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爾•莫斯利坐在他豪華套房客廳里的沙發上。
他右手夾著一根燃著的香煙,並且為自己換上了一套黑色的西服。他始終保持著沉默,在靜候消息。
他也不是一個人在等待︰周圍至少隱藏著十幾名經過特殊訓練的佣兵,他們擁有著敏銳的直覺,最強悍的戰斗能力。而且在樓頂和樓層以下都不斷有人在巡邏,四處密布的攝像機完全沒有任何死角的監控著大樓。
莫斯利並不喜歡讓不明身份的人進入這個地方,但這畢竟是他主子的要求,他不能去違背這個決定。
他回想著自己所知的一切,是的,他們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要找到那個人,不惜得罪聯邦政府,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那些古怪的異蟲。根據情報處從韋蘭德集團竊取來的消息,兩年前爆發在菲洛斯殖民星球上的災難就是由它們導致的。
而這個詭異的紅發男子則多次出現在攝像頭的視野下。他在攻擊人類和指揮異蟲,根據這點來推測,此人極有可能是怪物群的領導者。再聯想到最近太空港發生的襲擊事件,恐怕就是他老板想要見這個人的原因。
天罰總是在尋求任何能夠發展壯大,或者……打擊聯邦的機會。盡管莫斯利認為此人還不具備與他老板見面交談的資格。
「他來了。」一名保鏢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後,在他的耳邊輕輕耳語,莫斯利知道手下在說什麼。
「帶他過來。」他回應道。把燃盡的香煙掐滅在煙灰缸里,整個人恢復了以往冷漠和嚴肅的姿態。手下點點頭,轉身離開這里。大約過去一分鐘,他們恭候多時的貴客終于從正門走了進來。
對方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大健壯一些,盡管身上早已經解除武裝——在從酒店過來的時候,手下們就已經把他身上所有槍械收繳,只留下幾件衣服。但盡管如此,此人在走過來時所展現的那種態度,令他身上不斷散發著威脅和毀滅的味道。
莫斯利從剛才的通話中已經了解到為什麼。短暫的突襲並沒有預料中的奇效,反而一個照面就死了五名手下,並在隨後的遭遇中又死掉四個人。人命在他手中仿佛可以隨意捏碎的泥人。如果不是早就布置好的狙擊手實施攔截,說不定他們還會死更多人,也可能這個人根本不會被他們擒住。
現在,他邁著穩健的步伐迎面走來。他的前後左右一共有八名神情嚴肅的佣兵,這似乎在表示,一旦他有任何不配合的動作,將會遭到他們的圍攻。不過從目前看來,感到威脅和緊張的反而是那八個佣兵,他們每走出一步都小心翼翼,好像地面埋藏了無數的地雷,一不小心踏錯就能把自己送上西天。他身後兩名佣兵的手時刻放在腿邊的手槍旁,總想要模一下,仿佛那上面有無盡的勇氣可以汲取。
他在莫斯利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掃了一眼房間,然後目光停在莫斯利身上,八名佣兵依舊在身後站著。
「我叫阿薩爾•莫斯利。」莫斯利自我介紹道,「一般來說,我很希望直接就送你這雜碎上路,但可惜我的老板想要與你聊聊天,所以你能苟活到現在。」
「如果這就是你手下的能耐,那麼你顯然對自己非常沒有信心。」對方卻仍舊顯得不慌不忙,顯然沒有作為一名俘虜的意識。
莫斯利的眼楮閃了一下,他想借剛才的話來佔據談話上風,但沒想到對方的性格明顯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沒把他以及這些手下放在眼里。莫斯利非常不喜歡這種人,無論是那股氣勢還是態度都讓他不舒服。
「直入正題吧,何必把口水用在不必要的方面?」主宰開口道,他嘴里非常確定他們之間有某種利害關系。
「你知道我想要干什麼?」莫斯利好奇的問他,盡量讓自己的意圖不流露出來——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
「我從沒見過這麼沒主見的老板,在自己死去九名手下後依舊無法下決定處理我,因此,你不會是最想要見我的人。」主宰說,他翹起了二郎腿,比對面的莫斯利還要更有身為主人的態度。
莫斯利一陣氣結,但他還是無奈的擺擺手,說︰「通訊準備得怎麼樣了?」
「三分鐘後接通。」一名手下回答。
然後他們兩個互相對視三分鐘。
視頻成功接通。
主宰把目光投向視頻里的男人,沒說話,似乎在等待對方的開口。
「我叫亞伯拉罕•布萊爾,某個政黨的領導人。」四十多歲的男人自我介紹道,他臉上的微笑真是真誠而又毫無惡意。
「政黨?恐怖組織吧?」主宰一開口就是這句話。
莫斯利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帶著警告的意味。
「你們人類可以稱我為‘主宰’。」他往後靠在沙發上,直接忽視了莫斯利的警告,給人的感覺像是他完全把莫斯利當做了空氣。
「你我第一次見面就能夠坦誠布公,我認為這是一個好的開端。」布萊爾依舊微笑著,但他已經從主宰的語氣中確定某些事情。
「你建立專門的安塞波通訊,不可能就是為了與我見個面,說幾句話吧?」主宰諷刺的說,「也許是襲擊的事情讓你們組織壓力過大,不得不把我推向前台,給所有期盼這件事情結果的人類一個交代?」
「不,先生。我既然會見你,那就不會這麼做。」布萊爾搖頭否認道,他對莫斯利使了一個眼色。
莫斯利臉上閃過一抹不可思議,然後朝房間里的其他手下擺擺手,說︰「都到門外去等著。」
現在房間里只剩下兩個對立種族代表和不知身處何處的恐怖分子領袖。
「布萊爾?你知道我很討厭政客的一套。」主宰說,「你明明非常警惕我,但為了某些目的,卻不得不擺出一副我對你很放心,很有自信的態度——如果你真的有這份能耐,我想聯邦政府玩不過你——但很明顯,這段時間你們只能嚇得四處東躲**,在聯邦導演的一出好戲中扮演著反派,或者是配角。」
布萊爾神色依舊,他具備著一名優秀政客該具備的一切——最深沉的心機,最難以捉模的態度,萬事也從不會表露在臉上。
這次也不例外。但他同時也是一個對人性研究頗深的高手,他深知對不同的人該說什麼樣的話。也知道如何研究他們的弱點,他們的喜好,從而針對性的利用這些方面,達到自己的目的。
「既然先生如此直率,那我再拐彎抹角,就顯得太矯情了!」布萊爾說,「請你到這兒來,當然不是為了向聯邦妥協的。」
「你說的話讓我對你們部分人保留了干脆。」主宰說的話有些神秘,但如果他們能夠站在市郊看一下的話,也許會明白。
蟲族大軍即將把這座城市給包圍,不僅如此,其他地方,其他一些防御不算太強的城市也都出現了蟲族的蹤跡。
它們等待著主宰的號令。
「拋棄某些恩怨糾葛不談,你我都是聯邦所不能容忍的存在。」恐怖分子雖然不明白主宰說什麼,但也不妨礙他的目的。
「你想要與我來幫助你?」主宰毫不客氣的問。
「不,你極其需要一位靠得住,而且不存在利益沖突的盟友。」恐怖分子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
「利益沖突?」主宰又笑了,「你知道什麼該被稱為‘利益沖突’嗎?渺小人類與偉大蟲族的是否存在共同利益?」
「我認為戰爭是政治沖突的最極端體現。」布萊爾並不在意主宰的態度,「而政治矛盾究根結底,就是那一點利益上的不合。」
「說不定你正在給全人類掘墳。」主宰說。
「也說不定我能夠帶領人類推翻索特拉聯邦的虛偽政治,建立一個制度更健全,人民生活更美好的國度!」恐怖分子堅持道,但他忽略了主宰,或者可以這麼說,他並不把主宰對他夢想的影響計算在內。
「你看起來自信滿滿。」主宰說,「但我不喜歡與人類合作。」
「你無法抵御聯邦的攻擊,甚至下一刻你連聯邦會做出什麼事,有什麼打算都不明白。」布萊爾說。
「人類不堪一擊。」主宰看了莫斯利一眼。
「我可以虛偽的說能為你提供力量和協助的方向,但我知道,你心里已經偏向我這個決定了。對吧,異族的主宰?」
布萊爾又恢復了他那副大局在握的沉穩態度,好像非常肯定主宰會答應與他建立一個極不穩定的聯盟。
主宰笑了幾聲,但他心里清楚,蟲族的敵人是聯邦,而天罰的敵人也是聯邦,雖然無法確定最後蟲族是否會與天罰站在對立面上,但現在,它們需要攻擊聯邦,而天罰也需要摧毀聯邦。
利益有時候可以沖破種族之間的分歧。
「我想知道你的信心從何而來?」主宰的語氣不再是那麼咄咄逼人,就連一旁沉默的莫斯利也松了口氣,剛才兩人的言語交鋒甚至令他覺得這個地方不安全,談妥了是冒了大險的歡喜,而失敗了那就是災難。
「你想必也了解過,聯邦最近在更新星際坐標,因此對飛船曲速飛行坐標做出了一系列的整改,系統在進行全面的升級。」布萊爾話只說一半,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認為主宰無法弄到更多有效的坐標,也就無法對聯邦產生威脅。
主宰確實無法拒絕這份禮物,索特拉聯邦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有整改計劃,再由于蟲族威脅的問題,進展會更快。到時候他就算能弄到星際飛船,但電腦換了一種算法,他沒有有效的坐標也無法找到星球。
主宰從布萊爾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自信,他想了一下之後,輕輕點頭︰「我可以不去針對你們。」
「看來先生信心很足。」布萊爾微笑著。主宰皺著眉,他說的話所代表的意思,無非就是在他拿出實力後,讓自己也露一手。
「把會與我站在同一陣線的全部標注給我。」主宰站起來時,外面的街道傳來了混亂的聲響。
房門被推開,一名手下慌慌張張的闖進來。
「什麼事?」莫斯利陰沉著臉說,現在是談判的關鍵時刻,這群家伙平時挺機靈的,怎麼現在都不懂事了?
「外面有……有一群怪物在進攻城市。」手下當然知道自己擅自闖入的後果,但事情確實很嚴重。
布萊爾臉上露出一個意外的神情,發現主宰的表情後,又笑著說︰「先生的行事果然是和性格一樣的直爽!」
主宰站在窗邊望著外面的世界,黑暗已然徹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