
「我能走，別耽擱，快走，要是跟警察接上頭了，麻煩就大了。」葉海峰硬挺著往外走。
「走。」孫明把小波的尸體背到了背上。
小胖跑到葉海峰身邊，想架著葉海峰走，葉海峰卻說道︰「還有一個受傷的女人，別扔下她，她知道很多東西。」
「我……我不行，沒沾過女人。」小胖打怵。
小波的姐姐架住了葉海峰的胳膊，扭頭對小胖說道︰「一個大男人，還怕女人？」
孫明背著小波的尸體已經走到了西邊的樓梯口，看到葉海峰和小波的姐姐跟上來了，大聲喊落在後面的小胖︰「別磨唧，警察已經進前院了。」
小胖迫不得已背起了小波的女朋友。
孫明下了樓梯，出了樓後的便門。顧司令的兒子顧方開著一輛大的軍用吉普車已經等在那兒了。本來，葉景洪的意思是盡量不要牽扯顧司令，可是顧方卻一直暗中跟著。顧方知道的事兒比顧司令多，他跟老爸說過，上面有些人太陰險太惡毒，要弄大動靜，顧司令卻不相信。
葉景洪把明珠號和大順號弄了，顧方特別高興。有葉景洪出頭，上面再怎麼找茬兒，也找不到顧司令身上。
葉景洪這麼干，等于是救了顧司令一命。顧方當然要幫葉景洪一把。
葉海峰上了顧方的車，心終于放下了，嘴里 了一聲，皺著眉說道︰「真他媽的疼。」
「葉科長夠硬氣，咱們去哪兒，先去看傷？」顧方看了看葉海峰身上的傷，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小波下手也夠狠地，葉海峰的身上看不到幾塊完整的地方，劃開的傷口，肉外翻著，流出的血結了血痂，特別森人。
孫明遞了一張紙條給顧方。紙條是葉景洪寫地，一0九醫院外科主任家的地址。葉景洪是要把葉海峰藏起來治傷。葉海峰現在還不能交給任何一方。
形勢不明朗，弄個不好，葉海峰就成了犧牲品。
葉景洪連顧方都不敢相信。
顧司令和張政委雖然敢相信，卻又不能過多地牽連。
顧方開著車，根據葉景洪寫的行車路線，出了市區，上了去西郊的路。外科主任**在西郊弄了一套挺寬敞的民房，業余時間弄玉石。
兼帶著弄點文物和名人字畫。
雅興。
杜小娟偷著跑出家，見了葉景洪一面，很听話地早早地到了**家，在**家等著了。
葉景洪可以信賴的能用的人幾乎全部用上了。
顧方很順利地找到了**的家。
**把外科手術用的器械準備了，杜小娟當護士。杜小娟當了兩年野戰醫院的護士，外科護理這一塊兒，還行。
葉海峰的傷，張主任處理了兩個多小時。
處理完了葉海峰的傷，又把小波女朋友腿上的子彈取了出來。
孫明和小胖在院門口站崗。
警察和道上的那幾幫人都在找葉海峰，要時刻保持警惕。葉景洪說過好幾遍，不論情況好壞，都不能大意，只要找著了葉海峰，保護好了，咱們都可以飛黃騰達。
……
在防空洞外站崗的警衛連戰士給葉景洪報了個平安。
葉景洪松了口氣，兩手按住太陽穴，使勁兒按了幾下。
頭疼，極度擔心葉海峰的安危引起的頭疼。
葉海峰活著——九三年八月九日，明珠號走私案第一個拉到皇島市西沙旺執行槍決的就是葉海峰。葉景洪當時是欲哭無淚，眼睜睜地看著武警的槍抵在了葉海峰的後腦勺上，一聲槍響，葉海峰死不瞑目地走了。
只要人活著，一切就好辦了。
下一步要對付的人就是李奇同。
坐在辦公室椅子上的李奇同也把手按在了太陽穴上，他比葉景洪還頭疼。
海關把明珠號和大順號上的貨全部清點完畢了，省海關和公安廳的人正在開會定調子。李奇同給海關關長打了幾遍電話，都沒有人接。
躲。
……海關關長的日子也很不好過。
如果按照真實數據上報，明珠號八一九走私案，就會成為皇島海關成立以來最大的走私案。這麼大的案子，追查起來，他頭上的烏紗帽肯定保不住——不僅僅是烏紗帽的問題，要是真的被上頭當成典型，命都懸！
拜誰的廟好呢？這時候誰能給一個定心丸吃？
頭疼，太頭疼了。
……
衛副主任和皇島市公安局刑警隊長杜建生敲開了海關關長李振玉家的門。
李振玉忙著倒茶。
衛副主任把杜小娟老爸的那篇講話稿子的復印件給了李關長，「最近，我們幾個人都在學杜副院長的講話，有空兒多看看。」
衛副主任跟李關長是老鄉，兩家都是漁民，靠海吃海，上兩輩兒都是漁民，漁民的兒子跟漁民的兒子一起長大，關系當然很鐵。
「杜隊長看了嗎？」李關長給杜建生倒了半杯茶，又慢慢地拿著茶壺往里面續水。
「我看了一半兒，就被衛大主任摧著，往你這兒跑，衛大主任說，我這個刑警隊長要是想干穩當了，就要給李關長當好勤務兵。」杜建生跟衛副主任一起蹲過貓耳洞，對地一起看過月亮和星星，說話當然是不用客氣。他上李關長這兒，是被衛副主任逼著來地。案子還沒定性，直接往海關關長家跑，風險很大。
明珠號和大順號，干警察的哪有不知道地。
惹不起。
李關長嘆了一口氣，「我現在真想生出三頭六臂，把葉科長找出來……你說，誰有那麼大膽子，大白天地就把人弄起來了，太猖狂了。」
李關長說的是實話。葉海峰下落不明，對李關長來說，身邊等于是按了一顆定時炸彈，海關的案子，葉海峰知道得最詳細。葉海峰這個人表面上看著不聲不響地，三十好幾的人不找老婆，整天就知道研究偵探學，研究犯罪心理學。李關長第一次看到葉海峰，就覺著別扭，葉海峰看人的眼神兒，就跟看罪犯一樣。
誰那麼不長眼，把葉海峰提了個輯私科科長。
葉海峰是個很危險的人。
「杜隊長，你們公安口有沒有葉海峰的消息？」李振玉不想跟杜建生繞圈子。
李振玉知道，杜建生老山前線下來的人，說話辦事不喜歡繞圈子。他既然登門了，肯定是有一定地把握。
「李關長，你想要的消息，我肯定想盡一切辦法弄到，我跟衛大主任來，沒別的目的，就是想全力配合海關，把案子辦透切辦明白。」杜建生說話的時候被衛副主任掐了一把，腰挺得特別直。
腰挺直了，說話就有底氣。
衛副主任等杜建生說完了，喝了一口茶，也很有底氣地說道︰「下一步，我給刑警隊當跑腿兒地，我現在已經到公安局報到了，也算是編外警察了。」
李振玉笑了笑，「軍人的速度，你們太快了，我都反應不過來。」
衛副主任拍了拍杜建生的肩，「他已經適應了，比以前勤快多了，一接到市長的電話，就跑你這兒來表決心，很會干。」
「你少臭我，我這是被人逼上梁山。」杜建生的手伸到衛副主任身後也掐了衛副主任的一把。
來而不往非禮也。
李振玉從衛副主任和杜建生看似輕松的話中听出了弦外之音。軍隊系統和政府那邊都動起來了，海關這邊要是再不動，就被動了。
案子是海關的案子。等著警察把葉海峰弄到手，那時候，就該他去求警察了，主動權就沒了。
主動合作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