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26
第四十五章斬敵酋（一）
「不錯。」曾守山答道。
「何不動手？」
「因為我還有些事想問你。」
「既然如此，且容我穿衣說話，如何？」那將軍完全不像處于別人控制之下，說話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見曾守山沒有回音，似乎在猶豫，那將軍又道︰「你放心，紀先生和我都在你掌控之下，我不會亂來的。」
曾守山撤回短矛，那將軍利索地穿上衣服。曾守山讓他把燈點上，那將軍非常配合，麻利地點上蠟燭。
燭光中可以看到此將軍大概二十**年紀，身材健碩，高而勻稱，臉部俊朗，雙目有神，且又沉穩淡定，動作優雅，讓人不知不覺生出親近之心。曾守山初次見面便不得不承認︰此人接近于完美。
那人也在打量曾守山，見曾守山的右手仍死死掐住紀先生的咽喉，紀先生臉上顯露痛苦之色，喉間「 」做聲，就是說不出話來。
那人眉頭微皺，道︰「兄台能否放了紀先生，以我為質？」
曾守山反問道︰「你是何人？我得先看看你有沒有做人質的資格。」
那人坦然道︰「我就是廖志新，這支軍隊的統帥。你看夠不夠資格？」
曾守山確認了此人的身份後，點頭道了聲「好，夠資格。」便放開了紀先生。
紀先生月兌離了控制，又見廖志新此刻不在刺客手中，張口欲喊，沒想到喉嚨被掐得久了，一時沒發出聲音來。再想喊時，曾守山身形未動，左手一張，短矛如勁弩穿過紀先生的咽喉，他終究還是沒能喊出來。
廖志新怒道︰「你！」
曾守山盯著他道︰「是他先違反約定。你最好以他為鑒，三尺之內，殺你易如反掌。」
廖志新冷哼道︰「果然好身手，難怪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我這。」
「是你們太大意了，如果巡邏的人再多一點，警惕性再高一點，我便到不了這里。」
「你到底意欲何為？」
「這句話正是我想問你的。你們脅民為賊，荼毒生靈所為哪般？」曾守山沉聲道。
廖志新听到曾守山的話，似乎想笑，反問道︰「什麼是賊？如今朝廷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叨食民脂民膏，卻視百姓萬民為螻蟻；富貴之家牛馬食膏粱而野有餓殍；犬彘被文繡而民無御寒之衣。到底誰是賊？」
「唔，听起來似乎很有說服力。」曾守山哂笑道︰「你們有本事就反那朝廷，打進京城去，帶著人往南方跑卻是為何？偏偏所過之處民生殘破，就如蝗蟲過境，片草不生。听著像是為了百姓，其實是帶著百姓往火坑里跳。」
廖志新悠悠道︰「我們要不邊打邊跑，結果就會像當年的洪天國一樣。」曾守山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當年洪天國幾乎佔了大名王朝的半壁江山，開國建都，設官授職，最後還是被朝廷鎮壓剿滅。當然為首的就是他的伯父和父親。
「這造反還造經驗來了。你們是當年洪天國的余孽？」
「什麼余孽不余孽。民不聊生，自然要反。沒有洪天國還有李天國，沒有我廖志新還有王志新。我們起兵以來，百姓群起響應便是明證。」廖志新冷言諷之。
曾守山搖頭徐徐道︰「未必，也許只是被脅迫而已。據我所知，百姓其實只想平靜的生活，而不是打生打死。」
「那如活不下去呢？」廖志新詞鋒犀利。
曾守山嘆口氣道︰「活不下去自然要想辦法活下去，也許造反正是努力求得生存的手段。這一點我同意。可讓你們當權又能怎樣？無非是換個皇帝而已，在當年洪天國建立的國度里，官吏腐朽、邪教橫行，老百姓不見得好到哪去。拋頭顱灑熱血最後換來的是一樣的悲劇，那又是何必？」
「我們絕對不會。天下財富，天下人共有之；天下之權，天下人共主之。」廖志新神色堅定。
「洪天國當年也說過。不能實現，海市蜃樓而已。」曾守山對那套說辭已經免疫了。
「我們換個話題吧。」曾守山提議道︰「對了，蠟燭快沒了，你去換上新的。最好不要亂動，否則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
廖志新依言換上蠟燭，轉過身來，淡淡地道︰「你是來殺我的，何必說那麼多？」
「唉，長夜漫漫，能和你這樣層次的盜匪聊天其實也是件不壞的事情。」
「哈，承蒙夸獎。」
「你不怕死？」
「我說過沒有我廖志新還有王志新，你殺了我一個改變不了大勢。」
「我承認你說的有一定道理，這確實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我不太喜歡殺人，也殺不了那麼多人。」曾守山盯著廖志新道︰「可是我不相信你在死亡面前能如此淡定，尤其是你又這麼年輕，這麼有才華，還這麼帥，你的人生舞台才徐徐展開，你生命的光芒剛剛開始綻放。」
廖志新笑而不語。
「你偽裝的很好。我知道你在等待機會，外面就是你的衛兵，可是他們會認為勤奮的將軍正在通宵達旦的謀劃下一次進攻。你也不敢喊，因為你怕我立即取了你性命。」曾守山接著道。
廖志新還是不說話，臉上的笑容卻已斂去。
「如果你願意投誠，解散部眾，我可以放你一馬，還可以帶你去看看什麼才是老百姓真正需要的，真正能幫助他們的方式——絕對不是帶著他們造反。有人現在做得不錯了，他們還在繼續努力和探索。」
「做夢。我死不足惜，你就少打這個主意了。」廖志新開口說話，說出的卻是曾守山最不希望的那個答案。
「唉，太可惜了。很遺憾听到你這麼說。背轉身去。」曾守山命令道。
廖志新如其所言轉過身去，沉默地接受命運的結局。
曾守山卻沒有動手，而是到桌上把那些文書信件一股腦裝進懷中。
廖志新道︰「為何還不動手？」
「我還有個問題。你們為什麼能夠那麼快制造出大量的攻城器械？而且設計巧妙，質量還很不錯。」曾守山問道。匪軍的攻城器械帶給九江守軍極大的麻煩，尤其像箭塔、撞車和投石機之類的。更讓他惱火的是匪軍的投石機雖然只有兩台，但一直在持續不停的發射。據曾守山了解，投石機之類的玩意，是最容易損壞的，所以攻城時制造投石機是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但匪軍那兩台似乎沒有這問題。
廖志新沉默不語。
「其實我一直都只是個好奇的學生，沒想過打仗殺人。你難道不能滿足我這一點點好奇心嗎？」
廖志新心中一動，開口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們軍中有一名木匠，叫談繩墨，是他帶著一群助手和士兵在打造器械。」
「我想見見他。」
「你想怎麼見？」
「你讓人把他叫過來。」
「好。」
「你最好注意措辭，否則我會立即動手。」曾守山淡淡的說道。
廖志新高聲道︰「衛兵，衛兵。」
片刻後，有士兵在帳外道︰「將軍，有何吩咐？」
「去把談木匠叫到我這里來，我有要事相商。」曾守山精神鎖定廖志新，蓄勢而發，只要他有異動，便立即擊殺之。但廖志新還是很配合。
「將軍，現在已是寅時了，談師傅正睡覺呢。」
「執行命令！」
「是。」衛兵領命而去。
曾守山道︰「好。你很明智。話說回來，談木匠到底是什麼人？」
「你見了自然知道。你如果听說了他的故事，更明白我們為什麼要起義了。」廖志新注視著曾守山，靜靜地說道。
「你應該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因為你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老百姓，你太優秀了。」曾守山不掩飾對廖志新的贊美。從攻守戰開始到現在直面相對，曾守山能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對方的不凡。
「像我這樣的人很多。」廖志新隨口敷衍道。
「你太謙虛了。對了，據我得到的消息，你們的主攻方向應該是閔省，為何你卻帶著人出現在此？」紺省南部和閔省相鄰，九江卻處于紺省的北部。
廖志新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嘴上卻帶著嘲諷的笑容說道︰「這是軍事機密，我怎麼可能告訴你？」
「也對。你至少現在不會說。其實你說不說並不重要，我總會知道的。」曾守山毫不在意。
正在這時，曾守山突然覺察到營帳外面出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動靜。片刻之後便能听到有士兵集結的腳步聲，刀劍出鞘的聲音。
曾守山臉色微變，看往廖志新︰「你很聰明！看來你的人已經知道這里發生的事情了。」
廖志新英俊的臉上綻放出自信的笑容，道︰「不錯，現在你不可能逃得出去。我軍將士已經把這包圍了。」
曾守山苦著臉道︰「被千軍萬馬包圍確實是令人很頭疼。不過我跑不出去也能擊殺你。」說著手中短矛猛向廖志新刺去。
廖志新也是沙場猛將，又正當年輕力壯之時，豈會束手待命，正要閃身避過，但曾守山的速度已超出他的反應能力。短矛鬼魅般此中廖志新的大腿，短矛抽出，帶出一飆鮮血，廖志新站立不住，踉蹌著倒下。不過他也是悍勇，忍著劇痛，抓著板凳往曾守山扔去，然後掙扎著往營帳外面跑去，高喊︰「來人啊。抓刺客！」
曾守山輕舒猿臂，接住板凳，輕輕把它放下。這才箭步上前，大手閃電般地一把抓住廖志新的咽喉，微一用力，廖志新感覺到喉管都快碎了，于是停止了反抗。曾守山右手掏出三哥贈給他的匕首，抵住廖志新的頸部動脈，左手持矛。
這時營帳四面都被前來救駕的匪軍用刀槍刺破，大量匪軍涌入營帳，弓弩劍戟全部指向曾守山，吆喝怒罵之聲盈耳︰「大膽匪徒，放了我們廖將軍。」
曾守山嘆了口氣，死死扣住廖志新，慢慢退後兩步，踹了他一腳，讓他半跪著在地，自己則一坐在剛才廖志新用來擲他的板凳上。「說實話，我有點後悔，早應該殺了你，然後逃之夭夭。」
「你確實有這個能力。不過現在殺了我，你也活不了。」廖志新說道。匕首就在他的頸部血管處，他說話不敢大喘氣。
被匪軍重重圍住，曾守山反倒不急了，對自己匕首下的廖志新說道︰「現在就看他們是否愛戴你了，如果他們珍惜你的命，我就有機會；如果不是，那麼我也必死無疑，不過路上和你能做個伴。」
匪軍人數雖眾，但果真不敢對曾守山出手。曾守山笑了，道︰「真想知道，你是如何通知他們的。叫談繩墨的時候？」
廖志新閉口不言。
曾守山憨笑之意更濃，道︰「我也不想知道了，沒意義。我就是好奇之心太重，否則怎會陷入如此境地。」說話時手中匕首穩穩地抵住人質的頸部，輕輕對廖志新道︰「讓他們退出去，把談繩墨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