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吧——
放棄……吧。
柳白蘇的話在玄腦海里徘徊著,他所能听到的只有這兩句話,以及那呼吸聲。
現在玄的模樣頗顯的狼狽不堪。
頭發散亂,呼吸不平穩,眼楮血紅,不再如往日那般清明。
但是,他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柳白蘇站在原地,看著玄的模樣,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似乎死亡的降臨,並非是于她之身。
「不!」許久,玄深吸了一口氣,雙眼滿是堅定的說道︰「你和我過來!」
說著話,玄不給柳白蘇任何機會,強硬的抓住了對方的手臂,就消失在了原地,不知道去往了哪里。
「玄!」
身後的洛音看到玄帶著柳白蘇不知道去往了哪里,心有些放心不下,剛想追上去,卻被自己姐姐尋音阻攔了下來。
「姐姐……你!」洛音滿臉著急的樣。「你攔著我干什麼?」
尋音搖了搖頭︰「沒用的,你追上去也沒用!你應該想一下,你能做什麼?」
「可是。」洛音原地打轉,慌亂的說道︰「姐姐,你一定得幫他!」
「如何幫?」尋音面無表情的說道。
洛音黛眉蹙起道︰「姐姐,你辦法最多了,你腦里一定有辦法對吧,你一定得幫幫他!」
尋音看著玄離開的方向,長嘆一聲,負手說道︰「基本沒機會了,我觀察過她的體質,不可能醫治得了,你要清楚,你兒是靈族修仙者的道醫,道醫都醫治不好的病,改善體質怎麼可能就醫治得了?玄不過是病急亂投醫罷了,況且,柳白蘇已經病入膏肓了,無藥可治!」
「但天無絕人之路,不是嗎?」洛音心像是被一塊石頭壓著一樣。
看著玄這樣難受,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像是呼吸都很困難一樣。
「我不想幫她,如果她死了,至少我們修羅族的女修羅有機會了,對嗎?」尋音轉頭看著洛音。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想?」洛音貝齒輕咬,盯著尋音。
尋音沉聲說道︰「你要知道,在我眼里,皇室重于一切,哪怕是我的性命!我沒有拆散他們兩人,卻還竭力的去救他,已經做的夠多了。」
「可是……你不幫,我幫。他是我兒,他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洛音眼楮紅潤,轉頭打算離去。
「等等。」尋音一聲嘆息,眉頭蹙起的說道。
「干什麼?」洛音轉過頭來。
「你打算怎麼幫?」尋音問道。
洛音身僵硬片刻,是啊,她要如何幫?
尋音說道︰「沒有辦法,不是嗎?」
「那也要比袖手旁觀的好。」洛音咬牙說道。
尋音看著自己妹妹這個模樣,輕輕一嘆,說道︰「罷了,你呆在這里吧,事情交給我了。」
「姐姐……你有辦法了?」洛音眼神里閃現出了喜色。
尋音看著自己妹妹突然轉變的情緒,微微一搖頭,她看得出來,自己這個妹妹全身心的心思都放在了玄身上。玄高興她也高興,玄傷心她也跟著傷心。本來,皇室之事重于泰山,可是,她實在不忍看著自己妹妹在回到原來的那個樣。
「如今之計,只能有什麼辦法用什麼辦法了。」尋音說道。
說罷這話,她的身形也緊跟著消失在了原地。
……
與此同時,玄抓著柳白蘇的手臂,一路往前飛行著,至于駛向哪里,沒有人知道。玄一雙眼楮盯著前方,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要去哪里。
「玄……」柳白蘇輕聲說道。
玄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回答。
「玄!」柳白蘇聲音加大了幾分。
玄還是沉默不言。
「玄!」柳白蘇嘶聲喊道。
這話落入耳,玄深吸了一口氣,雙目血紅,停頓了下來。他轉頭看著柳白蘇,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緊緊的把柳白蘇抱在了懷。
兩人相擁,一刻也不想分開。
柳白蘇靠在玄懷,神情並沒有什麼畏懼,也沒有什麼失敗後的傷痛,只是平靜的說道︰「玄。」
「什麼都別說。」玄凝眉說道。
「可我必須得說。」柳白蘇聲音柔和,如若綿綿細雨,緩緩響起︰「我……我已經沒救了,別為我在操勞那麼多了。十幾年了,從天白帝神國,到星王朝,又到太道王朝第七戰場,然後再到總戰場,最後來到修羅界……你已經從當年那個玄變成了現在這個玄,有些事情,你還看不透嗎?」
玄雙拳緊握,緊咬牙關。
「我可以……我可以坦然的面對死亡,但是我卻面對不了你這般模樣。」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這不是你的錯,你千萬別內疚,也不要自責。」說到這里,柳白蘇那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雖然臉上沒有什麼畏懼之色,也沒有什麼失落之色,可是她真的害怕了。
她害怕了——
以前,她從來沒有害怕的事情,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是畏懼,什麼是恐懼。她殺了那麼多人,哪怕自己死去也能坦然面對,更不會這樣,眼淚不爭氣的落下來。那對于她而言,是一種懦弱的表現。
從她學會殺死第一個人,在人世間掙扎時,她就已經不允許自己在懦弱的落淚。
可是自從認識了玄以後,她品嘗的第一種感覺就是害怕。
她越來越害怕,越來越害怕死亡。
生命如此脆弱——
當死亡來臨之時,她已經恐懼的身體瑟瑟發抖,卻還在偽裝著,佯裝著,自己無所事事。
「我不想死,我害怕死。可是,這是事實。」柳白蘇輕聲說道,眼淚已經沾濕了玄的衣裳。
「這不是事實。」玄聲音低沉,他在反駁,反駁柳白蘇的話。
柳白蘇說道︰「你也是醫師,生生死死本就是循環之事,你應該看得很清楚才對。既然如此,我的死,又有什麼。」
玄緊緊的抱著柳白蘇,身體顫動,已經完全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緒。
「別為我落淚……」柳白蘇語氣柔和的說道︰「男人不能落淚,在我眼里,你是世上最堅強的男人,怎麼會,落淚呢?」
玄咬牙說道︰「那算什麼?你現在活著站在我面前,我卻眼睜睜的等你死?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我早就已經沒有任何希望醫治了,你應該,感覺的到,對吧。」柳白蘇輕聲說道。「我的生命在快速的流逝,虛合期所擁有的壽命,不出一年就會流逝干淨。我感覺……這是上天在拿走我的性命,是我作惡太多了,已經挽回不了了。」
听到這,玄驀地一頓。
他低下了頭,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
他以為自己一直佯裝的很像,可是,卻沒有想到,柳白蘇還是看出來了。很多時候,他都表現的一副風輕雲淡的樣,為的就是讓柳白蘇覺得她自己還有救,至少,柳白蘇不能絕望。
可是,柳白蘇這麼了解他,又豈能猜不出,來自于他內心的想法。
不——
柳白蘇看的很清楚。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
也很清楚,她自己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