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湯 第八十四章 靈堂筆仙

作者 ︰ 上官初雪

「你的意思是,徐東被載重車碾飛的鵝卵石擊中了?」

老陳點點頭︰「是這樣的,相對于付援朝的詭異死因而言。浪客中文網徐東的死顯得較為正常,因為類似的交通意外已發生過多起。而且,因為那天路過的車輛太多,也不像我們現在到處都裝有天網。

等王永民醒悟過來是載重車碾飛石頭打倒了徐東,跑到外面追的時候。那面館外面的車流,都已過了好一會兒了,所以那輛車直到現在也沒有查到。」

1990年8月29日下午,付援朝瀝青葬。

1997年8月17日清晨,徐東被飛石而亡。

付援朝和徐東之死間隔七年,要說這年代也沒什麼。可是我略微細思這兩人死亡的日期,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尤其是徐東死這一天,那天屬鬼節啊。

「鬼節,鬼門開?」我嘴里默默的念道。

茗雅只要見我痴痴的樣子,就知道我要出怪。這妮子掐了我一把︰「又想什麼呢?快說!」

我說︰「我想的這玩意兒根本沒什麼參考價值,都是無中生有的東西。師傅都找不著證據證明這兩起交通事故是謀殺。我只好在這兒找點不屬人間的證據侃侃。」

老陳眼楮亮了,因為我總會給他說出些稀奇來。

我說︰「地球上兩類東西,無非物質,無非精神。物質有形,精神無形。既然物質上我們找不出任何蹊蹺,我們不坊找點精神上的看看。你們看,徐東出事這天,按我們的習俗,這天就很特殊。這天是鬼門大開的日子,也就是鬼節。」

茗雅這妮子手癢,又開始掐我,意思是我瞎扯。我咧了咧嘴,老陳一向陳穩。非不到他問的時候,他不出手。

老鬼說︰「這個啊,我曉得,就是餓鬼橫行嘛。你意思是餓鬼害死了徐東?白日見鬼?」

我說︰「你說對了一半,鬼節事實上來源于目連救母,為農歷七月十五日,相傳是鬼門關大開的日子。道教叫中元節,為地官赦罪日,佛教稱之為盂蘭節,傳說由農歷七月一日起,地府中的游魂野鬼就開始被釋放出來,他們可以在人間游離一段時間,接受人們的祭祀,直至七月三十,鬼門關會再度關閉,鬼節的節期亦就此結束。」

老鬼又問︰「那付援朝死這天又有什麼講究?」

我搬了搬手指說︰「這天有點講究,好像是忌搬家、入宅、出行。付援朝恰巧是在這天去看他的孫女,結果出事了。」

老鬼說︰「听你這麼說,這兩起交通事故都不是人為的了?這是唯一共通的地方?」

我說︰「是啊,說不定就是那些餓鬼作祟。也說不定就是‘尸娘子’做法驅鬼害人。」

這頓天馬行空的胡謅,老陳和茗雅心里明鏡兒似的,但也不說破,都忍住了不笑,只是老鬼這功夫熊貓又對我流涕崇拜起來。

老鬼這家伙雖說成了名協警,其實骨子里對神佛之說還是很篤信的。尤其我們在千年聖水寺死里逃生後,這家伙除了對我和老陳、茗雅無比信任外,把這輩子其他的平安都祈禱給釋迦牟尼了。

這家伙沒事兒就喜歡扭住我,要我給他講禪機,講什麼「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

我說有這感覺的多半是精神分裂,要不就是得了白內障斗雞眼幻听幻視。結果這家伙連著讓我吃了三天回鍋肉,說是對我的懲罰,說我小肚雞腸目光短淺不知道人人都有佛性佛心。

老鬼捋了手上那串檀香佛珠,滿臉虔誠的說︰「無畏你看,這是峨眉山報國寺主持雲門法師給我開光的佛珠。今兒你說了那麼些道道,你給我看看,今天我宜出行不?」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今天宜出行,不過你重慶燒雞坊有血光之災,你得趕緊回去看看。」

對我說的話,老鬼從來就是深信不疑,胖臉一下變得刷白。「等下,我回去看看!」說完,這胖子一溜煙的下了樓。

老陳和茗雅見我一句話就讓老鬼跑得飛快,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事實上,我也就是把老黃歷上的宜、忌能想到的都在嘴里忽悠了出來,沒想到這功夫熊貓還當真。

至于付援朝的瀝青葬和徐東被飛石擊中,也許就是個巧合,不過這巧合嚴絲合縫得有點怕人。

如果付援朝那天不去看他的孫女,不騎他那輛老鳳凰自行車。

如果徐東在那一瞬間,不埋頭吃面,也許那塊鵝卵石就從他下頜下面飛過去了。

如果徐東不坐在窗戶邊上,坐在面館靠里的那張桌子旁邊,也許那塊鵝卵石擊中的就不是他。

既然徐東那天都想到了吃面換臊子,如果那天他換個面館吃面?

可是沒有如果……

「神了,神了!」

我和老陳,茗雅剛對徐東和付援朝的死因從巧合方面做了個分析。被我忽悠回去的老鬼已經滿臉通紅的跑回來了,這家伙大呼小叫的在走廊里一頓亂叫,惹得四樓辦公室的同事都探出頭來,以為我們刑偵檔案管理室出了什麼事。

「咋呼啥,閉嘴閉嘴。」我笑嘻嘻的對老鬼說。

老鬼手扶著門框,對著老陳和茗雅說︰「無畏神了,真的。俺重慶燒雞坊還真有血光之災。無畏,你趕緊的改行吧,沒準兒咱中國就多了個諾查丹瑪斯!」

老鬼猛這麼一說,倒把老陳和茗雅說得楞在當場。老陳也有點疑惑,那兒有那麼巧的事情?

只有我心里有數,我收起了笑容。「我還要告訴你血光之災的具體地點在哪兒,你信不信?」

這家伙目瞪口呆的︰「不可能吧?」

我看了看燒雞坊方向,右手食、中指伸出,並攏豎立在天庭位,閉目凝神做思考狀。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血光之災應該發生在你的總廚,是不是?」我睜開眼楮,目光炯炯的盯著老鬼。

老鬼身子一軟,癱倒在椅子上,這家伙抖抖索索的指著我︰「無畏,你不是人。」

茗雅蹭的跳了起來︰「真的啊,真的,老鬼,你快說說。是不是有這回事兒?」

老鬼點了點頭︰「邪門了,這些年我總廚從來沒出過事兒。他們的刀工我一直是很放心的,可是今兒上午負責備料的二廚子就把手切了,還傷得不輕,切掉了小半個手指尖。」

我扳著個臉︰「熊貓,那你還不拿錢消災啊?今晚請我們吃飯,我給你燒雞坊畫個符?」

「行行行,怎麼都行。」老鬼拍著胸脯滿口應承道,「但有一樣,你得告訴我你怎麼做到的。」

我說︰「天機不可泄露,想當年邵康節識讀了天書,結果中年夭折啊……」

老鬼滿臉的失望︰「老陳,茗雅,你們看看,這什麼世道啊。這不是活訛詐嗎?還要我請吃飯,你這是詐騙,喝俺的兵血,老陳你們評評理。」

說完,這功夫熊貓裝模作樣抽抽搭搭的假哭起來

茗雅在一旁捂嘴偷笑,我也是忍俊不禁。

「啪、啪。」

老陳敲了敲桌子︰「無畏,你就別逗老鬼了,有啥玄機趕緊說出來。你怎麼知道的?」,

「師傅有令,弟子遵旨,今兒就給你透了這天機吧。要不你得憋屈死。」

我接著說︰「我那兒會算命啊,《易經》我是看過。但不是算你重慶燒雞坊的命,只是根據規律推敲和猜測而已,不過我的運氣好,今天剛剛被我猜中。

搞飲食的,廚子傷手是很平常的一件兒事,沒有那個廚子敢說自己切一輩子菜連手指尖都沒切到過。

因此傷手是遲與晚的事兒,是必然會發生的一件事情,只不過是在不同的時間和不同的地點爆發而已。

所以今天發生的事情,只不過是被我恰巧說中,沒你說那麼神奇。再者你回去問問,你那二廚家里或者他個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切菜是個很專注的活計,能在不經意間切斷自己小半個手指尖,說明他神思恍惚,注意力根本就沒在刀上。

換句話說,這就是概率論,比如挖煤,每百萬頓煤的死亡率那是有數的。再比如說空難發生的概率就是千萬分之一,如果你不幸是那架飛機上的乘客,你就只有認命了。

可是在這中間,有些概率極小的事件卻像袁達才自煮案一樣非常匪夷所思,是我們目前所不能理解的。

我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情說說,也許對‘尸娘子’第一案有用。」

我說︰「2009年5月31日,法航af447航班的一架空客a330客機從里約熱內盧起飛前往巴黎,6月1日凌晨在靠近巴西的大西洋海域上空失事墜毀,機上216名乘客和12名機組人員全部遇難,這你們都知道吧?」

茗雅說︰「有印象,可是空難有那麼難解釋嗎?不是都有黑匣子記錄全程飛行記錄了嗎?」

我說︰「我想說的不是解釋空難,而是空難後發生的一件事。這事兒在我的腦海里印象極深,真的印證了那句話。西方的說法叫「現實版死神來了」,中國的說法叫‘閻王叫你五更死,不會留你到天明!’

在那場空難中,有幾個乘客,因為各種原因沒上飛機,幸運的逃月兌了。

其中有對德國裔意大利夫婦,叫約翰娜-甘塔勒和庫爾特-甘塔勒,夫婦倆5月31日因晚到機場幾分鐘,未能在里約熱內盧登上失事墜入大西洋的那架法航客機,幸免于空難。

數日後兩人結束休假經德國慕尼黑返回歐洲,兩人決定駕駛一輛租來的汽車返回自己在意大利梅拉諾市的家鄉。在行駛到與意大利交界的奧地利城市庫夫施坦因時,兩人乘坐的汽車不知因為什麼原因突然失去控制,汽車疾速闖入逆向車道,與一輛卡車相撞。結果約漢娜當場死亡,她的丈夫身受重傷。

請問,如何解釋這起事件?

我的意思是,這些驚人巧合的背後究竟有沒有什麼東西?難道真的是命?」

我這番話說完,老陳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無畏,我們建立‘尸娘子’專案可不是查什麼鬼神作案。」

我吐了吐舌頭︰「師傅,我首先聲明,其實我也有點混亂。就這件事兒而言,兩種邏輯。要嘛就是有股神秘力量在主宰我們的生死,要嘛就是這夫婦倆運氣的確差,恰恰租到了那輛方向有問題的轎車,這就是概率論。

問題是相信概率論的有多少?當然說有什麼神秘力量主宰我們的生死也難以服人,包括我自己也想看看鬼長個什麼樣子,可我們在千年聖水寺內,包括我在夜郎地宮連個鬼影兒也沒看到。」

老鬼舉手說︰「那我們來個排除法,你不是想通靈嗎?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請到筆仙,我有幾個朋友喜歡玩這個。」

老陳說︰「什麼筆仙兒啊,殺人游戲、三國殺,那都是你們年輕人玩的,我可不去啊。」

我說︰「既然師傅都不去,我也不去。」

茗雅說︰「那我也不去了,老鬼你自己去玩。」

老鬼說︰「老陳、無畏、茗雅,你們都是大偵探、鐵血刑警,還怕這個啊?我鄙視你們。」

我問老陳︰「師傅,要不我們就給他這個貢獻的機會?」

茗雅心里癢癢的,在旁邊軟磨硬泡,老陳耐不住磨,同意今晚和我們一起去迷失酒吧看看。

陽洲迷失酒吧。

位于沱江邊上的陽州迷失酒吧。

迷失酒吧原來就是位于沱江邊的一個廢工廠。酒吧老板頗具匠心,對其進行了全新包裝。

為了迎合年輕人喜歡刺激驚險的心理,這老板在酒吧分設了筆仙、碟仙、走鬼三個密室,專為喜歡玩殺人游戲和筆仙、碟仙的年輕人所設,老鬼帶我們去的正是筆仙密室。

酒吧里人頭攢動,巴洛克風格的廊燈、壁燈和台燈打出數千朵五彩斑斕的碎花光影。芝華士、百齡壇、嘉士伯混和著雪茄的濃香在酒吧里彌漫,調酒師手中的酒瓶上下翻飛。酒吧中央,一位男歌手極具磁性的聲音正在演繹孫楠的成名曲《不見不散》。

酒吧大廳三個方向即東北、西北和西南方各有緊閉的一扇門。這和成都的很多酒吧設計不同,一般來說,酒吧是不會設雅間的,這幾扇門的後面是什麼?

我轉頭看了看老鬼,這家伙也是滿臉疑問。

「我只是預訂了筆仙密室,我也沒進去過。」老鬼說。

一位服務生走了過來︰「請問各位需要什麼服務?」

老鬼說︰「筆仙兒密室。」

「哦,周先生是吧,請跟我來。」

這是個超乎我想象的密室,約50平米大小。這筆仙兒密室被布置成了靈堂的模樣,牆壁四周挨邊擺上了花圈,西北角擺著架棕紅色漆面的吊鐘,看樣子也是個解放前大戶人家的東西。

兩幅黃底黑字的挽聯從天花板上垂下來,上聯寫的是「音容宛在垂千古「,下聯寫的是「碧落黃泉駕西歸」。

迎面正中間牆上的肖像框卻是空著的,仿佛在隨時等待什麼人的相片掛上去。

密室中間空地上擺了張黑漆漆的八仙桌和四張椅子,這密室隔音效果極好,一關上門,外面酒吧的音樂就听不見了,密室四角里緩緩涌出的聲音竟然是哀樂。

四顧之間,一個服務生端著托盤進來了,托盤里放了四杯水和一只普通的鉛筆。末了,服務員在八仙桌四角點燃了七支白蠟。這服務員也怪,粉白的臉沒一點血色。偏還咧嘴一笑︰「各位慢玩,有急事兒請按鈴。」

「砰」的一聲,好像大風把門吹過去一般,門關上了。哀樂四起,我雖然去過那麼些詭異的地方,心里也是有點打鼓,看了看老陳,老陳眼里神色澄明,相當的氣定神閑。

老鬼說我有神鬼之氣,讓我的手在最下面握住筆,依次是茗雅、老鬼,老陳壓軸只是把手搭在了最上面。

四人一齊閉上眼楮,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開始感覺我手中的鉛筆在移動,初始方向飄忽不定,但突然間力度陡轉,似乎是在寫個什麼字。

我感覺到茗雅手上傳遞出來的慌亂,我覺得有人睜開了眼楮。我也想,我也想看看這寫字的筆仙兒是什麼樣子。

「鐺」!

西北角那個大吊鐘發出一聲準確的報時聲音。

睜開眼楮,我看見我們面前那張白紙上赫然出現了一堆線條,雖然這線條凌亂夸張,但稍加辨認,卻仍然看得出那是一個字。

什麼字?

「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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