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漢口銘新街17號。浪客中文網
站在這座老建築面前,我感到陣陣迷茫。這就是何亮生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通過國華局長和湖北警方聯系,我們查到了何亮生的住址。老陳做出兩個安排,茗雅帶老鬼去治傷,包扎完到銘新街17號匯合。老陳帶著我立即趕赴銘新街17號,查證渙散白是否去了那個地方。
武漢漢口銘新街17號,這是緊鄰江漢路的一座老建築,據說這是解放前一個紗廠老板的公館。
從外觀上看,它依稀有著百年建築的風采,大氣恢宏的歐式風格,巨石基座,灰色水泥外牆,整個結構也保存完好。但是外觀已經殘破不堪,二樓的古典西式窗戶被拆了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無煙灶台。
這棟老公館現在被租給一個廢品回收的老板,整個一樓幾乎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廢品,我和老陳站在距離大門數米遠,鼻子里仍然鑽進陣陣刺鼻的異味。
何亮生原來就住在這里?何其真是何亮生的父親?
我和老陳四處望了望,這公館里一片寂靜,好像沒人。
「有人嗎?」
「有人嗎?」我提高了嗓門,大聲喊道。
「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回答道。
隨著回答聲,從黑乎乎的公館門洞里走出一個大爺,把我和老陳嚇了一跳。
這老人身高1米7左右,黝黑的皮膚,背有些佝僂。打扮非同尋常,頭上戴著裝飾了很多彩色珠串的草帽,上身穿著短棉大衣,敞著胸口兩顆紐扣,可以隱約看到里面紅色的內衣。下著黑紫色相間的蓬蓬裙、黑色絲襪,腳穿白式平底鞋,脖子、手腕、腳踝處都掛著五顏六色珠子穿成的塑料飾品。
老人手里拖著條繩子,繩子末端綁著一個木板,木板上放著他撿拾的廢品。
「你們找誰?」
老頭兒瞪著發渾的眼珠,看著我和老陳。
「你們找誰?」老頭問。
這老頭的奇怪裝束讓我心里感到特別訝異,這什麼人?精神病院出來放風的?異裝癖?「老同志」?
我定了定神說︰「請問何亮生是不是住這里?」
老頭轉回身,端了條矮凳,坐在那堆礦泉水瓶和爛報紙、爛紙板面前,開始整理垃圾。
「你說什麼,我听不見?」老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湊近老頭耳邊,大聲說︰「何亮生,何亮生是不是住這里?」
這老頭不知多少年沒洗過澡,渾身散發著怪味。頭發上的黑甲在發絲上凝結成了黑繩,耳廓和耳後污垢成塊。
「誰?何亮生?」
老頭搖了搖腦袋︰「沒有何亮生,有何其,有個叫何其的在這里住過,不過那都是幾十年前了。」
猛听見老頭說到何其,我心里一陣狂跳。
雖然這老頭不知道何亮生,但他知道何其曾住在這里,也就是說,何其和何亮生之間必定有著某種聯系。
老陳連忙問到︰「大爺,那何其在哪兒你知道嗎?」
老頭從地上撿起個可樂瓶,擰開蓋子,那瓶里還有小半瓶可樂。
老頭仰脖就是一大口,我剛想說「哎,別喝。」
老頭「咕咚、咕咚」幾口把剩下的可樂喝了個干淨。
「何其?何其?」
老頭皺眉摳腮苦思了一會兒,指了指頭頂上老公館的二、三樓。
「在上面,在上面!」
我抬頭一看,這老公館經歷了百年風雨,缺乏修繕。整個二樓窗口都是破爛不堪,沒有一扇完好的玻璃,三樓是一處閣樓樓頂,也是沒有窗,露著黑黝黝的一處陽台大洞,在往里根本看不清楚。
不知什麼原因,還沒有進去,我已經感覺到了那里面的幽暗和陰冷之氣。像這類的老公館,我原來看過很多。多有發現死人和地下室、暗道之類的詭事。
老陳也在下面觀察,見我看著二、三樓發呆。
老陳說︰「這上面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我說︰「是啊,可是這老頭說何其就在上面,去看看?」
老陳在四周再看了看,這老公館只有一個入口,就是老頭背後的門洞。
我尋思,既然明顯無人居住。那這老頭為什麼要說何其在上面?這怪異老兒會不會是讓我和老陳入彀?
我一把拉住老陳︰「等等,師傅,我怎麼覺得這老頭就像是何其?」
老陳笑了︰「這還用你說,我早觀察過了。他不是照片上的那個人,相信你師傅的眼力!」
老陳拍了拍我的肩膀︰「走,甭管上面有什麼,我們都得去看看。」
我掏出兜里的手機,茗雅帶著老鬼去包扎傷口,還沒有趕到這里和我們匯合。
我說︰「師傅,要不我們等著茗雅和老鬼一起上?」
老陳說︰「不能等,萬一渙散白先找到何其或者其他東西,我們就被動了。」
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接近黃昏。
手機屏幕上的天氣預警發出了警示,告知武漢今晚和明天將迎來今冬的又一撥寒潮。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異常昏黃。
風吹在臉上,刺骨般寒冷。
一陣風來,二樓上的那幾扇破木窗「啪啪啪啪」在風中發出幾聲暗響。
老頭伸手到懷里,理了理棉袍里的紅色內衣,系上一顆紐扣。然後站起身來,蹣跚著走回了老公館。
天快黑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銘新街街口和老公館門前,昏黃的路燈次第點燃。武漢的冬天和成都一樣,這一股冷風,冷得腳都感覺麻木了。
我和老陳看著穿紅衣的老頭走了回去,沒有立即跟上。但老陳早已像鷹隼一樣,死死盯住了老頭的背影。
我在想︰這麼大一座廢品收購站,怎麼會只有這老頭一個人?難道沒有其他的伙計?
剛想到這兒,這老頭身形一變,猛的轉身拐彎,折入了公館一樓往二樓的樓道拐彎處。
我一瞥之下。這老頭轉身的動作力度那兒像一個垂垂的老者?
「靠,上當了!」
老陳也被騙了?
我和老陳臉色劇變,抬腿就追。
黑暗!剛才我和老陳看見里面亮起的幾盞樓道燈,就在我們剛剛追進公館大門的時刻,齊刷刷全滅了。
我和老陳湮沒在黑暗之中,這漆黑的老公館和外面路燈燈光照耀的地方好似兩個世界。
穿紅衣的老頭就像進入了亡靈公館,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我和老陳像進入了一只猛獸的嘴里,老陳伸手模索樓道燈開關,卻遍尋不著。
沒辦法,老陳和我只得掏出手電。
手電光里,一樓堆滿了各種回收的垃圾。
我心說,這老頭佝僂身軀窩在那些廢品里任憑火眼金楮也找不出他來。
可他為什麼要假扮,而且居然連老陳也騙過了?
我心驚這人的易容之術,這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兒?告訴我們何其在樓上又會不會是陷阱?
一時間,老陳和我心里都充滿了這些疑問。要解開這些疑惑,沒有其他辦法,只有往樓上去弄個明白。
媽的,就是龍潭虎穴也得闖闖。**教導我們,排除萬難,不怕犧牲。聖水寺、夜郎地宮那麼些凶險都熬過了,還怕這鬧市區中間的一座老公館?
這公館里充斥著發霉的臭味,一樓被整個兒用作了堆放各種垃圾的場所,二樓樓梯上散放著廢報紙、鐵絲、木板。
我和老陳踏上二樓,手電光中。我們停住了。
為什麼?
因為我和老陳都看見了一樣東西。
大字報,二樓樓道兩旁貼滿了大字報。
打倒「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何其!
打倒「反動學術權威」何其!
打倒「英國間諜特務」何其!
何其?「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反動學術權威」、「英國間諜特務」?
我和老陳搖頭苦笑,那個時代泯滅人性,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事情比比皆是,要說何其是特務或者間諜,我和老陳怎麼都不信。因為我和老陳奔赴武漢以後,已經通過同行查實了何其的身份。
何其,男,浙江上虞縣人。解放前在中央警官學校任教,解放後先後在清華大學、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工作,後任武漢大學考古所學術委員,1966年9月3日自縊身亡。
但武漢市公安局的同事告訴我們,何其自殺後的一天晚上。何其的尸體卻神秘失蹤,更離奇的是他的兒子何亮生也隨之失蹤了,這也是樁文革時期的懸案。但那時人人自危,對于教授自殺,尚且沒有什麼人過問,何亮生的失蹤,更沒有人管了,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
當然,只有我們才知道何亮生後來是去了神農架,而且死在了溫泉峽谷的地底。
老陳和我的直覺分析都認為何亮生是去找他父親,按照時間順序推斷。何亮生應該早就知道了何其的死訊,或者有可能是何亮生偷走了父親的尸體,然後把他掩埋在了某個地方。
而何亮生去神農架,最大的可能是去完成他父親沒有完成的遺願,以讓他老父安眠于九泉之下。
照此推論,何其必然也和虎符有關。
這中間到底是怎麼一團亂麻?
我和老陳來到二樓樓道的盡頭頭,這間屋子好生奇怪。門鎖並沒有被破壞,是鎖上的。
更奇怪的是這門被幾根木條死死封住,上面貼著兩張發黃的封條,封條上紅色大字寫著武漢漢口革委會封。
為什麼要把這間屋子封住?這里面有什麼?和虎符有關嗎?
老陳沒有絲毫猶豫,從地上撿起根鋼條,插在那幾根木條之間,再一用力,「 嚓」,那幾根封門木條應聲而斷。
「 」的一聲巨響,老陳一腳踢在門上,把整個門鎖從木門中踢了出去,露出個大洞。
「走,進去看看!」
老陳踢開了革委會密封的屋門,抬腳就往里面闖。
就在推開屋門往里急進的時候,老陳卻慢了下來。我在後面看得清楚,老陳先是蹲了下來,然後才站起身來。
老陳說了一句話︰「無畏,不要亂走,跟著我!」
老陳說這句話我是心知肚明,本來我已經打算跟著老陳往里沖,不管里面是什麼阿鼻地獄,都得進去瞧瞧。
沒想到老陳在前面推開門就發現了異樣,按照老陳的習慣,只有發現了重大嫌疑現場,他才會這樣的謹慎。
老陳的目的是盡量不要破壞案發現場,以便根據案發現場的蛛絲馬跡進行案情還原。
我跟在老陳後面走進了武漢漢口革委會密封的這間屋子。
按時間推斷,今天是2011年1月,如果何其自殺是1966年,那麼距離現在也有45年了。
難道這里就是何其自殺的場所,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這間屋子沒人打開過?
這廢舊回收站的老板既然收購了老公館,難道就沒上來看過?他就沒有想打開這間屋子來看看的心思?
疑問!絕對的疑問!
難道就是為了等著老陳和我來開?
我在思索之間,跟著老陳走了進去,手電光四下一晃,我不由呆住了。我頓時明白老陳告誡我一定要跟在他後面,因為這地上的東西全是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