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各自說著各自的,一股陰冷的殺意隨著言語過後的平靜而彌漫開來。
「你說什麼?」
魯陽並非沒有听清他之前所說的那句話,只是太古突兀,于情景不合,讓他難以置信,他實在想不到張潛有什麼資格與他叫板,尤其是在離開西廊失去陣法禁制的依仗,自己哪怕不動用獄火丹爐,都能將他輕易碾壓致死,憤怒之余難免有些好笑,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張潛,似乎想看穿他心頭那荒謬的想法。
只是後者神色永遠都是一成不變的,平靜而冷漠。
對于他的質問,張潛並未回答,也並不去管他此刻的心情,右手微微抬起捏了一道簡單的聚火訣,頓時廢墟上那些混亂的離火之氣如潮水一般朝著幾丈之外的步輦狂涌而去,呼嘯如風。
在場所有人神識都有所察覺,這身外周遭的天地氣息開始劇烈的變化,不免有些驚訝。
誰也沒想到看似居于弱勢的張潛會搶先撩動殺機。
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的凶猛,一道聚火訣調動了方圓半里之地的離火之氣,連三伏天的陽光落在身上也失去了暖意,好似被一層涼沁沁的霧霾籠罩著,而眾人目光匯聚之處,卻與身上的感覺呈現了一種鮮明的對比,只見那步輦四周的空氣都被鍍上了一層落日般的余輝,好像有一團熾熱的炎流在不停的涌動。
那兩名抬著步輦的執役弟子頓覺四周溫度變化,只是那熾熱的空氣猶如潮水漫進胸膛,根本無力發出一聲慘叫,身上道袍便已經化作灰燼,而後皮膚就像是燃燒過後的草紙,開始蜷曲月兌落。
血肉承受高溫烘烤,也變得異常的恐怖,就好像風干的野兔,繼續不停的碳化、龜裂。
整個過程听似緩慢,實則只在瞬息之間。
快到那魯陽都未反應過來,那兩名弟子渾身血肉便月兌落殆盡,白骨、內髒暴露在外。
「好賊子!」
魯陽見二人慘狀,這才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心頭怒意爆發。
一層琉璃似的光輝在步輦四周出現,將那四周彌漫的高溫盡數阻擋在外,卻是這魯陽在步輦之上布置了一道阻隔禁制,此時運轉開來,想要以此爭取片刻時間。他未料到張潛會搶先出手,而且此時展現出來的實力也略微超出了他的預算,難免有些應付不周,不過他並不驚慌,因為這些依舊不足為道。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魯陽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一手輕輕搭在丹爐上,而後同樣捏了一道聚火訣。
步輦四周環繞的離火之氣開始朝他涌去,他眼角微微上揚,略有玩弄之意,心中笑道︰「焰獄斂火陣聚斂離火之氣的能力強橫無比,你在我面前施展聚火訣,豈不是班門弄斧,你凝聚這些離火之氣我只要收入陣中運轉一圈,便會與你神識分離,不再受你掌控,又怎麼能傷到我,反而為我所用。」
然而心中這念頭之持續了短短一瞬間,他便發覺了異常。
這四周涌來的離火之氣並不如自己所期冀的那樣,溫柔的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間,而是極為的冷漠。
那陣陣炎流環繞著那層琉璃似的光罩,醞釀著無窮無盡的殺機,與他神識根本無半點關系,他頓時通體生寒,覺得自己好像蜷縮在一塊飄飄搖搖的舢板上,四周都是無窮無盡的冥海,他心生惶恐,放在丹爐上的手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而後他漸漸發現炎流之中出現了一抹異樣的顏色,如魔鬼的舌頭。
一陣死亡的恐懼漫上心頭,魯陽近乎痴傻,毫無反應。
而後那鮮紅的血舌密集而生,轉瞬間便形成一片扭曲的火雲,那兩名抬著步輦執役弟子被卷入其中,根本看不見燃燒,便化作一堆慘白的灰燼,而後隨著撩動的火舌,散做微塵。然後,那步輦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魯陽從軟塌上跌落下來,腦袋與丹爐撞在一起,磕的鮮血橫流,狼狽不堪,卻稍微清醒了些。
不過對他而言,也毫無意義,不過是能更清晰更明白的感受死前的痛苦與恐慌。
只听的 嚓一聲脆響,那層琉璃光罩碎裂開來。
血一樣的火雲轉瞬將其中的人與物吞噬一空,就好像風化一般,只看見灰燼再繚亂的火舌中散盡,又過片刻,火雲漸漸散盡,原地便只剩一灘鉚釘融化後的鐵汁,還有一個黑漆漆的丹爐。
西廊宮門之前,已是一片廢墟,處處都是大火焚燒過後的殘垣斷壁。
離火之氣隨著山風開始消散,崖坪上回蕩起一陣熱烘烘的暖流,讓那些滿頭大汗的看客愈發覺得難以自處,身上猶如針刺,心中卻如三九寒冬,徐釗等人本來還打算在情況突生變化之時出手相助,卻未曾料到張潛出手如此凶殘,猶如摧枯拉朽,還未明白,那魯陽便被一片火雲煉成了灰飛,連骨頭都沒剩下。
「這……這不可能……」
徐釗面如土色,看著十幾丈外的張潛,好似見鬼了一般。
以魯陽實力,又有獄火丹爐之上的焰獄斂火陣襄助,實力之強,可稱恐怖。
然而就在照面間,就慘死眼前。
非他一人如此心情,在場七名執事,無不是這般神色,滿臉的恐懼外加難以置信,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渡過,擺在眼前的現實已經讓眾人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而荒謬的結果,魯陽之死只是一個開端,接下來如何活命才是至關緊要之事,只是親眼所見的一切,已經讓幾人失去了反抗的信心與勇氣。
拼命自然不切實際,不過是求死之舉,然而現在求饒未免又顯得蒼白無力。
幾人心如火燎,被這無形的壓力弄的近乎崩潰。
「諸位師兄可還有事?」張潛撢了撢衣袖,拂掉身上那些莫須有的灰塵,而後邁著閑散的步子走下宮門前的台階,看著山門牌坊下那幾個神色緊張、可憐兮兮的內門執事,隨口問了一句。
那幾人哪里敢回答,只是拼了命的搖頭。
「那還不滾?等著跟魯陽同行嗎?」張潛眉頭微微一挑,殺意隱現。
幾人頓時腿軟,連忙告罪一聲,顧不得顏面與形象,撩起道袍便似鴨群一般,一哄而散。
這幾人前前後後與魯陽狼狽為奸,殺他千百次也不足為過,只是張潛懶得動手,一群螻蟻般的角色,死與不死也毫無兩樣,若為泄憤而殺,反而顯得自己器量狹小,不如留著,將來還有其他用處。
幾名執事狂奔散盡,唯有那徐釗杵在原地,面色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