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喘息了半刻鐘,張潛這才翻身站了起來。
那白猿卻沒離去,只在一旁默默等候著,直到張潛休息妥當之後,這才湊上前來,不停的啼叫,似想說些什麼,只是張潛听不懂獸語,也懶得與它一頭畜生白費口舌,將那斑斕大虎的尸身拖到了一處干淨的岩石上,想拆卸開來以作食用,那白猿聒噪半晌,見張潛不理他,似乎有些泄氣,兀自離去了。
「這畜生渾身上下都是寶貝,我恐怕要四五日才吃的干淨,不過也值得為此耽擱。」張潛心頭暗自盤算著,四五日後,自己雙手間應該能生滿軟鱗了,倒那之時,實力陡增數倍不止,而且這畜生軀體內蘊藏氣血亦不在少數,自己築基境界應該也會有所突破,如無意外,應該能步入身輕如燕之境。
片刻功夫,張潛已經將這畜生軀體拆卸開來,血肉扔在篝火上烤熟,虎骨則直接敲碎服食。
味道雖然有些糟糕,但對身體卻大有好處。
虎骨、虎肉落入月復中,經巨闕穴一番煉化,能明顯感覺一陣陣激蕩的暖流在體內沖撞蔓延,效果比草還丹也相去不遠,于此同時,雙手間也生出絲絲麻癢的感覺,而後便見一片片肉眼難辨的軟鱗將他半截指尖盡數覆蓋,張潛還是第一次見這軟鱗成片結成,本以為有些礙眼,可此時除了指尖膚色黑了幾分,竟是難以察覺其他不同,這軟鱗極為縴薄,若是化作皎白之色,恐怕肉眼都分辨不出有何差別。
「這軟鱗真是霸道!」張潛指尖拈起一截虎骨,用力一捻,竟然化作塵屑。
方才他敲碎這些虎骨可謂用了渾身解數,地上頑石都拼碎不少,然而此時在這指尖軟鱗面前,卻似砂岩般脆弱,可要知道,眼前這些軟鱗還只是灰黑之色,並未達到色如白玉的地步,而靈肉境中還另有一層圓滿無漏之境,到那之時,這肉身爐鼎又會強橫倒何種地步,抗衡法寶飛劍絕非信口開河。
「誰!」張潛輕彈指尖,將那虎骨碎屑彈入口中,忽然听見林中有腳步聲傳來。
側目一看,只見是那白猿去而復返,只是手里卻捧著一個葫蘆,張潛戒心消去,心頭微微有些詫異,這小溈山乃是洞天福地,走獸通靈並不稀奇,他這些天也見過一些,因此不覺奇怪,只是如這白猿一般,如此通曉人性,卻是極為少見,方才自己幫他除了宿敵,此時竟然捧了一個葫蘆來報償自己。
這哪里還是畜生,分明就是一心性淳樸的孩童。
張潛本來不怎麼待見這畜生,畢竟引來一頭斑斕惡虎,差點要了他性命,此時見他知恩圖報,卻也漸漸喜歡起來,招手讓他過來,那白猿見狀有些歡喜,連蹦帶跳的搶上前來,獻寶似的將葫蘆遞上。
「哦,這葫蘆有蹊蹺。」張潛也不拒絕,接過來一看,這葫蘆竟然掏了瓢,開了口。
而且入手沉甸甸,似乎里面裝了東西,拔開塞子一聞,有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舌尖頓生香甜濕馥,未曾入口便有種食髓知味的感覺,張潛也不怕這一山中猿猴會害自己,拿起葫蘆淺酌一口,酒液入口綿柔醇厚,不似世俗烈酒那般辛辣,然而酒力卻是渾厚無比,僅是小酌一口,眼前便生飄忽之感。
「這酒竟然不是谷物釀造!」張潛細細一咂嘴,只覺得這口中百味駁雜,他熟知藥理,這些日子又以草藥裹月復,自然嘗得出這酒乃是藥物混和山中野果釀造,只是嘗不出是哪些藥材,許多味道古怪至極,他連一絲門道都模不著,只能細細品位,卻是回味無窮,而後酒性蔓延開來,只覺月復中一股清流散開。
這感覺如若一泓清泉在體內婉轉,五髒六腑似乎都被洗滌了一遍,而後如春雪消融滋潤干涸的荒原。
「妙極妙極!」即便張潛吃過草還丹這種仙家妙藥,卻仍然忍不住贊嘆,這酒中蘊含藥力極為醇和,而且沒有絲毫雜質,飲這一口,好處不亞于吃了一粒草還丹,而極易吸收,卻是草還丹無法比擬的。
這白猿見他臉上喜意浮現,也是極為自得,拉著張潛的衣襟直往林中引去。
「你且稍等片刻!」張潛見他這般模樣,自然明白這白猿恐怕還有好處與自己,或者另有事情相求,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不會拒絕,然而那斑斕惡虎的皮囊對他卻也是珍貴之物,不忍這般丟棄了,與他說了一句,而後將四周散落的虎骨收集起來,虎肉也只能算了,而後這才隨著白猿身後,往深山中去了。
一人一猿,翻山越嶺走了兩三刻鐘,在了一處幽谷前停了下來。
那白猿巢穴就在幽谷峭壁的一株古樹上,極為險要,這株古樹也不知生了幾千年,樹干足有幾人懷抱粗細,根系還在山腰之上,樹冠卻與山嶺齊平,張潛隨著白猿攀上古樹,終于一處樹洞中聞到了這陣熟悉的酒香,埋頭看去,只見這半尺深的樹洞中堆著數不清的野果、靈藥,早已發酵腐爛,難以辨認。
殘渣沉澱,酒液澄澈。
「竟然有如此多的靈酒,莫非都是這白猿所釀,如此不如稱作猴兒酒罷了。」張潛看著那半樹洞的酒液,也忍不住心生欲念,「若能將這一洞猴兒酒全部據為己有,我築基圓滿指日可待,只是這白猿釀酒辛苦,這些靈藥也不知費了多少功夫采摘,如今已贈予我一葫蘆,我卻不好厚著臉皮搶奪。」
那白猿雖然通了人性,但心性卻如赤子一般,自然不知道張潛此時心中諸般想法。
見他看著一池子猴兒酒發呆,拉著他的衣襟,示意他往樹冠高處繼續走。
「哦,看他這模樣,這樹上似乎還有玄機。」張潛攀著樹枝往高處爬去,在白猿的指引下卻是發現一個更大的樹洞,里面竟然又是將要溢滿的猴兒酒,只是這味道卻欠缺了幾分火候,似乎差了些什麼,顯然這酒並未釀成,那白猿對他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告訴他這酒喝不得,而後又指了指遠處的幽谷。
張潛看了半天,也沒明白他什意思,隨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幽谷也與別處沒什麼兩樣。
「嗯,有些古怪。」張潛心思頗為細膩,此時山中風勢不小,四周山林都是枝葉招搖,猶如碧海生潮,而那幽谷卻是安靜的出奇,無論四周風勢如何洶涌,都不見半分動靜,似乎那景色都是摹在一張紙上,乍看不覺什麼,仔細一看,越來越覺得有問題,「這山谷竟然被一處大陣籠罩著。」
張潛這幾月沒少閱讀典籍,也不算孤陋寡聞,雖不精通陣法一道,一些常識卻是知曉。
這處大陣並不算精妙,否則也不至于留下這麼大的一處破綻,應該只是阻隔山中鳥獸所用。
「此處距離焰獄峰不過七八十里地,仍是其轄地,這大陣應該便是焰獄峰的修士布置下來,卻不知這山谷里藏了些什麼。」張潛心頭慢慢琢磨著,側目撇了一眼身旁那白猿,又想起猴兒酒中那些珍稀靈藥,頓時有了些許猜測︰「這山谷應該便是焰獄峰哪位內門弟子的藥田,這白猿釀酒的靈藥應該便是從中盜取。」
這白猿縱身手靈敏,可若想采集這麼多靈藥,卻也不是容易之事。
「看他這意思,是想讓我去去盜取靈藥。」張潛聯系前後一想,便知道了白猿的心思,「也罷,這白猿尚有一潭猴兒酒未曾釀成,應該是欠缺幾味靈藥,富貴險中求,我便拼上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