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流蘇飄然而去,眾弟子便鬧哄哄的散了學,然後一窩蜂的涌向那芙蓉峰後山的藏書樓,畢竟都還是剛剛開始修行,畢竟都還少年心性,有著滿腔熱情,畢竟大師兄的俚語大家不明白,二師兄那句懂還是不懂更讓人模不著頭腦,唯一能找到答案的只有那藏書樓了,真真是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
鶴鳴堂在芙蓉峰頂,眾弟子三三兩兩的,說著‘精氣神’,論著‘懂不懂’,當然也有奇葩有為盯著有玄看了一路,順著山路下到後山半山腰時,只見那峭壁之上豎著題著六個大字,五莊觀藏書樓,這六個字歪七八扭,不甚好看,卻金光閃閃,鏗鏘崢嶸,走近之後見那六個字邊上還有四個小字——斗戰勝佛。這斗戰勝佛孫悟空保著玄奘西天取經的故事,大唐子民傳誦近百年,就算眾弟子中不是出生大唐的也知道他的威名,此時一見齊齊贊嘆不已,只是不知這孫悟空怎的會給這五莊觀藏書樓題字。
眾弟子走到藏書樓門口之時,才發現藏書樓其實並不貼切,應該叫做藏書洞才對,洞門口有一顆大樹,這棵樹長得頗為奇怪,它是從洞里橫著往外長著,外面枝繁葉茂,遮天蔽日,將這洞門口這出好大一片陰涼。
眾弟子走了一大段山路,都還是凡夫俗子,汗流浹背的,此時紛紛在這樹蔭之下,往洞里張望,議論紛紛,有玄作為大師姐一直走在最前面,此時她也香汗淋灕,微微氣喘,皺眉道︰「這藏書樓竟然沒有人看守麼?」
有金長得富態,一身道袍繃得緊緊的,雖然累得氣喘吁吁,可是依然不忘在有玄面前表現︰「五莊觀乃仙山福地,哪會有賊,自然是不用看守的了。」
有金這幅洋洋自得的做派,不僅有為看不慣,有貴自然也看不順眼,他是劉太保的後代,一代代傳下來,自然是知道些斗戰勝佛的故事,不由反唇譏諷,道︰「你沒听過五莊觀至寶人參果被那斗戰勝佛偷吃的事情麼,連果樹都被推倒過,哼,別拿無知當做個性。」說話間一臉鄙夷,他的話語之中提到斗戰勝佛,眾弟子自然而然抬頭去看那石壁上的字,只是此時被那顆大樹擋著了,只能隱約見到些許金光。
此時有緣扯了一把身邊的有為道︰「有為師兄,你看。」有為順著他手指向仔細看去,只見那大樹枝葉之間顯然藏著什麼,在有緣另一邊的有勇也發現了,他二話不說,一個箭步蹬了一下洞邊的巨石,一個竄身,已然上樹,動作迅速,敏捷好看,引得眾女弟子一片驚呼,贊嘆不已。然則有勇剛上去,枝葉中伸出一毛茸茸的手掌,輕輕的拍在有勇的肩膀之上,有勇如受千斤之力,支撐不住,徑直落了下來,好在他反應迅速,落地之時一個團身,在地上翻滾兩圈,順勢站起,一氣呵成,絲毫看不出是被人拍下來的。
這時眾弟子才發現樹上倒掛著兩只赤尻馬猴,兩只猴子穿著五莊觀的道袍,已經頗見老態,怎麼也很難讓人相信剛才那一掌是它們拍的,其中一只猴子看了看站在地上安然無恙的有勇,邊撓著自己的手掌邊道︰「你,不錯不錯,竟然站的如此穩當。」
另一只猴子此時已經翻身下來,站在巨石之上,有模有樣的向眾弟子稽首道︰「諸位師弟,吾乃馬元帥,他是流元帥,吾二人乃是這藏書樓的管事,你等要借什麼書,自行登記便是。」說著,他毛茸茸的爪子指著洞內那段樹干,樹干之上掛著整整齊齊的九個冊子︰「哪一日借出,哪一日歸還,自行寫上,你們的道號已經在那些冊子之上。」說完,手腳並用,噌的一下便又上了樹,這一手比剛才有勇那一下顯然更是漂亮,更是迅速。
眾弟子愕然良久,方反應過來,鬧哄哄往里面走去,這時那一直掛在樹上的流元帥沖他們的背影叫道︰「道德真經,只有一本,爾等可挑一字寫的好的借出去,抄寫九份。」他叮囑完,好似盡完人事,沖馬元帥道︰「大哥,你說那逸雲,流蘇這些年來總是故弄玄虛,害的這些有緣人第一日總是鬧哄哄的奔我們這兒來。」
馬元帥此時已經尋了一個粗壯的樹杈舒服的躺著道︰「兄弟,流蘇什麼都不講也有他的道理,你我二人托大王洪福來這五莊觀修行這麼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道德真經的奇妙之處,就你我二人眼中,這道又是不同。」馬流二元帥自然是花果山的那兩只赤尻馬猴,孫悟空成佛之後,想著花果山群猴無人照應,便留崩芭二將軍守山,因著鎮元大仙曾和他結拜為兄弟,就選馬流二元帥來這五莊觀修行,也正因為此孫悟空特意為這藏書樓題了幾個字。
流元帥嘆口氣,想起往年那些弟子,道︰「今日眾弟子都熱情滿滿,也不知一年之後依然能來這藏書樓的又有幾人。」
馬元帥顯然也深有同感,點頭道︰「哪一代弟子初始都這樣,修行全憑個人,不說也罷。說起來剛才那上樹來的弟子有勇,倒是動作敏捷,飄逸好看,看著順眼。」
流元帥笑著同意道︰「剛才我那一拍雖然沒有用上全力,可也力道千鈞,他竟然輕松落地,對我脾胃。」兩只猴子掉在樹上津津有味的品評眾弟子,不明之人看起來定會覺得可笑之極,卻不知此時藏書樓之中眾弟子已經起了爭執。
不為其他,只因著這藏書樓中只有一本道德真經,剛才在外面失了面子的有金,此時為在有玄面前找回場子,叫道︰「我自幼飽讀詩書,書法堪稱一絕,這道德真經便讓我借出去,手抄一份,保證讓諸位滿意。」
「你那字如同雞爪撓的一般,怎的能拿出手。」有為終于逮著機會討好有玄道︰「簽名落款之時,我看有玄師姐寫的極好,我看還是讓有玄借出去吧!」
有玄顯然對有為並無惡感,聞言難得的嫣然一笑,看得眾男弟子都痴了︰「有玄的字哪里敢拿出來貽笑大方,寫幾個字可能還行,這道德真經可是有洋洋灑灑五千真言,更何況寫一份是不夠的,得寫九份。」
有為見有玄笑的如此美麗,激動不已,一把拉著身邊的有緣道︰「有玄師姐,這是有緣師弟,字是寫的極好的。」有緣因著字寫得好被選為有緣人的事情,他就只告訴了有為,因此有為力薦。
有為初始舉薦有玄,那有金自然是屁都不會放的,此時又推出有緣來,自然是不服的,道︰「我自幼便臨摹褚遂良公的字帖,不知有緣師弟卻是學得誰的字。」這褚遂良在大唐甚是有名,位至宰相不說,更難得的是有名的書法大家。
他這一問有緣不免語塞,畢竟他自幼家貧,哪能臨摹誰的字帖,甚至筆墨都沒有,只是用樹枝在沙地上寫字,不過他倒是不自卑,不卑不亢,答道︰「有緣自幼家貧,從未臨摹過任何人的帖子。」此時眾弟子都還是懵懂少年,心性純良,有緣這不卑不亢的態度博得了眾弟子的贊賞,畢竟有金,有貴那囂張的態度著實惹人生厭。
只是有金自己並未覺察,听了嗤笑一聲,道︰「那你敢稱做字寫得好。」
有緣好似渾然沒覺出有金的冷笑之聲,依然不驕不躁道︰「有緣從來沒有听說過臨摹的字能好到哪兒去,只有自成一派,方有風格。」
他這話一下子將有金噎的說不出話來,有玄一臉贊賞,美目倏亮,笑著問道︰「不知有為師弟,你如何知道有緣師弟的字寫得好。」
有為見有玄竟然主動跟他說話,心里早就喜翻天了,早將答應有緣不外泄的話拋之九霄雲外,答道︰「有緣的字那可是得到清風,明月師兄交口稱贊的。」有為這一把將清風,明月抬出來,讓有金更是沒有話說,慚慚離開。
有玄見眾人沒有異議,道︰「若是如此這道德真經便由有緣師弟借出去,下午便辛苦師弟你了。」
有緣此時已經騎虎難下,自然答應,對有玄說道︰「有玄師姐,道德真經五千真言,只我一人抄寫恐會出錯,你看能否有一人幫我查驗一番。」他是心想著有為你拉我下水,我也不能讓你在這藏書樓呆著,乖乖的跟著我去抄寫的好,畢竟此時其余弟子如有勇,有德等人早就徜徉在這書海之中,這藏書樓中藏書極多,各種道家經典,如道德真經,逍遙游等自不必說,佛家各類經書也是不少,凡間的各類書籍也是一樣不落下,直把眾弟子看花了眼。
哪想到有緣說完,有玄點頭道︰「有緣師弟考慮的周全,這道德真經容不得出錯,是得有一人幫忙查看,我是師姐,就由我去吧,為大家做些事情也是應該的。」說罷,便將道德真經交給有緣,和他並肩往外走去。
有為,有金,有貴幾人看的眼都直了,一臉羨慕的看著有緣,直到有玄,有緣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三人才互相看看,還是看不對眼,齊齊冷哼一聲,扭頭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