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淡定，還有那麼一絲瀟灑飄逸。
莫老臉色平靜，並沒有因為殺害一條無辜的生命，而有任何異樣。
反觀林宇楓，則無比震驚，茫茫之中，他靈光一閃，似乎領悟了什麼。
「這只小蟲，擾亂我的心境，所以我殺了它。」莫老淡淡道︰「這，就是道理。」
聞言，林宇楓凜然，內心在此刻，震撼澎湃，波瀾起伏。
沒錯，無論在修者的世界，還是在凡人的世界，所謂的道理，定義都是一樣！
拳頭最大，就是道理！
你想殺人奪寶，你想功成名就，你想坐擁江山醉臥美人膝，你想千古垂青醒掌天下權？
開玩笑，沒有比任何人都大的拳頭，你拿什麼實現這些丑陋而美好的幻想？
現實比任何人預料的都要殘酷無數倍，手上沒有沾血，怎能舉世景仰？
「孩子，請銘記，一將功成萬骨枯。」
莫老凝視著林宇楓，說道︰「你想活下去，就拿起自己的武器，斬破一切荊棘，無需在意他人眼光，只求自己問心無愧。」
語罷，莫老走到他前面，把黑色劍鞘相贈。
一番話，語重心長，蘊含無盡哲理，引人遐思，讓林宇楓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正如莫老所說，他想率領族人重返巔峰，就必須踏著無數人的尸體，鋪滿他的巔峰之道。
林家崛起，這是一條不歸路，充滿變數與劫難。
林宇楓的結果，眾所周知——生與死。
生，林家踏上巔峰，傲視蒼生，而他，名震千古。
死，林家從此滅亡，世人詬病，而他，埋骨異鄉。
十五年前，他能活下來，真的很不容易。
十五年後，他要活下去，更是無比艱難。
良久，林宇楓終于心境逐漸變得沉穩，朝莫老深深一鞠躬，然後臉色堅定地接過黑色劍鞘。
「去吧。」
莫老轉過身，揮了揮手，淡漠道︰「記住我今天所說的話，以後出去，切忌不可手下留情。」
林宇楓目光一凜，然後凝重點頭，緊緊握住黑色劍鞘，緩緩離開。
待他走了許久後，老人滄桑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罕見的青睞，隨即神情有些傷感，重重嘆息道︰
「凋謝的世道上，命運不堪。」
——
清風皓月。
冬天，已是有些離去的征兆，萬物待蘇醒，春天即將來臨。
一處小山坡上，玄老負手身後，凝望著夜空明月，百感交集。
「玄爺爺。」
林宇楓來到老人身後，輕聲說道。
「明天準備好。」玄老沒有回過頭，說道。
「明天？」林宇楓微微一怔︰「不是還有三天時間才出去嗎？」
上次在石林采摘到的千年聖藥——水中七仙，還沒有交給玄老煉化，林宇楓還打算把這顆仙草服用了再離開古村。
畢竟，千年聖藥所蘊含的藥源並不少，足以抵得上七八株百年藥材，以他的估計，應該能使第一重天雷，從前期突破到後期，甚至巔峰。
「那顆水中七仙，以我現在的能力，恐怕難以提煉出一半藥源。」
玄老搖了搖頭，道︰「所以，只能交給你了，日後找到藥火才可以提煉。」
聞言，林宇楓頓時有些失望，這麼一說從現在開始，唯有用勤奮來使實力增強了。
「對了，那女娃子怎樣了？」玄老話題一轉，笑道。
「在古村外面呆著。」林宇楓有些無語道︰「怕她呆在外面餓著了，剛才就給她送點飯，結果她卻不領情。」
在來小山坡前，林宇楓還特地去幽菲那兒，本想如莫老所說關心關心她，不過後者卻依然是一副棺材臉似的，二話不說直接拒絕。
倒是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幽菲沒有領情，但林宇楓明顯感覺到這一次對他的態度好了那麼一丁點。
要是放在像剛認識的時候，以這女人的性格，恐怕話都不會回答一句。
玄老一听，頓時哭笑不得︰「你這小子，她可是靈魂體，不吃不喝都行，你這是多此一舉啊。」
「呃？」林宇楓一愣，旋即干笑道︰「嘿嘿，都是一番好心。」
玄老撫了撫胡子，輕笑道︰「不過這樣也好，那女娃子外表看上去冷漠，實則內心還是挺善良的，這三年時間，你若是能與她打好關系，自然最好不過。」
這番話，和莫老說的幾乎一模一樣，林宇楓有些好奇︰「玄爺爺，幽菲是什麼來歷？」
他一直很疑惑，幽菲怎麼會在古劍里面，而且為什麼自己一觸動古劍就突然冒出來，還有她與莫老是什麼關系一大堆不解浮現在他心頭。
「幽菲？是那女娃的名字？呵呵，不錯的名字。」
玄老淡淡一笑，旋即微微嘆息︰「我對她的了解，也並不是很多，唯一知道的就是莫老頭，不過他不告訴你也沒有辦法。」
沒打听到幽菲的身世，林宇楓也不在意，然後問道︰「話說和幽菲之間的約定，是否可靠？」
這個才是他最為關心的話題，他擔心要是幽菲日後會不顧約定，直接逃走或者一巴掌把他拍碎了。
听聞林宇楓的話，玄老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點頭道︰「應該不會出現問題，身為靈魂體，雖然有著古劍的幫助，能夠活下來，但僅僅依靠她一人，根本做不了什麼，現在她別無選擇，唯有和我們之間的約定。」
「況且，就算她出爾反爾也沒用，除了那把古劍，她沒有任何的籌碼，無法找到高階藥師出手幫她煉制，所以只能等三年一過，她完成約定後得到最關鍵的針灸。」
听玄老這麼一說，林宇楓稍微松了口氣，雖然相信幽菲並不會撕毀約定，但謹慎點還是沒錯的。
「對了，明日你就要離開了，這個送給你。」玄老從懷里取出一枚戒指，交給林宇楓。
「這是」定楮一看，林宇楓驚呼道︰「乾坤戒？」
乾坤戒，可容納除生命外的任何物體，在大陸上也算屬于稀少之物，即便是最低級的也需不少錢才能買到。
一般來說，中級乾坤戒很難遇見，只有那些強者方才擁有，而至于高級乾坤戒，更是數十年才見到一枚。
「這是中級乾坤戒。」玄老微笑道︰「里面有一些功法靈技，不過等級頗高，你暫時不能修習，為了防止丟失，我設下了禁制，等你實力到達一定程度後，就能破除然後學習。」
林宇楓小心翼翼接過戒指，心中充滿感激與溫暖，他知道這是玄老的寶貝，里面所珍藏的也是極為貴重之物。
「嗯，我會好好保管的。」林宇楓鄭重點頭。
「還有，關于你娘親的病。」
玄老似乎想起什麼，緩緩道︰「我已經穩固好她的病情，只要不出意外，能夠安穩度過十年左右，你也有足夠時間去尋找藥材了。」
林宇楓頓時無比欣喜，娘親的病情一直是他心中的疙瘩，在離開古村前最放心不下的無疑就是這個。
「有一種極為罕見的液體——蒼涎魂命液。」玄老叮囑道︰「可以治療靈魂所受重創，也就說能夠徹底讓你娘親的病痊愈。」
「蒼涎魂命液？」林宇楓喃喃幾聲，緊緊記住心里。
玄老想了想，繼續說道︰「現在唯一剩下的，就是說服你娘親，告訴你失散族人的位置。」
話音剛落，林宇楓頓時苦笑道︰「也不知道娘親會不會同意。」
說實話，如果可以的話，林宇楓並不想告訴娘親，自己要承擔的重任，但是不說的話，又不清楚失散族人的位置，這讓他頗為頭疼。
走出古村，他的首要任務，是找到失散的族人，要是沒有一點消息的話，就如同無頭蒼蠅般，不僅浪費時間，還會走很多彎路。
以娘親的性格，林宇楓還真沒把握能否說服她，畢竟自己是唯一的親人，還是林家最後的血脈。
「你的事情，我已經跟她說了，剩下的就看你能否說服你娘親了。」玄老拍了拍林宇楓的肩膀，正色道︰「最重要的，還是你要有決心，並且要有男子漢的勇氣。」
林宇楓想了想，然後狠狠點頭，無論如何一定要通過娘親這一關。
「最後，還有一件事。」
這時候，玄老臉色微微凝重︰「關于你父親的消息。」
「父親？！」林宇楓心頭一震。
對于父親，他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認識，雖然沒有見過面，但一點都不讓缺少父愛的林宇楓，感到一點厭惡和恨意。
因為，如果沒有父親，他不會活到現在，這一點，足以讓他對父親心生敬佩。
「沒錯。」玄老略微沉思，然後把那一天青蛇突然出現古林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林宇楓。
「青蛇？」林宇楓眯起了眼楮，自語道︰「黑血魔那老不死，看來還是有點顧忌啊。」
青蛇是黑血魔的隨從，派遣到古林查探，想必是因為林宇楓第一次見到黑血魔和鬼剎兩人時，不小心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對于黑血魔，林宇楓只有深深的恨意，這個陰陽怪氣的老狗，十五年前差點就讓自己和娘親命喪黃泉。
也正是他的出現，使得重傷的娘親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變成如今模樣，度日如年地躺在床上，十多年來沒有出去走動。
壓下心中的那一抹恨意，林宇楓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青蛇說了什麼？」
「只有兩個字，說完這兩個字，他就自爆而亡。」玄老低聲道︰「這兩個字，就是玄國。」
「玄國？」林宇楓一怔。
玄國，是靈玄大陸上的一個國家，頗為強盛，疆土廣闊，並且那里有著眾多修為強者，武風盛行，是很多商人，佣兵和修者前往的地域之一。
玄老點點頭，道︰「可能你父親還健在，至于是不是玄國，我也不得而知，青蛇說完這兩個字，就自殺而死了。」
「玄國」心中緊緊記住這個地域名字，林宇楓應道︰「好，到時候我經過那里的時候，盡量留意一下。」
「好了，該告訴你的，都說完了。」
玄老輕輕松了一口氣，沉重道︰「孩子，接下來就全部依靠你自己了，林家崛起，難如登天，日後你要面對很多很多，玄爺爺希望你能夠在逆境中成長，不言敗，不服輸，即便失敗了，也問心無愧。」
「噗通！」
林宇楓猛然雙腿跪下，朝眼前的老人狠狠叩頭。
沒有玄老，他不會打下如此堅實的基礎，不會有成為煉丹泰斗的潛質，更不會學會那麼多受益終生的知識。
玄老待他如子，無私無愧，付出了很多，林宇楓即便傾盡一生也無以回報，恩重如山，情深如海。
這是無法衡量的恩情！
玄老欣慰地笑了笑，也沒有拒絕，慈愛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辛辛苦苦培養，注入無數心血的少年。
一個叩頭，兩個叩頭，三個叩頭
然而，當林宇楓抬起頭的時候，卻是臉色一變。
只見眼前的老人，竟然變得虛幻起來！
「玄爺爺，你」林宇楓心頭一震，喃喃道。
「呵呵，人老了，病也多了。」
全身漸漸變得虛幻，玄老柔和笑道︰「原本我十五年前就應該死了，是你爺爺救了我一命，不過因為缺少蒼涎魂命液，所以只能活十幾年。」
話音剛落，林宇楓頓時腦袋一空，神情呆滯。
十幾年的時間，以玄老的實力，為什麼不出去尋找蒼涎魂命液？為什麼還要呆在古村任由自己的壽元耗盡？
很簡單，為了他——林宇楓！
娘親重病臥床，玄老要為她調制藥湯，這一調，就是數年時間。
而他努力苦修，玄老要為他盡心盡力，這一教，又是數年時間。
在苦修計劃前，林宇楓除了每天必要的采藥外，就是修煉和學習煉丹知識，玄老每一次都認真傳授，也正因老人耐心的教導，他才有今天的成就。
這一刻，林宇楓眼角漸漸模糊。
老人為他付出了最為寶貴的生命，而他，除了那幾個叩頭，沒有任何回報
莫名心傷。
「呵呵，孩子，玄爺爺的命還硬著，只是要陷入沉睡而已。」
見林宇楓臉色沉痛，玄老溫和笑了笑︰「到時候你找到蒼涎魂命液，記得給我這老頭子一點就好了。」
這時候，他的身體近乎透明，似乎將要消失。
「孩子，男子漢要頂天立地，無所畏懼，玄爺爺一直都深信不疑」
玄老凝視著林宇楓，一字一句道︰「將來某一天，你一定能劍凌巔峰！」
話音落下，然後在林宇楓呆滯的目光中，化為一團迷霧，縮進地上的葫蘆中。
這個葫蘆，林宇楓記得，那是老人最心愛的酒葫蘆。
「玄爺爺」
林宇楓抱起葫蘆，緊緊摟在懷中，死死地握緊拳頭，臉色無比堅定︰「那一天，一定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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