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血空仍一片通紅,與所謂白天不同的是夜間迷霧重重,受到血光的映射,天地呈現一片奇幻之光,濕氣太重,溫度有點低。
貝爾城西北角,一道巨大的石拱橋橫穿一條早已干枯的河道,橋上行人稀少,河道更是雜草叢生百鳥競相築巢,此河名天國此橋名雲階,合名為天國雲階,乍一看像極了富貴之地。但其實不然,這是古侖的家,位于大橋南部的一個小石拱中,其余巨大的石拱中也聚集了來自五湖四海的行丐者,大橋惡臭沖天擁擠混亂。
今日運氣不錯,不但飽餐三頓,還掙了點銀子,因此古河臉頰一直懸掛久違的微笑,還特意買了一根異彩熒光棒照亮了黑暗的小石拱,腰間揣著沉甸甸的幾兩銀子令他舒坦不已。而古侖就悶悶不樂了,公告欄那段文字時不時涌入他腦海,他已極力控制大腦不要去想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情,甚是暗暗懊惱為何將那段文字熟讀了,但一想到再過三個月自己將沒了入院資格,他心底特別特別的不甘心。
可能是看到兒子心事重重滿臉的憂郁,古河神情一沉,心底涌上另一番滋味,即使兒子從未提及想入殿院修煉之事。他細細打量著自己矮瘦的身軀,外皮猶如古老的樹干被磨光滑了般一塵不染,有時候傾盆大雨都無法淋濕自己外皮,但這層看似華麗的外皮不值一文錢,好東西在外皮包裹之下——鮮血與骨骼才是最值錢的,幾十年的甲毒史令他的鮮血與骨骼被嚴重毒化,保守估計甲毒含量超過九成,如果按照自己眼下的體重計算,他這副身軀價值估計會在三千兩銀子左右。這些天,他一直被一個問題困擾——與其如此窩囊地苟活于世,還不如將自己身軀抵押換取銀兩,然後將兒子送入堡得比殿院修煉!其實,這念頭早在兒子四歲時就萌生了,只不過他始終猶豫不決,原因很簡單,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愛兒子但無法突破這堵心牆!
「父親,您為何悶悶不樂?今日不是掙銀子了嗎?開心點!」古侖故作哈欠連連睡意濃烈,只有這樣慵懶的表情才能打消父親焦慮的心。
「侖兒,假如有一天父親離開了你,你孤苦伶仃且又無半點功力,如何存活于世?」古河知道一個十歲的小孩根本不會思考這種問題,但今晚不知為何他感觸頗多,一想到自己若是買了自己這副臭皮囊兒子定是無依無靠之時,他就心如刀絞,眼眶打滾淚花
「父親,您為何要哭?您不會離開侖兒的,侖兒一樣不會離開你的,將來等侖兒長大了定會為您掙很多很多銀子!」在古侖愚笨的大腦里,只有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
古河欣慰地笑了,兒子雖然有口無心但仍給了他無比巨大的動力,咬了咬牙他暗暗下定了決心——等兒子熟睡之後去尋找貝爾城甲毒王簽賣身契約,假如交易順利,那麼兒子明日即可去堡德比殿院報到!
一下子擺月兌了十年的思想包袱,古河感覺像放下了千噸巨石般,渾身突然變得輕松了,笑道,「侖兒,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間,你得去河床那邊背誦胎羅等級的口訣,完了方可回來睡覺!」
「知道了,父親!」
古侖巴不得父親早些說這話,其實他一點睡意都沒有,昨晚在河床那修煉之時,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小月復處流動一股熱量,今晚他迫不及待地想去再模索一番,若是能突破阻礙人體原內力之口,那麼就宣告他可以正式踏入修煉之途了!當然,他所謂的‘修煉’只不過安慰自己罷了,因為沒有高人指點與伙伴輔助,單憑父親憑借記憶抄寫下來那幾句不完整的《破鏡內訣》,純屬瞎亂玩耍,根本談不上修煉。
《破鏡內訣》是每一個想習武之人的入門書籍,別看書名普普通通,其實此訣總套書籍卻是相當繁雜——破鏡階段分四小階段{作品說明},每一個小階段又分上下兩冊《破鏡內訣》,算下來總共八冊。如此類推,其余三大內修階段也是八冊功訣,只不過名稱與法訣深度不一樣罷了,這些往後會一一介紹。至于上文所提到的‘人體原內力之口’,指的是人內體的一股本性之氣,一旦這股氣流沖破,人就可以修煉,但本性之氣但也分強弱之分,本性之氣強的,內修可達高級階段,比如說斗靈大階段以上的,而弱的則是噬元大階段以下的。
由于每一個人內體天生都存在缺陷,本性之氣無法沖破內體而無法修煉仍佔有少數人,但像古河這樣的,本性之氣雖然相當強,但因外界因素使得這股氣流慢慢流失殆盡而無法繼續修煉也大有人在。
這些功訣相當死板,但卻是每一個強者必修之課,完成了這些死板的功訣之後意味修煉者已進入了墓碑級別,這時候你可就威風了,不但可以修煉一些先人遺留的功訣,同時可以自創內氣秘籍,然而真正修煉完成十六小階段之人,當世鮮少,當然也不排除一些隱士高人。
古侖迅速跳下床,三兩步就沖入天國河,河床由于年久無水,早已碎裂成塊,褐色的裂痕宛如一條條沉睡的巨蟒般蜿蜒千里。夜晚是這一帶行丐者最安逸的時候了,上了年紀行丐者有心無力,一般是生一堆篝火取暖聚集,信口開河談天說地,而一些年輕力壯地年輕人則是不思進取扎堆一塊,或是進行粗魯地打斗或是談論誰家的姑娘比較水汪汪。對修煉感興趣的,只有一些剛剛步入青春時期的懵懂小孩,沒有功訣丹藥武器等的輔助,沒有家長老師高人等的指點,單單憑借心底無線地沖動而漫無目的地進行‘修煉’。
古河抄寫的這段功訣是《破鏡內訣》第一冊,真正屬于入門階段。
誰都懂得一個道理——貧者一旦變強大了,權力與銀子就會滾滾而至,楚楚美女與絕世座駕更是不在話下!但這群懵懂少年中,古侖‘修煉’目的顯得有些與眾不同——他最需要的,是尊重!
古侖沖出房門後,古河孤寂的身影被熒光拉得很長,他正在尋思是不是該模仿一下別人,臨死留一封遺書給兒子,因為自己要去簽賣身契了——但一想自己又不是大戶人家,沒金沒銀沒財富的,留遺書豈不是笑話?想到此處他暗淡笑,起身吹滅了熒光棒,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裝迅速奔上雲階橋,沒想剛跨出橋頭他就一頭就栽入了一個小泥坑中,起身後他有些感慨——貧者的世界到處是坑,一個小坑填完了又淪陷入一個大坑,這輩子來來回回只為填那些坑。
可能信念堅定了,古河認為這只是自己悲戚的一生罷了,因為兒子的明天將撥開烏雲重見天日這是自己一生中最偉大的時刻,因此他步伐邁得相當有力,三兩步就穿過橋頭草叢,朝貝爾城主城進發。
而此時,古侖一人偷偷模模地走到了一處偏僻的河床,左看看右看看確定無人後,才從腰間褲兜里拿出了一張泛黃的白狐皮書,他雙眼緊盯著紙面寥寥的幾句法訣。這《破鏡內訣》對于大部分人來說,早已是公開的秘密,相當于每個月要學習的基本禮儀般,但人人卻又養成了一種‘自私學’的習慣,對于一些高級功法,誰都不喜歡與別人交流與相互學習,這種情況叫做壟斷!他之所以跑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同樣抱有這樣的普遍心態,行丐者是一個貧者代號,很多很多行丐者一聲都未能真正接觸過這些功法,因此那幾句不完整的《破鏡內訣》顯得有些寶貴,若不是父親早年生在富貴人家,估計什麼與雲階橋行丐者一樣什麼也不懂。
每當這時候,古侖是相當懊惱的,因為他不是一個過目不忘的奇才,這幾段功訣他幾乎每天都在默念,但除了令他頭昏眼花之外,無法記住這些東西。不過有了昨晚打練的經驗,他並不擔心會誤念功訣,他忙蹲入了髒兮兮的河床中盤膝而坐,跟著昨晚的感覺迷迷糊糊念起法訣!一般修煉內氣講究的是心靜而流水,但對于未沖破原內氣之口的他來說,若想突破本性之氣就必須心燥氣浮,心只有’燥與浮‘才能使人熱血沸騰,進而激發內體七百二十處穴位,特別是五十處經外奇穴,奇穴是積聚與流通本性之氣的生死途徑,通常說是原內氣之口!
可能是近日被堡德比殿院之事困擾,古侖終日憂心忡忡,心火老是上頭,因而他神速地進入了迷糊狀態,月復部竟然又傳來了陣陣熱量!但因為法訣不完整且無人輔助,他根本不懂得如何疏導自己內體這股燥熱,只能任憑這股燥熱在內體自由流動,從而享受著溫火焚燒般的舒適感!
《破鏡內訣》上冊共有一百六句功訣,每一句法訣與人內奇經八脈與五十奇穴調息相關——只有活絡經脈而打通奇穴,本性之氣才會破口而出。而從古侖手持的白狐皮書上稀稀落落字體來看,功訣一共不超過十句,這十句功訣相對于總部《破鏡內訣》簡直是杯水車薪。因此,打練半天他內體那股燥熱始終處于不慍不火的狀態,呼出欲出的感覺維持了一會他渾身開始感到了不適,不得已他忙止住默念,但他雙眸頓開之際一抹青紫色光暈瞬時閃過!
不過,古侖除了感覺眼眶有些干澀之外,他並沒有感覺到內體發生了什麼大變化,燥熱也正在逐漸冷卻。
什麼鬼東西,折騰了半天沒有一絲突破的跡象!古侖低罵一聲,有些迷茫地抬頭看向遙遠天際,不覺間濃濃霧氣散了,血色蒼空中垂滿了守護獸星,鬼火般的光芒相互斗艷,而個別獸星會突然暴亮一閃而過血空,這意味了某個生命已悄然殆盡。大多數人都擁有自己的獸星,獸星亮度強弱象征了一個人此生的輝煌程度與存活年限。而極少一部分人們沒有守護獸星的,比如他,是一名庸者,就連自己何時死去,作為庸者都沒有一點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