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寂靜,絲絲寒意像是本就存在于屋中似的,沒有任何消散跡象。嵐沙嬌軀驟然緊繃,像是炸毛的貓,看著嘴角掛著不明意味笑容的女皇,怔怔無語。
下一刻,羞惱叫道︰「母親大人!你這是語言陷阱!」
「不,很多事實證明,往往月兌口而出的才是實話。所以……」女皇眯了眯眼,「你喜歡亞瑟?」
轟隆隆……像是千百聲驚雷在耳旁炸響,嵐沙大腦一時空白。不過只是失神了短短一秒,就張了張嘴,撇過頭去︰「隨便你怎麼說吧,反正你就是希望我早些嫁人。」
「早些嫁人?呵呵,我可不會這樣想。」女皇輕笑著拍了拍嵐沙手背,「薩琳應該和你說過,你如今的身份與以前不同。不再是單純的皇族殿下,而是北荒皇權的繼承人,唯一的繼承人。」
嵐沙聞言默然,手掌五指下意識蜷縮、捏緊。其實她這幾天之所以一直躲避著母親,也未嘗不是在躲避著關于這事情的攤牌對話。
從小到大,除了武技方面,嵐沙不論哪個方面都比提烏哥哥要強的多。而要繼承北荒皇位,最不重要的恰恰正是個人武力。但饒是如此,嵐沙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取代提烏的念頭。不過現在情況確實不同了,提烏已經不可能再有繼承皇位的希望。而她,作為唯一擁有純正北荒皇族血脈的皇室繼承人,已是沒有任何選擇。
說句听起來有些矯情的話,現在的情況是,就算嵐沙自己不想做下任北荒女皇,也要被逼著坐上這個位置。
「身為皇族中人,尤其是女人。這是極其幸運、也是十分悲哀的一件事情。」輕微搖頭,女皇神色淡然,「這句話蘊含的意思你肯定懂,我就不多說了。現在就說說你嫁人的事情……听我說完,其實你不用排斥這件事情,因為早晚都要面對。」
擺手止住嵐沙話語,繼續說道,「布蘭那邊有很多戲劇小說,說著貴族女子的愛情,往往會淪為政治利益的犧牲品。恩,這說法其實不錯,但也太過絕對。實際上,這世上哪有什麼純碎的東西,愛情也是如此,想不摻雜一絲利益又怎麼可能?就算是平民女子選擇自己的愛人,也要看看對方是不是富有,長相夠不夠英俊。或者退一步來說,至少也要在哪一方面配得上自己。像是商品,想要得到,那就總得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听起來很現實?很殘酷?呵呵,實際上也只是听起來而已,事實本就是如此,就看我們願不願意承認罷了……沙沙,你是皇族殿下,也是下任女皇的唯一繼承人,所以你代表的利益價值就會更大,大到若無特殊狀況,沒有人能左右你的選擇。」
「所以,你只需要站在這里,漂漂亮亮的站著,看著所有追求者拿出他們所謂的代價,來瘋狂贏取你的歡心。吶,就比如這次,我只是隱隱透出口風……哦,是他們曲解了我的意思。各部落青年才俊就紛紛涌進皇城,不斷出現在你的周圍。」
攤手,「看,這就是你的魅力,身為皇族女子的魅力。你可以待價而沽,直到選出一個你喜歡的,而他又喜歡你並且能付出某種代價的男子。」
「因為這點,我是不希望你很快嫁人的,至少在成為女皇前。因為就算你找不到這樣的男人,你本身代表的利益價值也只會不斷擴大,而不會砸在自己手里。打個比方吧,如果你以後遇到我剛才說的特殊狀況,比如皇位動搖,岌岌可危。那時候,你沒有選擇,只能嫁給一個能穩定局勢的男人。不用懷疑,沒有男人會拒絕這個提議。那你的價值就可以讓你保住皇位,或者至少說能保住自己的姓命。」
「當然,這也就是悲哀之處了。不過到最後還是能選擇一個最強的代價,也算不得太虧就是了。」
毫無疑問,這番直指本質、赤果果的愛情利益觀點,還是讓現在的嵐沙有些接受不了的。這無關乎智慧,只關乎閱歷。
喃喃說道︰「那母親大人你現在還找來這麼多人,讓我選擇。」
「不,準確的說,他們不是我找來的,而是自願來的。並且我沒有讓你現在選擇,只是讓你看看。」女皇微笑說道,「你是下任女皇的唯一繼承人,我必須要讓你認清楚自己的價值,免得傻乎乎的就將自己送了出去。」
頓了下,女皇輕搖頭,「再說句題外話吧,戲劇小說里面經常會出現貴族少女愛上平民子弟,最後私奔的浪漫橋段,這在現實中是真的存在的,雖然不多。我也曾經派人去對這些事例進行查證,呵呵,你猜猜結果如何?」
自問自答,「除了很快被逮回去的,大多貴族少女在與平民子弟過上一段曰子後,或者因為受不得清苦,或者因為無話可說,或者因為忍受不了愛人態度的前後落差,等等原因,最後還是選擇回歸本家族。當然也有沒臉回去的,不過也與平民子弟分開,獨居一處,孤獨終老。恩,我記得當時查證了有二十幾例吧。可惜,除了相處時間尚短的,沒一例圓滿。呵呵,戲劇小說終歸只是戲劇小說,看看即可,當不得真。」
這等宛若童話破滅的真實案例無疑太過殘酷,饒是鎮定如嵐沙,一時也沒有完全回過神來。不過隨即心中就是一動,皺眉看向女皇︰「母親,你還是在說我與亞瑟。」
女皇移開視線,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可沒說,是你自己太過敏感了而已。恩,那亞瑟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般惦記?」
「我……又來,低級的語言陷阱。」
「呵呵,事實就是你確實派人替他出氣了,嘖嘖,將近五個大隊的皇族侍衛,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等火氣?」
「那是因為他是我重點招攬的人,而且他也確實有這樣的價值。」
「是嗎?」不置可否的說道,女皇看向嵐沙戴著的眼鏡,伸手取下,「就是這個,眼鏡?我來戴著看看……咦,我怎麼什麼都看不到?」
嵐沙笑著拿過眼鏡︰「哈哈,母親你不是近視眼,當然看不到,而且再戴下去你還會頭暈。」
「近視眼……那是什麼?」
「呃……這是亞瑟說的詞語,應該是他自己編的吧,我也不怎麼理解。不過這個不重要,母親你知道嗎,這個亞瑟確實總有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他現在在做望遠鏡,就是一種能讓普通人看到遠處的神奇鏡子。這東西布蘭還沒有,是他自己獨創的。母親你想想看,如果我們有了這東西,那軍隊的戰斗力……」
像是剛好撓到了癢處,嵐沙精神頓時一振,語速極快,不斷比劃著手勢,努力闡述著這東西如何如何神奇,有這樣那樣的好處等等。女皇則笑**的听著,不時點頭,似乎也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過嵐沙卻是沒發現,隨著她無意識提到亞瑟的次數越來越多,女皇眯眼的頻率也就愈加頻繁……
如此熱熱鬧鬧的聊了半刻,一直到薩琳端著壺熱茶進來後才告一段落。
嵐沙這時才發現竟是到了半夜時候,告別起身,隨意說道︰「奇怪,這里怎麼這麼冷?以前還沒發覺呢……母親,在這擺兩個火爐驅驅寒意吧。」
女皇聞言身軀微震,不過瞬間就被掩蓋過去,擺手笑道︰「可能是因為最近下雪的緣故吧。算了,這里重要的書籍太多,擺火爐不安全。」
「哦。」嵐沙也只是隨便一提,並沒有在意,不過在走到門前時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神情鄭重,「母親,我想問你個問題,我希望你能誠實回答我。」
女皇聞言一怔,看了看嵐沙神色,點點頭,揮手讓薩琳先離開。
「好啊,什麼問題?」
「我想問……」嵐沙緊盯女皇面龐,「你愛父親嗎?我的父親。」
強調語氣,嵐沙所問的無疑是自己記憶中的父親,那後來病故的戰獅部落的父親。嵐沙不管母親大人與紫伊曾經發生過什麼,她只知道她是父親的女兒,所以這個問題她一定要得到個答案,一個滿意的答案!
女皇聞言身軀稍稍後仰,看著神情無比認真的嵐沙,面龐浮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古怪神色,一閃即逝,點點頭︰「我愛你的父親,很愛!」
「呼……」嵐沙聞言頓時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臉現笑意,屈身行禮,「謝謝,母親晚安。」
「恩,晚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