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誰能笑到最後
葉景洪看見了幾個奇怪的人。穿著藍色工作服的鋼管廠工人,他們比前面的幾個混混壯實多了,而且,他們的步伐很特別,當過兵的,受過正規訓練的那種軍人的步伐。
身上的藍色工作服上印著「方圓鋼管廠」。葉景洪看見這幾個字,想到了方圓集團。
方圓集團後來做得很大,成了皇島市頭號房地產商。老板的名字叫于光惠,行事極為低調,幾乎很少有人知道,他是靠黑吃黑起家。于光惠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做起來地,他背後有人撐著。
撐著他的人是京城汪系的女婿。京城汪系,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對大陸政治經濟有多大影響。葉景洪卻很清楚地記得,京城的汪系,從九十年代開始,因為對那個祭出悶聲發大財治國理念的核心人物早年的提攜,深為得寵,對金融界的融資影響極大,更難得的是,汪系的人在外交系和情報系都有很廣很深的人脈。
能直接影響或者是直接決斷國策的帝師系。汪系長老在香港的商界威望甚高,參與了香港納入大陸版圖的談判。做完了香港這一個大單,又直接搞起了大陸與台海的兩岸會談事務。
于光惠僅僅憑著跟汪系長老女婿的邊緣關系,就可以在皇島市呼風喚雨。
「好險,差點漏掉了這麼一條背景深厚的大魚!」葉景洪暗呼一聲,拿開了岳明珊的槍,撿了塊石頭握到手里,然後,對岳明珊說︰「先不要枉開殺戒,留著他們的命,有用!」
葉景洪把石頭砸在了一個混混的身上,喊道︰「老子有槍,不怕死的就往上沖!」
被砸中的混混楞了一下。
岳明珊的槍響了,子彈擊中了混混的膝蓋,混混嚎叫了一聲,蹲坐到了地上。岳明珊接著又是兩槍,打的都是膝蓋。她要滅掉的是曹哥,所以,就很給葉景洪面子,只傷人,不殺人。
鋼管廠的工人跟混混們打起來了。
說是打,還不如說是揍, 里叭拉地把剩下的五個混混狠揍了一頓,連拖帶拉地弄走了,三個受傷的混混也被鋼管廠的工人拖拉到了山下。
欣琪薇臉罩寒霜,問葉景洪︰「你怎麼回事?」
葉景洪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欣琪薇臉上的寒霜加重,「我不是君子,是小女人,我弟弟死了,我就想弄死幾個混混,你干麼攔著?」
「就是,我開槍打死人,有我這個香港人擔著,你賣什麼關子?」岳明珊听了欣琪薇跟她說的悲慘經歷,特別想拔刀相助。她可以利用香港人的身份,用欣琪薇給她的蒙娜麗殺多干死幾個混混。
香港人受到侵害,有開槍自衛的權利。
有這麼一條香港法律護著,多難得的行俠仗義的機會。
岳明珊用槍托拍了葉景洪的一下,「說呀,你到底是什麼用意。」
葉景洪說道︰「這話說來可就長了……死幾個混混倒沒什麼,我是對那幾個鋼管廠的工人感興趣……咱們不在外面說,咱們回家,喝著茶,慢慢地說。」
「去防空洞蹲你的禁閉去吧,你是自作自受,那些人以後肯定也不會放過你,你既然有遠見,不怕死,那就放你的長線釣你的大魚去吧,我家不歡迎你。」欣琪薇的氣依然很大,拉著岳明珊朝山下走。
岳明珊小聲地跟欣琪薇說道︰「葉景洪這麼干,應該有他的道理,你不想听听他說的什麼?」
「不听,他自身難保,以後有他頭大的日子,曹哥那幫人,要是知道他就是葉景洪,不滅了他才怪呢……」欣琪薇說完話,臉色一松,朝岳明珊笑了笑,「我是故意氣他地……跟你說,你要想在我家睡個安穩覺,就不用管他,他在防空洞待著,比在我家安全得多……警備區里有比他有遠見地,你不用替他操心。」
……
葉景洪回了防空洞。
暫時先不跟欣琪薇解釋什麼,等葉海峰傷好了,讓葉海峰陪著欣美女磕一夜瓜子,再跟欣美女談談槍桿子的問題。
槍桿子。
槍桿子不僅僅是槍桿子,槍桿子是一種象征。有了槍桿子,可以干很多別人想干也干不了的事兒。
與槍桿子並駕齊驅的東西,還有筆桿子。
槍桿子與筆桿子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衛副主任忙中偷閑,回了警備區。衛副主任拿著杜小娟老爸的那篇稿子,要跟葉景洪一起潤色潤色。
衛副主任拿了杜小娟包的三飯盒餃子,一袋桔子,還有杜小娟的一封信。
葉景洪吃著烤地瓜,看《大唐雙龍傳》呢。
衛副主任很吃驚,問︰「你怎麼看這個?」
葉景洪嘿嘿一笑,「難道我要看新形勢下干部工作規律?來,先吃個烤地瓜,外面站崗的戰士閑著沒事,剛烤地。」
「情書,杜小娟剛寫好地,她跟我說,寫了好幾個小時呢。」衛副主任把手里的東西放到地上,挺鄭重地把杜小娟的信遞給了葉景洪。
葉景洪拆開信,看。
景洪,見字如面。
我從張醫生那兒回到家以後,跟我爸大吵了一架。我爸說,你野心太大,膽子太大,不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我爸的意思,要我徹底斷絕跟你的來往。
我跟我爸說,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會跟景洪分開。我爸火了,閃了我一個耳光,我爸勁兒真大,閃得好疼,我的臉被我爸打腫了。
……景洪同志看不下去了,心疼自己的媳婦兒,一個未出閣的閨女,為了自己的男人,不惜跟自己的老爸反臉,挨了老爸的耳刮子。
老丈人心也太狠了!
「你是怕我影響你的政治前程啊,老丈人……可是,你知道嗎,我葉景洪才真的是站得高看得遠,老丈人,你太糊涂了!」葉景洪情緒有些激動,想去老丈人家理論理論。
「杜小娟說了,不準生氣,不用去跟那個老糊涂理論,你該怎麼干就怎麼干,杜小娟說,她有辦法對付老糊涂。」衛副主任的話很及時,讓葉景洪的情緒又平復下來了。
「小娟是個好同志,識大體,顧大局,有遠見。」葉景洪把給人寫鑒定的詞兒說出來了。
「你氣量行啊,景洪。「衛副主任嘿嘿笑著,給葉景洪打開了飯盒,「先嘗幾個餃子,墊墊肚子底兒,一會兒,咱們把酒夜話怎麼樣?」
孫明來了,臉色不太好看。
「老婆哄好了?」葉景洪問。
「哄個屁,離婚。」孫明坐著老婆的走私車回了家,跟老婆大吵了一架,老婆火大,話很過頭,說,孫明,你要是繼續跟葉景洪瞎混,就沒個好,咱們就離婚,孫明火更大,閃了老婆一個耳刮子,話更過頭,說,離就離,誰他媽不離誰就是狗娘養的。
葉景洪嘆了一口氣,說道︰「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總是有女人默默無聞地吃苦、忍讓、奉獻……孫連長,婚不能離,嫂子是個好嫂子,你想,咱們干了那麼大的事兒,風言風語能不往嫂子耳朵里慣嗎,嫂子擔了那麼大的壓力,跟咱發個火,應該地,回頭我跟你一起去跟嫂子道個歉,趕緊和好如初。」
衛副主任哈哈一笑,「孫明,是你不對,你打老婆不行,我得批你,你現在就寫個檢討,一會兒,我拿著,給你老婆念念……我跟你說,我手底下的干部,從來就沒有敢打老婆地。」
孫明眨巴著眼,不解。
本來,孫明是想上葉景洪這兒,找平衡來著,哪想到,不光葉景洪不替他說話,連衛副主任也不留一點兒情面。
「孫連長,家和萬事興,家是最大的後盾,家里有個賢內助,比什麼都重要。」葉景洪儼然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話說得特別有蒼桑感,孫明听了,那一股子邪火消了一大半兒。
不佩服葉景洪不行,說出來的話,听著就是入耳。
孫明的臉色好看了。
葉景洪拍了拍鋪在地上的虎皮褥子,「先坐會兒,喝點小酒,咱們和衛副主任聊聊槍桿子和筆桿子。」
孫明坐下了。
衛副主任蹲著,吃了幾個餃子,拿出了兩個酒杯子,把帶來的酒倒滿兩杯,對孫明說道︰「你先自罰兩杯。」
孫明干脆利索地把兩杯酒喝干了。
「咱們今天喝酒,要有個名堂,孫明,我跟你說,警備區這個地方,不出干部,我調到警備區兩年,窩火。所以,我也沒想長呆,明年,我打算走,我走的時候,想把景洪帶著,這話,我跟誰也沒說……現在說,我覺得沒什麼意義了,你跟景洪和李向東干了這麼大一個事兒,有人會大做文章,所以,我現在不想走了,我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衛副主任夠仗義。他就是想牽制住李奇同。李奇同動作頻頻,跟政治部的幾個科長整葉景洪和張政委的材料,想把走私的黑鍋扣到葉景洪和張政委身上。用的手段很卑鄙,說葉景洪跟張政委的女兒一起跳貼面舞,扣的政治帽子是,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泛濫。
李奇同很會利用政治動向排除異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