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戴鐸听扶風來報,說是四阿哥、十三阿哥以及黛玉在自家門口附近遭遇刺客刺殺的時候,心中的震驚是可想而知的。不過他更加擔心的是這件是會不會牽連到戴府,雖然說戴府跟這件事完全沒有關系,但是在各種捕風捉影之下,誰又能知道會不會牽連進去。
想到這里,戴鐸不禁嘆了口氣,當初他雖答應出任鴻鈞書院山長一職,其實一來是因為林如海是自己的好友,二來佟家對自己也算有恩,只是他實不想牽涉到那些是是非非之中,要知道,當初戴家因為多爾袞的關系,已經是損傷了元氣,如今卻再不想卷入那些皇子阿哥的爭斗中去了,所以他當初才會在中了進士之後,便自回了金陵,而沒有在朝為官的原因。
但是如今看來,即使自己再怎麼不願意,也得做出抉擇了,而這一點,怕是林如海那個老狐狸早就料到了罷?也罷,也罷,即使是為了震兒,他也是不可能一輩子就這樣窩在金陵的,不然也太對起「百年戴府」這個書香世族的招牌了。
既是下定了決心,戴鐸也不再猶豫,因此未等胤禛前來尋他,他便先去求見了胤禛。
听到吳有福來報說是戴鐸求見,胤禛倒是有些訝異,但隨即便明白過來了,心中暗道這戴鐸倒果然如先生所說的是個極為聰明的,由此看來他倒是得感謝昨晚的那兩撥刺客,若不然,這戴鐸怕是不會這麼下定決心呢。
「請戴先生進來罷。」雖然說胤禛現下是客居戴府,但是胤禛畢竟是皇阿哥,身份尊貴,因此即使是主人家的戴鐸,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胤禛的。
戴鐸一開始還以為胤禛會為難他一番,卻沒有想到吳有福很快便出來,說是胤禛請他進去,由此看來,他還是小覷了這個四阿哥。
走進屋子,戴鐸意外的沒有看見黛玉,但隨即也就了然于心,想來是昨兒晚上的那場刺殺被驚嚇著了,更何況現下時辰還早,想來還正睡著呢,如此也好,省得有一個女乃女圭女圭在跟前,有些話他倒也不好盡說。
「戴先生請坐。」胤禛示意丫鬟上了兩杯茶,又讓戴鐸坐下,戴鐸倒也沒有假意謙讓一番,也就依言坐下了。
「戴先生倒是個率性之人。」胤禛心中暗暗點頭,若是戴鐸剛剛跟他推讓一番的話,他倒要懷疑戴鐸此來的誠意如何了。
「四阿哥謬贊了。」戴鐸道,「草民也不拐彎抹角了。草民今日求見四阿哥,乃是為昨晚之事。」
胤禛道︰「昨晚之事,本阿哥心中清楚,並不關戴先生的事,戴先生無須介懷。」
戴鐸听了,心中微微松了口氣,但還是開口道︰「話雖如此,到底是草民失察,才致四阿哥與十三阿哥以及玉格格遭此劫難,草民這里向四阿哥請罪了。」
說著,便自站起身,向胤禛拜了一拜。
「戴先生無須如此。」胤禛讓吳有福扶了戴鐸起來,「戴先生此來,不是專為此事而來罷?」
戴鐸聞言,因嘆了口氣,道︰「草民心知,這幾日怠慢了四阿哥,想必四阿哥心中必定也有些惱了草民。」
听戴鐸此言,胤禛不禁皺了眉頭,「這倒不會。」隨即便又听戴鐸繼續說道︰「只是四阿哥不知草民如此做的情由,還請四阿哥一一听草民道來。」
原來戴家自來便是書香世家,明末的時候,更有不少戴家的人在朝為官,只是奈何朝廷吏治敗壞,崇禎帝有心整頓朝綱,但是奈何後宮不寧,東西兩廠更是強權在手,有心而無力,長此以往,大明必亡,戴家之人心灰意冷之下便紛紛辭官。
而事實也果然如此,不久之後,戴家人便听到了多爾袞領兵打進了山海關,崇禎帝吊死煤山的消息。隨後,便是大清朝的建立。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天下太平,為了鞏固大清的統治,攝政王多爾袞下達了剃發令,下令「留發不留頭,留頭不留發」,更是策劃的嘉定三屠,揚州十日,數不盡的無辜百姓的鮮血染紅了護城河的水,便是城牆似乎也被染上血色,而這其中,也不乏戴家人的血,這也讓在朝廷供職的一個名喚戴源的戴家的人的處境極為微妙,而導致的結果就是戴源雖不至被逐出宗族,卻也無法再返戴家老宅,而在朝廷中,因為戴源是順治授業恩師的關系,所以被多爾袞所忌諱,最後戴源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不過五十便自郁郁而終了。
說到這里,便只听戴鐸道︰「實不瞞四阿哥,那戴源乃是草民叔祖,草民那叔祖可以說是戴家最是博學有識之士,結果卻落得如此下場,自是令我戴家寒心不已,更何況嘉定三屠,揚州十日也死了不少的戴家的族人,因此自那之後,為了明哲保身,戴家再不入仕。至于草民為何就任鴻鈞書院山長之職,一來是從如海兄之請,二來也是我戴家欠著佟家的恩情罷了。」
說到這里,胤禛算是明白過來了,于是他便問戴鐸道︰「既如此,不知戴先生如今卻是何打算。」
戴鐸听了,便笑道︰「至于這個,草民早有打算。如今四阿哥尚未出宮開府,一切尚言之過早,倒不如先緩兩年,再者金陵這處,鴻鈞書院山長一職也未有合適的人選,更何況,有草民在金陵,也能多為四阿哥物色幾個他日的左膀右臂,只不知道四阿哥意下何如?」
听戴鐸如此說,胤禛不覺微微思索了一下,于是便道︰「既如此,便依戴先生所言罷。」
胤禛在與戴鐸長談一番之後,在金陵又待了幾日,在這期間,胤禛亦易服往鴻鈞書院去了幾回,這才知為何林如海說這鴻鈞書院乃是孝懿皇後為其退步抽身之所在。
這鴻鈞書院與一般書院不同,其學生多為寒門子弟,更多的甚至是父母雙亡的孤兒,然而他們卻俱是上進之人,更都曾受佟家的恩惠,再加上有戴鐸做山長,確能保證他們的品行高潔,絕不致忘恩負義,是以這些人將來若是入仕,勢必會成為胤禛的助力,顯然孝懿皇後為胤禛,可謂是用心良苦。
「其實四阿哥不知道,其實現在朝中,便已然有不少官員乃是出自鴻鈞書院。」這日,胤禛從鴻鈞書院歸來,戴鐸便對胤禛開口說道,「而這些人在朝中,雖不是身份顯要,但也是身居要職,尤其是六部中,也有幾位出自鴻鈞書院。」
听了戴鐸這話,饒是胤禛再鎮定,也不禁心中愕然,只不過臉上不顯罷了。
而戴鐸卻仿佛在說什麼沒要緊的話一般,很是平淡地問胤禛道︰「四阿哥可需要他們的名單,草民可謄錄了交給了四阿哥。」
胤禛听了,略略思索了一番,便道︰「暫且不用,如今太子殿下風頭正盛,有大哥與其相爭便也罷了,爺可不想摻和到其中。」
听了胤禛這話,戴鐸只是笑笑,他可不信胤禛會一點爭位的心思也沒有,不過既然胤禛這麼說了,戴鐸也不便再說什麼,更何況剛才他也不過就這麼一問,事實上若是果然胤禛要那名單,他還得仔細斟酌一番,畢竟以現在朝中的形勢來看,實在不是胤禛與太子相爭的最佳時候。
因著接連幾日相處下來,胤禛發現戴鐸也確實是位有識之士,因此便也就時常拿一些事情詢問戴鐸的看法,故而在談論完鴻鈞書院的事情後,胤禛又問了戴鐸一些有關政事方面的處置方法。
而事實上,這些也都跟康熙交給胤禛的一件差事有關。而說到這件差事,就不能不提到前明皇室。
當初多爾袞帶兵打進山海關,崇禎皇帝在自盡前曾將自己一眾妻女盡皆斬殺,只為免遭清兵凌辱,不過因為崇禎皇帝沒有武功,所以當時只是拔劍一陣亂砍,所以除了被崇禎皇帝斬斷一只手臂的長平公主之外,還有崇禎皇帝的一個妃子存活了下來。而那位妃子當時正是身懷六甲,只是未知男女而已,而為了躲避殺入紫禁城的清兵,她躲入了冷宮中的一口枯井之中,直到後來清兵離去,才被人給救了出去。
也因為如此,便又有一名前明皇帝遺孤給遺落在了民間。
當然,此事一開始並無人知曉,直到後來被康熙命人查探真假朱三太子的時候被暴露出來,後來得知那名妃子生下的乃是一位皇子,母子二人一直暗藏在鎮江,後來因為錢塘江大水,那位皇子因此喪生,只留下了一個三歲的女兒,她的祖母也就是當年的那位妃子便帶她逃難至金陵,到如今,這個皇子所出的女兒已經長大成人,只比胤禛大上一歲。
為了怕被有心人利用,康熙便命胤禛給林如海送節禮之際前往揚州,順道至金陵,調查出此祖孫二人的居所,並將兩人送回京城。
胤禛當時接到這個差事的時候還好一陣驚訝,畢竟這種差事,一般來說皇阿瑪是不該交給他來做的,但是後來想想,便也明白了康熙交給自己來處理的理由。而這理由無非就那麼幾點︰其一,他是身份尊崇的皇子,又與太子走的近,所以與其交給那些不知道會不會威脅到太子或者有野心的臣子,倒不如交給自己;二來自己在朝中也好,還是在兄弟也好,甚至是自己表面上的生母德妃都不喜歡自己,所以皇阿瑪不擔心自己利用這事結黨營私;三來大概是因為恩師的關系,林家在江南人脈極廣,且林家的勢力便連皇阿瑪也不一定清楚,如果自己處理不好,恩師一定會插手。
想通了這幾點,胤禛便也不再多問,當時便立刻接下了這件差事。而康熙當時見胤禛什麼話也沒多問,心中更是滿意。畢竟他雖然是眾位皇子阿哥的阿瑪,但他首先是一個皇帝,作為一個皇帝,即使是自己的兒子,也是不喜歡他在一些事情上多嘴的。也因此,康熙便很放心的將這件事交給胤禛去處理了。
戴家雖然沒落了,但是在江南還是有著自己的人脈的,更何況如今戴家已經徹底的將自己綁到了胤禛這條船上。因此戴鐸在得知胤禛在此事上的為難之處後,便立刻著人去打探那前明公主祖孫二人的所在之地了。
其實戴鐸不知道的是,即使不用他,有監兵在此,不出兩個時辰,監兵便能將那前明公主祖孫二人的所在查得一清二楚並將她們帶回來。而胤禛之所以這麼做,一來是想看看戴家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助力,二來也是想看看知道了如此隱秘之事後,戴鐸會是何種反應。
不過好在不管如何,其結果都讓胤禛感到滿意,而讓胤禛感到驚訝的是,這個結果不是完全由戴家查出來的,那個扶風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小的力。而這,不禁讓胤禛感到擔心,不知道那扶風心中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他可是沒有忘記監兵當時所說的話,這扶風是千年妖狐的化身,而且狐族與龍族一向不和。
不過胤禛也知道,現在不是操心這些事情的時候,而且就他觀察,這扶風雖顯得有些神秘,但卻未必會存有什麼壞心,不然以監兵都未必能敵過他的現在,他若果然要對自己不利,也不必一直拖拖拉拉的不是。也因此,胤禛暫時也沒有把那扶風放在心上。
而知道了那前明公主祖孫二人的所在之處,胤禛第二日便自趕往了那里。
那是金陵的一個小村莊,且還比較生僻,如果要進城的話,需要雇上馬車走上個一二個時辰方能到達,而這村莊的人大都種田為生,只有幾家織戶以織布為生,算是比較富有的人家,村里連個像樣的酒館都沒有,只有村口有個稍顯干淨的小茶樓,卻也並不提供住店,只是讓過往的客商稍微歇歇腳而已。
故而這村莊里鮮少看到胤禛所坐的這般精致的馬車,而就在那些村民正自猜測著馬車里坐著什麼達官貴人的時候,胤禛已經著吳有福去問路去了。
這村子里的都還算好客,因此吳有福沒多時便自返了回來,只听他開口對胤禛道︰「四爺,前面離這不遠門口有棵大槐樹的就是了。」
胤禛隔著車簾看過去,果然看到前面不遠處有棵大槐樹,于是便對吳有福道︰「既然如此,便著緊些罷。」
吳有福答應了一聲,便即趕著馬車往那有大槐對的房子趕了過去。
這村子很小,平時一有什麼事情,不多時便傳得滿村子連小貓小狗兒都能知道,因此吳有福才在前面打听,後面便有消息傳到了那前明公主的所住之處。
那前明公主名叫紅玉,跟著自己的祖母化姓為秦一直住在這個村子里,由于秦氏祖孫待人都十分和善,所以與這村子里的人都相處得極好。而秦紅玉更是這個村子十里方圓內數得著的美人,因此不知道惹得多少人前來求親,其中更不乏頗有些家財者。只不過因著秦紅玉身份特殊,實不願牽累他人,再加上秦紅玉自己因著祖母的身體不好,近年來一直臥床不起,所以也沒有想要成親的心思,故而對于來人的求親,都一概拒絕了。
不過好在鄉親們都還算淳樸,只當秦紅玉孝順,所以也不作他想,與其祖孫兩人仍舊如平常一樣相處和睦。
因此那些個村民們見到吳有福前來打探秦紅玉的家,又是那般氣派的馬車,只當又是哪家富家少年看中了秦紅玉,于是親自過來求親了。故而也沒多想,只飛快地跑到秦紅玉家中來說了。
秦紅玉听了來人的話,只笑了笑說︰「孫婆婆,你別取笑我了,更何況,我祖母她正重病,臥床不起,我哪有那個心思談論這些。若是他來了,還請您老幫我回絕了罷。」
那孫婆婆听了,卻是勸秦紅玉道︰「紅玉呀,我知道你是個善良孝順的孩子,可是你年紀也一年大似一年,雖然我不是你親人,但是我也一直將你當自己的孫女來瞧的,我在旁邊瞅著心中著急呀。更何況我才也瞧見那個公子,看著是個不俗的,年紀也不大,與你看上去很相配,更何況你出嫁也是件喜事,你祖母正病著,正要這喜事來沖,說不得這一沖,這病便見好了呢。」
秦紅玉听了,也不好說自己的祖母其實是那心病,再是如何也是醫不好的,更何況沖喜什麼的本就不怎麼靠譜的。
而孫婆婆見秦紅玉不說話,只當秦紅玉是答應了,因此便就出了院門。
鄉下的婆子不似城中有錢的姑女乃女乃,因為要做活的關系,所以從來不裹小腳,因此走起路來就像一陣風似的。等到秦紅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孫婆婆早走出不知道多老遠的路了,秦紅玉便要喊也趕不及了,因此只得嘆了口氣,進屋子里去了。
而那邊胤禛坐著馬車,一路上細細打量著這小小的村莊,不多時便到那秦紅玉家門口。
因為事情較為隱秘,胤禛不便帶黛玉過來,所以便讓胤祥在戴府照看黛玉,故而下馬車時,只有胤禛一人。
胤禛細細打量了一番這秦紅玉祖孫二人的居所,卻是兩三間普通的低矮瓦房帶著一個不大的農家小院,小院外頭用籬笆圍著,種著幾株秋菊並一些菜蔬,院子的右手邊則是那株老遠便能瞧見的大槐樹,胤禛之前在馬車上看時還不覺得,如今近前看,不由得嘖嘖稱嘆,原來這大槐樹極其粗大,足要三人圍抱才能抱過來,可見這樹種在這里已經很有些年歲了。
胤禛叫吳有福上前扣了門,秦紅玉在里面听到了,忙掀了簾子出來,卻看到兩個服飾華美的年輕公子,不禁心中吃了一驚。
胤禛一路上早听人說秦紅玉的美名,一開始只覺得是鄉下人粗鄙,長得稍微清秀些便傳得跟天仙似的,因此心中一開始並不以為然。但如今親眼見了,才知所傳非虛。
秦紅玉也並未穿什麼華貴的衣裳,精致的首飾,只是穿了一件粉紅色的粗布衣裳,外邊罩了一件青布撒白花的褂子,一頭青絲松松的挽了一個倭墮髻,並簪了一朵粉色的小絨花,乍看上極為簡單的妝扮,卻穿出了一身清貴的味道。
胤禛面上不顯,心中卻忍不住暗暗贊嘆,果然即使是落魄了,但到底是正經的公主,這氣質不是一般的農家女可以相比的,也怪不得都傳說前來求這秦紅玉為妻的男子數不勝數。
胤禛在打量秦紅玉的同時,秦紅玉也在心中品度胤禛的身份。她不是普通的農家女,這一點她自出生便清楚得很,所以她從小便自習學了許多農家女所不會去學的東西,例如通過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去推測一個人的身份。因此秦紅玉在看到胤禛的第一眼便猜出胤禛的來歷定然不一般,因此不由得心中微沉,她知道,她這回,恐怕是跑不了了。
「兩位公子,請進罷。」秦紅玉在心中忖度了半晌,終是嘆了口氣,打開了院門,請胤禛和吳有福二人進去。
「姑娘對我二人來此似乎並不吃驚?」進了屋子坐下,等到秦紅玉泡了茶來,胤禛在品了一口茶後,開口問道。
「這位公子不必拐彎抹角,大可直接報了自己的身份,我在此隱居十多年,雖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是自己的身份自己還是清楚得很,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逃避便能逃避得了的,所以公子有話大可直接講了出來。」
秦紅玉听了胤禛的話,並未直接回答,反而眉頭微皺,開口反問道。
「既然姑娘這般說了,那我大可不必隱瞞。」胤禛听了,心中贊嘆,看來這個秦紅玉不是一般人呢,這也好,省得他百般試探了。
想到這里,胤禛便看了吳有福一眼。
吳有福會意,于是便對秦紅玉介紹道︰「這位是當今的四阿哥。」
秦紅玉一愣,雖然她早猜到朝廷不會容得她這個前朝公主,但沒有想到的是當今皇上會派他的兒子來這里,因此一之時,她倒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而就在這時,屋子來傳來一陣咳嗽的聲音,之後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紅玉,你請四阿哥到我這里來,我有些話要對四阿哥講。」
秦紅玉听了,忙掀了簾子進去了,不多會又即出來,胤禛看她,卻是眼眶微紅,似乎哭過了的樣子,不過也沒有深究,之後便听秦紅玉對自己道︰「四阿哥,請進罷,我祖母在里面等你。」
胤禛听了,點了點頭,他並不怕這秦紅玉祖孫兩人會暗算他,因為他知道,這秦紅玉祖孫二人都是聰明之人,是聰明之人,就不會想不到,如果自己在這里出了事,她們將會承擔何種後果。
因此胤禛一點顧忌也沒有地走進了秦紅玉祖母的屋子,卻見一位老婦躺在床上,雖然皺紋已經爬滿了她的臉,頭發也已近乎全白,卻仍然不難看出老婦年輕時那風華絕代的模樣。怪不得這秦紅玉生得不俗,有這樣的一位祖母,秦紅玉想不出色也難。
「罪婦見過四阿哥。」秦紅玉的祖母看見胤禛,原本有些混濁的目光漸漸就得清明,掙扎著要起來給胤禛行禮。
「顏妃娘娘不必多禮。」秦紅玉的祖母被崇禎皇帝封為顏妃,故而胤禛如此稱呼。
顏妃听了,只是慘然一笑,對胤禛道︰「四阿哥不必如此,顏妃早在崇禎皇帝吊死煤山的那一日便已經死了,如今的罪婦,不過是完顏琴而已。」
「完顏琴?」胤禛一愣,隨即目光變得深邃,「顏妃娘娘,你是滿人?」
顏妃點了點頭,道︰「我是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的嫡系後裔。」說完,她的一雙眼楮又變得迷茫起來,似乎在追憶著什麼。
許久之後,只听顏妃幽幽地道︰「當初我是隨著我的哥哥完顏真到中原的,當時我並不知道哥哥身上肩負著任務,一心只顧著玩耍,結果對中原本身不熟的我便與哥哥走散了,是朱由檢救了我,我當時穿著漢人的衣裳,因此他並不知道我是金人。我也因為這一變故,喜歡上了朱由檢,于是在知道阿瑪有進軍中原的打算,並需要一個內應後,我便主動擔下了這個任務,但事實上,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卻哪一知,這一見,便是一生相伴……」
「朱由檢對我很好,如果一開始我對他只是好感,但後來我是真的陷進去了,所以每每想到自己所背負的那個任務,我的心就有如刀絞般難受,但最後,還沒有等到我動手,大清的士兵便打入了山海關,當時我正身懷六甲,我知道自己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不該出世,但是想到這有可能是他最後一個孩子,我就忍不住難過,所以我躲了起來,生下了他。可惜呀,他自出生,身體便不好,錢塘江的那場大水更讓來不及逃生,最後落得尸骨無存,我只得抱著紅玉逃難金陵……」
說到這里,顏妃又看向了胤禛,目光中閃著希冀︰「四阿哥,我知道你此來的目的,更知道當今可能容不下紅玉,但是我請求你,無論如何,請保住紅玉的一條命,這是我欠朱由檢的。」
胤禛听了,卻是看了一眼顏妃,道︰「你認為我能做到這種事?要知道,即使是太子,也不一定能改變皇阿瑪的決定。」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夠做到。」說著,顏妃掙扎著起身,從床下取出了一個青布包裹,遞給胤禛。
胤禛打開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是……」
「這是傳國玉璽。」顏妃笑著為胤禛解惑,「當初我的祖上攻破汴梁,擄走徽欽二帝,亦奪走了傳國玉璽,後來金國被蒙古所滅,但是傳國玉璽卻一直在我們一族人的手中,到我這一代,傳國玉璽便一直由我保管,如今我將它交給你,作為保紅玉一條性命的條件。」
胤禛听了,不禁訝然,但很他便冷靜下來,問顏妃道︰「你就不怕我得了這傳國玉璽後,會反悔食言,轉而殺了她?」
顏妃听了,不禁笑了︰「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不是那種會食言而肥的小人。」
胤禛听了這話,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便開口道︰「好罷,我答應你,只要她不自尋死路,我會盡力保她一條性命。只是如果皇阿瑪要幽禁她的話,我便無能為力了。」
顏妃听了,頓時笑了︰「如此,便也就足夠了。」
說著顏妃看了秦紅玉一眼,此時的秦紅玉早已經怔呆了,她看到顏妃看向她,眼淚頓時忍不住,于是便撲入顏妃懷中大哭起來,因為她知道,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看到自己的祖母了。
果然,在解決完一切事情後,顏妃仿佛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一般,便自撒手人寰了。
只有還緊緊抱住顏妃的秦紅玉,听到顏妃臨終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如果可能,在我死後,將我的骨灰撒在煤山,我要與他永遠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