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2
第三十二章新的開始
女人和孩子的哭聲,讓曾守山心中一軟,對晁忠仁道︰「看在她們份上,如果你交代的事情屬實,臨了,我可以讓你和她們見最後一面。浪客中文網她們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至于你,必定伏誅。」
晁忠仁頹然倒地,緩緩閉上眼楮,說了一句︰「依你就是。」
胡魯正在安慰秦青,但見曾守山自擒獲晁忠仁之後便一直坐在馬車上,頓覺不安。連忙過來,問道︰「少爺,你沒事吧?」
曾守山看著她輕笑道︰「沒事。」
胡魯卻不信,把了把脈,又傾耳听了听曾守山的呼吸,疑惑道︰「怎麼你的氣息有亂的跡象?」
曾守山月復中疼痛已稍稍減輕,極力讓自己不表現出任何不適,道︰「真沒事。等下回去時,我和你一起坐馬車,我們也好好享受一回,怎麼樣?」
胡魯如何不明白曾守山的情況,少爺可是從來不坐馬車的。她拉著他的手,雙眼微紅,柔聲道︰「好。」
令狐讓一士兵先回城傳遞消息,其他人則押著晁家被俘之人,慢慢往永州城走去。兩輛馬車已騰出來,一輛放著三具陣亡的親衛隊士兵尸身,另一輛坐著曾守山、胡魯還有秦青。
胡魯讓曾守山靠著自己,減少馬車的顛簸。秦青則面色如常,笑吟吟地看著這兩人。
曾守山勉強讓自己身體坐得直一點。問秦青道︰「你和晁忠仁什麼關系?」曾守山語氣有點冷,直接便問她和晁忠仁什麼關系,而不再是問她怎麼會在這里。
秦青依然嬌艷如花,眼神和身段還是那麼多情,跟著晁忠仁逃了這麼久,絲毫沒有不弱風情。
听著曾守山的問話,秦青沒有任何吃驚和委屈,坦然輕笑道︰「我是他的禁臠,你昨晚去抓他的時候,我正留在他府中過夜。」
曾守山眉頭微皺,似乎秦青的回答讓他月復中多了一絲絞疼。
胡魯愕然,不覺地道︰「怎麼可能?」在她心目中,秦青就是一位可親可愛的姐姐,潔白如蓮花。她甚至自覺不自覺地去學習和模仿秦青,很多方面,例如打扮,例如氣質。以前永州人都知道秦青雖然身在青樓,但幾乎沒人把她往那方面聯想,多少達官貴人想一睹芳顏而不可得,這更增添了秦青的傳奇色彩。突聞秦青自稱晁忠仁的禁臠,胡魯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秦青盤腿坐在馬車上鋪好的毛毯,看著胡魯的明眸,自嘲的笑道︰「你以為一位身陷青樓之人,真的能如何如何?」
胡魯沉默,片刻之後才如深有同感地道︰「姐姐,我知道這些事不能怪你。」她們家當年陷入絕境,如不是路上踫上曾守山一行,別說保持清白,能否生存下來都是問題。胡魯年齡雖然不大,但經歷的這些事情已深深地烙在她的腦海。胡家現在能生活得這麼好,母親馬月桂再次找到幸福,弟弟胡梁得到讀書的機會,成為書院先生眼中的紅人,這些並不是因為自己比秦青高明。
胡魯也看著秦青,思忖片刻後沒有多說話,也沒有過激的情緒,只是身軀更穩地托住身前的男人。
秦青笑了笑,道︰「妹妹,怎麼不怪我自己。這其實就是一個關乎選擇的問題。我可以選擇貞潔的死去,或者屈辱的活著。」秦青的臉上沒有絲毫懊悔、難堪的神情,她只在平平的敘述一件事情。「我的選擇是活下去,而且還是活的更好。」
曾守山靠著胡魯溫柔芳香的軀體,看著身前淺笑如故的絕世美女加才女,心中頗多感觸,遠沒有臉上表情那麼平靜。
「晁忠仁的勢力這些年急劇膨脹,堂堂知府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你一介女流,又怎能是他的對手。」
秦青垂下眼簾,輕輕地道︰「你們是不是嫌我髒了?」
「沒有。」胡魯立即道︰「你還是我的好姐姐,不是嗎?」
秦青喃喃地說了一句話,似乎是只想說給自己听︰「我只想活下去,好好跳舞唱歌。」
圍捕晁忠仁過程中出現了不少的變故,但秦青的出現還是讓曾守山頓感意外。之後她的平平淡淡講述著自己的處境,讓他更受震撼。秦青以前肯定經歷過天人交戰,最後艱難地選擇跟這個世道沆瀣。但此時的秦青卻雲淡風輕,這讓曾守山更覺此女子卓然**。
曾守山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表現憐憫和安慰,秦青需要的不是安慰,于是他道︰「晁忠仁現已被擒,他所建立的地下勢力必然分崩離析。你有什麼打算?」
秦青此前跟晁忠仁有種人身依附關系,但此後一切將歸零。曾守山開始掌控永州,秦青自然可以自主的選擇自己的人生。
秦青並沒有表現出如何的喜悅,反而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胡魯連忙道︰「姐姐要是沒有更好的去處,能不能考慮和我們在一起?」
秦青輕搖螓首道︰「你們忙著到處打仗,我能有什麼用?」
曾守山道︰「你不是要效那梁紅玉,擊鼓殺敵,怎麼現在先自己折了精神?」
馬車在顛簸,秦青姣好的身軀波瀾起伏,她看著曾守山和胡魯,慢慢地喜色著于言表︰「難道我真的還有用?」
曾守山此時雖然身體還是不適,但見秦青神情,放下心來。心中有期盼,人生有追求,如此生活才見生機無限。曾守山看到秦青眼中的期望比看到此前的淡定更放心。于是他連忙道︰「你滿月復才華,驚采絕艷,到任何地方都會有用武之地。如果你願意,正能幫我一個大忙。」
秦青好奇問道︰「我能幫你什麼呢?」
曾守山迅速整理思路,道︰「你在怡情樓本有一支練習樂舞的姑娘。我有一個想法,你可以把這些人繼續組織起來,成立一支真正的歌舞團,完全月兌離青樓。讓唱歌跳舞從那行業中**出來,專門從事歌舞表演。」
秦青道︰「這樣能行嗎?可拿什麼養活自己,你負責養我們?」說到後面那一句,秦青自己忍不住笑了。
見到秦青笑顏,胡魯也高興,接上話茬笑道︰「我也可以養你啊。反正少爺的錢都在我這里。」
曾守山拍了一後的胡魯,笑道︰「哪用你養活?你可不知道秦青的歌舞在永州有多大的影響力,只要她們願意表演,我保證有永州的老少爺們都願意花錢看。別說養活自己,賺大錢都很有希望。」
秦青掩口輕笑,道︰「哪有這麼夸張。能養活自己我就萬幸了。」
曾守山道︰「我還有一個想法。你們還可以定期組織歌舞團到前線去,把娛樂歡喜和父老鄉親的牽掛帶給那些正和敵人浴血奮戰的將士,讓他們知道戰場後方的人們沒有忘記他們。」
听到這里,秦青斂容道︰「守山好主意,只要能為剿匪盡綿薄之力,我一萬個願意。」
胡魯歡呼附和,道︰「那我們更可以經常見面了。」
曾守山又道︰「怡情樓本是晁忠仁的產業。我在這里做主,就賣給你們歌舞團。如果還有其它需要,你盡管去知府衙門找陳敬齋。」
胡魯附耳正靠著她的曾守山,悄聲道︰「賣什麼呀?直接送給秦姐姐不好嗎?」
曾守山笑著跟秦青道︰「看來還是你這個妹妹貼心啊,她讓我把怡情樓直接送給你。」
秦青笑道︰「當然是妹妹好啊。不過送給我,我可不敢當。」
曾守山道︰「送是不能送的,否則我不成和晁忠仁一樣的人了嗎?倒是我可以做主把怡情樓以較低的價格賣給你。以後你掙大錢了,再慢慢還給永州官府就是。」
秦青自然高興地應允。胡魯讓秦青也坐到曾守山的身邊,姐妹倆開始興奮地商量怎麼改名,怎麼運營等細節問題。
曾守山听著她們歡樂的聲音,閉上眼楮休息。
秦青和胡魯討論了好些事項,但就名字上卻難以取舍。最後胡魯拍板道︰「姐姐,就叫青山樓,你們的歌舞團叫青山歌舞團。」
胡魯幫忙取名青山,自然有寓意。從秦青和曾守山名字里各取一字組成青山一名,听起來倒也不俗。秦青心思細膩如何不知道其中意思,紅著臉不答應。曾守山開口道︰「不就是名字嘛,青山樓我看就挺好。」秦青這才不說話,青山樓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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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七夜,永州百姓正在睡夢中,五百山字營將士突然回城,一舉抓獲晁忠仁,以重劍斬斷晁忠仁建立的盤根錯節的勢力網。永州人一覺醒來,發現天已變了。
接下來幾天,山字營連續出擊,晁家勢力逐次蕩平。晁忠仁的配合讓山字營的行動出奇地順利,但龐大的地下勢力還是曾守山大吃一驚。毫無功名官身的晁家在兩代人的運作下竟然構築了一個讓咋舌的地下王國,勢力所及遍布永州所有縣域,甚至遠及鄰近的寶慶府和衡州府。
陳敬齋帶人清算晁忠仁的產業都花了足足三天,登記了一大本厚厚的賬簿。曾守山眼巴巴地等著陳敬齋清算的最後結果,但到第三天陳敬齋還是沒能得出準確的數字,他說很多外縣的產業有待進一步清查。不過他說了一句話讓曾守山眉開眼笑,陳敬齋說,雖然沒有最後估算出來,但我可以肯定,如果你不上繳的話,這次清算晁家所獲得的財富起碼足夠五千人編制的山字營吃上三年。曾守山笑呵呵地道,不上繳,不上繳。
在曾守山的要求下,陳敬齋清算晁家產業時,並沒有把那些晁家通過威逼利誘連拐帶騙獲得的產業算進賬簿。這些產業以官府的名義無償地退回給原業主,如果原業主已經不在,則由官府代為打理一年,一年之內沒有認領則拍賣出售。那些晁家暗中控股的產業,官府把晁家所有的股份低于市面價格出售,光這一項曾守山就獲得了五十萬兩白銀。
二十七夜事件之後,山字營接管了永州城。任兵州被調回巡撫衙門,听說另有任命;童永江在晁忠仁案中陷得不深,曾守山又念他為山字營提供武器裝備和其他物資時還算盡力,有心放他一馬。童永江知道形勢不比當年,于是主動請辭,曾守山順水推舟應了他的辭呈。安長百因勾結江湖勢力,貪贓枉法,武斷專行,排斥異己等罪名依律擬定當斬。曾守山去看他的時候,他閉目不言,在曾守山要起身離開監牢時,安長百才開口說了一句︰「曾大人,看在我從未有心與你為敵的份上,放過我的家人。」曾守山點頭應下。事實上,在晁忠仁一案中,所有犯人的家人都沒有依當前朝廷律法貶為官奴,並且官府給他們留下了一點產業讓他們能自立地生活下去。
據說曾守山敢無視朝廷律法,以己意處置,除了因為知道朝廷此時無力顧及地方之外,更是因胡魯的緣故。胡魯曾跟曾守山說,她不願意看到她們家的慘劇發生在更多家庭。
王伯安出任永州知府,陳敬齋出任永州同知,寧有文出任永州通判。曾守山在離開武昌之時已經從荊楚總督那拿了好些加蓋官印的空白委任狀。永州人事完全由曾守山說了算,至于後續的手續,以及如何跟朝廷交待等問題,自有總督署和劉溫瑜去處理。
橙步縣令盛軒淮竟然沒有任何升遷。倒不是曾守山不想提拔他,而是橙步縣實在太重要,回永州之前,曾邦侯便跟曾守山說過,橙步縣令不能動。盛軒淮雖然只是七品縣令,但在曾家圈子里的地位卻不低。
對陳敬齋和寧有文兩人來說,同知和通判的任命過于突然。事前曾守山並沒有告知他們。陳敬齋本來只是師爺,這些年對功名科途心灰意冷,一心幫著曾家做事,再沒想過踏入官場,曾守山卻把他這個無任官資格的人一下提拔為正五品的同知。曾守山根本不管這麼做會多麼的驚世駭俗,如果不是資歷問題,他甚至想讓陳敬齋直接任永州長官。王伯安先生出掌永州,但由于身體原因,事情還是得由陳敬齋來做。既然要主事永州,陳敬齋自然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職位,所以曾守山采取了相對折中的辦法————讓陳敬齋擔任同知,永州的二把手。
寧有文對自己的任命也十分意外,他原為皇家親衛的正六品官,現在雖然出任通判品級不變,但從武職調入文職,其實已經完成了一個極大的升遷。更重要的是,他沒有想到,曾守山會如此信任他。在曾守山的布局中,寧有文搖身一變為永州官場大員,負責協助王伯安、陳敬齋安頓地方秩序,維護治安。
永州的施政綱領已經過了王伯安和曾守山多次切磋打磨,曾守山入主永州後,又把陳敬齋、寧有文拉入討論團隊。又經過好幾天的商討,永州高層已經接受了曾守山的理念。不過曾守山並沒有要求永州大刀闊斧的改革,而是循序漸進。曾守山認為,先確立方向和大的綱領以及實現這些所需要的方法,事情可以一步一步來,只要方向沒錯,即使走了些彎路,最後總可以達到目的地。
亂世之時,僻處一隅的永州躲藏在荊楚總督的羽翼之下,開始鑿空之旅。可以預料的是在他們前方絕對不會是一條平坦的路,千難萬險,魑魅魍魎,他們將篳路藍縷,披荊斬棘開闢一條嶄新之路。風雨壓城城欲摧,但在此艱難困絕之時代里卻孕育了勃勃的生機。
這也是曾守山的幸運,上天待他不薄,高層的默許,精英人士的理解和支持……因緣際會使他具備了一些條件去進行前途未卜的嘗試。
而曾守山十分欽佩的一位師兄楊項律也正式在永州開始他的工作。在這次永州官場大地震中,楊項律的工作任命最容易被人忽視。事實上,他負責的事情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以至于後來街談巷議中楊項律這個名字根本就沒有人提起。
楊項律擔任府學教諭一職以及負責管理一處印刷作坊。本來府學教諭事關永州士子的前途,也是比較重要的一個職位,但後來的事情發展,使府學變得無人問津。澄光十二年開春以來,從北至南的戰亂形勢以及四海關外二十萬女直大軍時刻威脅著京師,使得新帝即位後的朝廷下令停止擬定在今年重開的武科,隨後又宣布停止秋天的鄉試,這也意味著明年春的春闈也將被停。朝廷宣布這一屆科舉考試暫停,卻偏偏沒有告知到底什麼時候再開。千百士子前途被阻,大家都只好暫時放棄舉業,另謀他計,同時祈禱戰亂能夠迅速結束。這也導致楊項律只能望著空空蕩蕩學舍大興怨嘆,府學教諭的職位已如同虛設,楊項律只得無奈地接受印刷作坊掌櫃的角色。而人們不知道的是,在曾守山眼里楊項律將來的作用絕不亞于陳敬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