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煙瞪大了眼楮︰「我們這是在哪兒?」
我苦笑了笑︰「我們沒爬錯地方,這叫石上森林,是貴州非常特有的一種植物地貌。浪客中文網我們要想找出去的方向,這可是困難了。那些在野外辨別方向的方法,什麼觀星、看樹木生長面都用不上,只能憑自己的感覺走走看。」
我的擔憂很快被證實,李若煙扶著我在這林子里轉了三圈,每次都是鬼使神差地轉回豎井這兒來。我和李若煙都明白,我們是迷路了,我們找不著南方。
我說︰「你不能再帶著我走了,再走連你也出不去,你就讓我留這兒吧。」
李若煙咬住嘴,眼里滿是晶瑩的淚花︰「歇歇,天哥,我們歇歇再走,我不許你說這話,我們會走出去的。」
我和李若煙靠著塊稍微干燥點的岩石坐著,大腿上纏著傷口的紗布已經被血浸透,我覺得身上一陣一陣發冷,身子軟得像踩在棉花堆里一樣。
我清楚,雖然我自己采取了止血急救,但是攀爬豎井,找出去的路,我已是失血過多,再走不出去這片石上森林,我和李若煙都得死在這兒了。
「啪嗒」、「啪嗒」……
下雨了,冰冷的雨滴打在我的臉上。我的感覺越來越模糊,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是晃來晃去。
我好累,我想睡了。
過了好久,好久。我覺得我在哪兒?天是那麼的湛藍,四處鳥鳴花香。我是在天堂了吧,我想。
我好像看到茗雅了,她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朝我招手。我想跑過去,卻怎麼也跑不動。
「茗雅、茗雅!」我著急地喊了起來。
我臉上濕濕的,哪兒來的水珠子大滴大滴落在我臉上,這水珠子順著我的臉頰,流入了我的嘴里,咸咸的。
我費力的張開眼楮,一陣眩暈之後,我看到的是淚痕滿臉的李若煙!我拼命掙扎著想坐起來,可是身子卻一點兒也不听使喚。
「別起來」,李若煙說。
「你就在這兒等著我,我再找找看,看能不能踫到采藥的山民。」
我想起老陳、茗雅和老鬼。他們在做什麼呢?一定是在瘋狂的尋找我吧。我模了模小腿上那個芯片,看了看四周地形。在這個塌陷漏斗森林里,老陳他們接收不到追蹤信號。只有讓李若煙把芯片帶上,盡可能走到高處,也許這芯片能被追蹤到。
「等等,扶我坐起來。」
我說︰「削根樹棍給我,你在我小腿上挖個東西出來。」
李若煙嚇了一跳︰「干嘛,天哥。」
我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快點,沒時間了。我臥底之前在小腿里埋了個東西。你得幫我把這追蹤芯片從小腿里取出來,這兒老陳他們追蹤不到,你帶上它盡量往高處走,也許他們能發現你。」
李若煙「哇」地哭了起來,把刀一扔︰「我下不了手。」
我說︰「剛才你不是還刺了我一刀嘛,快。」
李若煙抽噎著說︰「那是、不是……別說了,你別說了。」
眼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就快要黑了。李若煙再不出去,就會浪費這最寶貴的時間。
我有點變臉,幾乎是吼了起來︰「你是不是想我死在這兒?你是不是想我對你做的那些努力全都白費?你還想不想活著出去?」
我指著我的小腿腓腸肌位置︰「模著沒有,這個硬塊兒。來,割開,挑這兒,快點!」
李若煙擦了擦眼淚,我咬住樹棍,把頭轉了過去。那陣撕裂般的劇痛從我小腿傳來,差點讓我暈厥過去。
我轉回頭來,李若煙手上拿著的正是那塊臨行前老陳給我縫在小腿內的警用追蹤芯片。
「拿給我看看!」我說.
還好,這追蹤芯片沒在我滑下水洞的時候踫壞。我撩起衣服擦干淨芯片上的血漬,然後塞到李若煙手心里。
李若煙一邊給我包扎一邊流淚︰「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
「快走,趕快走。你會帶著老陳他們回來,我相信你。」
李若煙手上捏著匕首,朝密林深處走去。看著李若煙逐漸消失的背影,我心里像針扎一樣,我怕她會遇到野獸毒蛇,怕她誤中山民捕獸的鋼夾,怕她一不小心,跌落到那些深坑、豎井、懸崖下面。
往南,哪兒是南方?
在這片漏斗森林里,如果追蹤芯片沒被老陳他們搜索到,往南走,將是李若煙唯一生還的機會。
我轉動脖子四處張望,忽然看見了一顆樹,這顆樹離我不遠,生得奇怪。樹上的樹葉呈針狀,更奇怪的是這樹上的樹葉無論在那個位置都斜斜長著,都指著一個方向。
哪里?這樹葉的指向除了南方還會有哪里?
這是我和李若煙做夢都想找到的方向,南方!
這是司南樹,司南樹!
我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兒笑容,我想喊李若煙回來,告訴她我找著了方向,可是李若煙已經走遠了,更不要說我已經喊不出聲。
我怕我等不到李若煙回來告訴她,我要抓住這樹,那怕是抓住一片樹葉,把這片樹葉捏在手里,也要讓她看見,她也會沿著這個方向走出去。
天空中陰雲翻滾,冰冷的冬雨密密層層地灑落在我的臉上,我打了個寒戰,這痛苦不會很久了,不會。
我扶著身旁的岩石,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朝著前面那棵司南樹伸手抓去。這一抓用盡了我全身力氣,我抓住了一大把樹葉,再也站不住,這身子像截木頭,直朝前撲了下去。
那地上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我眼楮一閉,無力躲閃……
濃密的石上森林里,那些流淌得嗚嗚咽咽的暗河,那些在樹林里回旋徘徊略顯尖利卻異常入耳的風聲。
在李若煙看來,不是像鄭三炮的身影,就是像顧玄青陰惻惻的獰笑。李若煙一邊走一邊左右張望,總是怕鄭三炮和顧玄青從那些岩石背後和樹林的陰影里鑽出來,緊攥住匕首的手心里漸漸滲透出層層密密的冷汗。
李若煙知道,顧玄青和鄭三炮爬出去的那個豎井其實離自己並不遠。既然吳天和自己都沒有找到出去的路徑,他們也一定在尋找。
但是她別無選擇。李若煙模了模口袋里那個小硬塊,一邊細心地在溪流上的那些樹根處刮出顯眼的痕跡來。
李若煙越往前走,越往那些長滿青苔的岩石上攀爬,發現前面根本就沒有路。李若煙每每從岩石上滑摔下來,每每抬頭看見越來越暗淡的天色,想起還在苦苦等待自己的吳天。李若煙沒有包扎擦破的膝蓋和手肘,爬上了一個陡坡,又一個陡坡。
天色越來越黑了,李若煙從背包里掏出頭盔燈,那是最後僅有的一點點光源。李若煙驚喜地看見,前面不遠處好像有一個人,蹲在一棵大樹下不停地挖著什麼。李若煙心里一陣「咚咚」狂跳,真踫到這里采藥的山民了嗎?
李若煙幾步趕上去︰「老鄉,老鄉。」
那兒的確是蹲著一個人,這個人手里拿著钁頭,在用力挖什麼東西。這人身上破破爛爛的,沾滿了青苔淤泥,對李若煙的大聲叫喊,這人好像沒听見,依然在埋頭做自己的事情。李若煙心存疑慮,難道這個老鄉是聾的?
「老鄉,喂,老鄉!」
李若煙走到跟前,拍了拍這人的肩膀。他在挖什麼呢?拍完這人肩膀,李若煙有點好奇。
李若煙朝前面看去,這人好像不是在挖東西,而是在挖坑。這坑挖得奇怪,怎麼挖得像個人似的,說深不深,說淺不淺,還挖出了人的四肢形狀。
這不是老鄉,這不是山民。這是,這是……
李若煙已經隱隱覺得很不對勁,這人怎麼會挖這樣一個坑?在這荒郊野嶺?李若煙想走到前面去看看這個老鄉或者是山民究竟是誰。
剛想到這兒,蹲在樹下的這人已經緩緩站了起來。這人扭過頭來,年紀大約40歲左右,長著雙圓溜溜的老鼠眼,嘴唇上蓄著小八字胡。
顧玄青!
李若煙驚駭之下,幾乎停住了呼吸,手里的匕首竟然舉不起來。李若煙轉過身來想跑,卻發現自己背後怎麼突然多了一個人,這人手里拿著支散彈槍,冰涼的槍口剛好抵住她的胸口。
顧玄青轉過來,微笑看著她。顧玄青從坑里面抓起一大把泥土,在手心里搓了搓,看著那些黑色的泥土在指縫間慢慢滑落。
「人生盡頭,無非如此。」
說完,顧玄青從李若煙手里奪過匕首,在她喉間用力割了下去。
3天後……
貴州貴陽市中山東路83號,貴州省人民醫院icu重癥監護室。
「不……」
一個男人撕心裂肺裂般的慘呼打破了住院部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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