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雪下得特別大,持續的特別久,大唐國各處都蓋上了厚厚的白雪,有緣坐在雲端看著長安城中打著雪仗,嬉笑玩鬧的孩子們,想著自己當年和無情在那個不大的院子中,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去不復返,索性躺下,四肢張開,眯上眼,索性什麼都不去想,就那麼靜靜的呆著。
有緣睜開眼時,豬福陵來了,他知道有緣心中苦悶,道︰「大哥,我馬上要回浮屠山了,你送我回去吧。」有緣在長安城上已經看了十幾天了,得讓他出去走走,散散心。
有緣一夜之間所有的親人不知所蹤,只有豬福陵這麼一個弟弟,對他甚是寵愛,浮屠山離此處也不算太遠,自己也無事可做,出去走走也好,當即兄弟倆駕著雲,不緊不慢的往浮屠山而去。
到了浮屠山有緣本準備轉身離去,豬福陵卻道︰「大哥,既然到了此處,何不下去見見我師傅,問問他,看他知不知道?」
有緣一拍腦袋還真是,烏巢禪師可說是數得著的高人,自己這些日子還真是懵了,當即和豬福陵到了香檜樹下,跪于地道︰「有緣見過烏巢禪師。」有緣抬眼偷瞧烏巢禪師,見他精神矍鑠,這麼一段時間好像年輕了許多。
烏巢禪師點點頭,道︰「不必拘禮,起來吧。」
豬福陵聞言起來站在一邊,有緣卻依然跪地不起道︰「有緣有一事不解,求禪師解惑?」
烏巢禪師笑道︰「吾好為人師,可是三界之中願意從我修行者少,解惑亦我之願也,你說來听听?」
有緣道︰「不知禪師可知有緣父母,小弟,現在何處?」
烏巢禪師搖頭道︰「這如何能知,你就是去靈山問佛祖,三十三天問老君,他們恐怕也難以答你。」他抬眼看看有緣,道︰「你大可放心,若我推算無差,你之家人都安然無恙,你們自有相見之時。」
有緣大喜過望,心知烏巢禪師不會欺瞞于他,只是烏巢禪師見他如此多心思,暗暗搖搖頭,心中微微嘆氣,問道︰「你因何修行?」
有緣不解其意,想想道︰「當年小弟有情被妖怪所擄走,我為尋他回家而踏上修行之路。」
「你可曾見到有情?」
「有。」
「他如今如何了?」
烏巢禪師一句緊著一句,有緣應接不暇,不假思索道︰「他如今叫做無情,他好似好得很,修為也很高,而且看起來地位也是不低。」有緣自己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其實已經找到有情了,只是他不願回家而已,而且如今家中父母失蹤,尋回來又有何用?他方明白烏巢禪師這是要點醒自己,連忙拜倒于地道︰「望禪師指點于我。」
烏巢禪師心里暗暗點頭,此子倒是醒覺的快,道︰「你之本心為何?」
有緣此時如迷途羔羊一般,渾渾噩噩的在仙都過了半年,哪里有什麼本心,只是想著找到有情,然後和有玄過日子,真正過上神仙眷侶的生活,此時烏巢禪師一問,有緣捫心自問,自己修行的目標到底是什麼?僅僅是找到有情麼?他迷茫了,剛剛入世修行的少年沒有方向。
烏巢禪師如人生導師一般,道︰「修行之要,首要正心,修身。」
「何為正心,何為修身?」有緣還是不解,道︰「望禪師詳解之。」
「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也。」烏巢禪師娓娓道來︰「意念真誠,不自欺欺人,直指內心本意。所謂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內心本意勿要被自己的喜怒哀樂懼所奴役,所驅使,勿要成為喜怒哀樂懼的奴隸。」
「而至于修身,佛道兩家所指各不相同,在我看來一是修德,仁義禮智信缺一不可;二是,修才,禮樂射御書數六藝皆通,而精于一二即可。」烏巢禪師這一番話說的具體,透徹,有緣于香檜樹下回味良久,方領略一二,頓首拜倒,道︰「有緣受益匪淺,深感禪師指點迷津。」
有緣之所以迷茫,只因鎮元大仙地仙之祖,只敬天地,能教有緣一身修為,卻沒有佛家,道家那樣一套完備的理論支持,藏書樓中所收甚多,卻沒有自成體系,這也是五莊觀比昆侖山等地始終差上那麼一線的原因。
有緣在曲阜之時,也讀過一些孔孟之書,在五莊觀空閑時間多,看的更多,此時耳聞六藝,終于疑惑不解道︰「禪師說的可是孔孟之道?」
「道?」有緣一個道字,好似勾起烏巢禪師好多回憶,雙目看向遠方,嘆道︰「道德真言開篇即言︰道可道,非常道。我說的是不是孔孟之道,你自去領會體悟吧。」說罷,閉上眼楮,盤膝坐在香檜樹上,不再做聲。
有緣知烏巢禪師言盡于此,道,還得靠自己體悟,還得靠自己往前走,走出來了方才是道,此時他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一點影子,拜別烏巢禪師,囑咐豬福陵好好隨他修行,然後離了浮屠山,駕雲往仙都飛去。
有緣心有所得,又听到烏巢禪師說自己父母安然無恙,還有相見之時,心情與去時有天壤之別,路上看見亂石堆堆,密林處處,是到了雙叉嶺了,有緣想著許久不曾見狼先鋒了,便按下雲頭,輕車熟路尋到虎嘯洞前,高呼道︰「狼先鋒,狼先鋒,有緣來訪。」
狼先鋒早迎了出來,請進洞中,兩人相談一陣,有緣看看洞中,不由奇怪問道︰「狼先鋒,怎麼你這洞中兄弟少了許多?」說著,又指著桌上的山泉水打趣道︰「往日我來時,好歹有一杯水酒,今日都改成山泉了?」
狼先鋒聞言長嘆一聲道︰「有緣兄弟,不瞞你說,如今這洞中生活的越來越來越苦了?」
有緣喝了一口山泉,道︰「說來听听?」
「今時不同往日啊,往年我們只要每年給土地公上一份禮,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如今,我們每年還要給九頭蟲上一份禮,日子艱難,好多兄弟都去其它地方討碗飯吃,我也不強留,這樣也好,這些個留下來的都是鐵桿兄弟。」狼先鋒說的淒慘。
有緣听得動容道︰「這是為何?不交不行麼?」
「不交也可,不過得帶著兄弟們去投奔他。」狼先鋒嘆道︰「他說是要復我妖族大業,與人族分庭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