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少卿在輪船碼頭上接收了王天財,又和程雲發一起,宴請了兩個負責押送的人。這才知道,保密局安徽站的人找到他經過,竟然十分簡單。
這個王天財躲在銅陵市,改名換姓,住的地方也很隱蔽,本來是不會被發現的。但這個人錢心太重。他躲了幾個月,見沒有什麼動靜,手里又有一些錢,就開了一家小公司,做起了銅礦石的生意。
銅陵這個地方,是個礦產資源豐富的地方,幾乎就是民國政府的礦產命脈。保密局安徽站的主要精力,也放在當地的礦產行業上。安徽站下面的偵緝隊隊長是程雲發的酒肉朋友,受了程雲發的委托,就把這個事,有當無地干了起來。他們手里有照片,王天財再改名換姓也沒用,照片一對就對了出來。當下秘密逮捕,很快就派了兩個弟兄,把王天財押送到南京了。
右少卿自己掏出錢,犒賞了兩個押送的人。那兩個人酒足飯飽,又拿了錢,都眉開眼笑,當天夜里就返回安徽了。
右少卿很機警。她查的是姐姐的案子,自然不能讓她知道。她沒有把王天財送進看守所,也沒有安排在許府巷,而是藏在一家小旅館里,並派了三四個弟兄守著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向葉公瑾匯報這件事。
右少卿的想法很簡單。這個事,自然是程雲發去匯報,他是組長嘛。
但這個時候,程雲發卻忽然精明起來。他已經從「旋轉門」的小丫頭嘴里知道,「野公雞」葉公瑾在年初的軍火案里是有一腿的。他若是單獨向葉公瑾匯報,那還能得到好臉色嗎?這個時候,他的心里就生出一些狡詐的念頭來。他要右少卿和他一起去匯報,並且由右少卿主說。他想看看,你葉公瑾到底會怎麼辦。
當下屬的給長官下套,一般情況下都不敢。但要是機會來了,又沒有危險,這是人人都願意干的。天下的仕途都是這樣,頂頭的長官不倒,哪有下屬升官的機會。所以,從古到今,當長官的防範下屬,是一刻也不會放松的。
這個程雲發真的是精明過了頭,神不知,鬼不覺的,又向死路上邁了一步。葉公瑾何等精明,還會看不出他的小伎倆?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程雲發和右少卿就向葉公瑾匯報軍火案的進展,說是軍火案的重要嫌犯王天財已經抓到。這個匯報,還真的是由右少卿主說。
葉公瑾心里很惱火,表面上卻不肯露出來,只是偶爾用警覺的目光盯一眼程雲發。但面對右少卿時,卻和善地笑著說︰「好,很好。」
就在十分鐘之前,南京衛戍司令部的副總司令覃奇之給他來了一個電話,話里話外暗示的,也是這件事。覃奇之說︰「公瑾,大敵當前呀,你老兄責任重大,不可為了一些芝麻瑣事白費精力。老兄,有些事,用心是好的,只是不要用錯了地方。」
葉公瑾從覃奇之的話里听出另外一層意思,有人眼下正在操作一次軍火生意,十有**,還是一筆大生意。他心里有一個判斷,這個操手,就是張乃仁。張乃仁不可怕,可怕的是張乃仁背後的人。
王天財這件事,如果是程雲發來匯報,他比較好辦。他可以問一問,「你當前的重點工作是什麼?」程雲發若是還不明白,他就會三天兩頭去查問他的重點工作,甚至還會給他加上一些其他任務,叫他死活顧不上軍火案。
但眼前是右少卿匯報,這就有點不一樣了。右少卿的目標,是她的姐姐。他倒是很樂意看一看,這姐妹倆是如何斗法的。
葉公瑾簡單听了右少卿的匯報,不肯繼續追問。只是隨意地說︰「好,很好,右少,你繼續辦下去。如果有什麼情況,隨時告訴我。」
葉公瑾送走了程雲發和右少卿,獨自坐在辦公室里考慮這件事。這是一件麻煩事,他一時還想不出抹平這件事的辦法。但這件事會給他帶來危險,則是肯定的。
從軍火案中引發出另外一件事,也讓他十分猶豫。
他知道,左少卿查的軍火案是舊案。但很顯然,張乃仁現在做的,則一樁新案。他很猶豫的就是,他是否能借這個機會,查一下共黨的地下組織。他很想和黃楓林商量一下這件事。這次的軍火生意看來不小,那麼,共黨方面一定有個重要人物在操作此事。如果他能抓到這個重要人物,將是大功一件。
但是,葉公瑾再三考慮,仍然不敢輕舉妄動。斷了大人物的財路,他絕沒有好下場。這樣子,問題又回來了,王天財這個人怎麼處理?王天財一開口,軍火交易必然破局。軍火交易破局,一定是他的大麻煩。
葉公瑾想不出辦法,只好暫時把這件事放下。他還有一件更讓他煩惱的麻煩事。他感到,自己這些日子的麻煩事,實在是太多了。
也是經過何俊杰的再三催促,昨天夜里,葉公瑾終于與梅斯見面。地點在國際聯歡社的單間里。
何俊杰看著他們在桌邊坐定,就悄悄出去了。在這里,沒有他說話的份兒。
單間里有點悶熱,讓葉公瑾心中不安。屋角的一台電風扇無聲地轉著,給這兩個人送去一點涼風。剛進門的時候,梅斯就招呼葉公瑾月兌去外衣。他說︰「沒有外人,咱們都松快一點吧。」為他們服務的侍者,在放滿冰塊的臉盆里擰了一條毛巾,遞給葉公瑾,請他擦汗。
看到葉公瑾終于安定下來,梅斯笑著說︰「葉先生,很不容易呀,咱們終于見面了。為了見到你,我可等了有小半年呀。」
葉公瑾也只得笑著說︰「實在是抱歉,俗務纏身,沒有與梅斯先生早點見面,真的十分抱歉。梅斯先生這麼看得起我,讓我感動。」
梅斯也笑了,「我能理解。不過,說到底,咱們是友軍呀,又不是敵軍,希望葉先生不要太過擔心。我做事是很有分寸的。」
「哎呀,梅斯先生這就言重了。我早就想與梅斯先生交換交換意見,也很想听听梅斯先生對當下時局的評價。」
「好,好,」梅斯很高興,「葉先生有這個想法,說明我們今後一定能很好地合作。葉先生,我可真的盼著和你合作呢。」
「那麼,請梅斯先生指教,咱們今後如何合作呀?」
「請葉先生不必太著急。今後合作的機會很多。請相信我一句話,我們,不僅是我,也包括我後面的美國政府,都會全力地支持你。」
葉公瑾听出這句話的含義,心里也很高興,看來拉住美國人這條線,是做對了。
「但是,眼下有一件小事,」梅斯輕描淡寫地說︰「我們需要葉先生配合一下。」
葉公瑾點點頭,「你請說。」
「說實話,真的不是什麼大事,很小的一件事。是關于侯連海的事。」
葉公瑾這下可警覺起來。涉及侯連海,就一定不會是小事。「請說。」
梅斯淡淡地笑著,「說一句實話,貴國政府在逮捕人這方面,有時確實有點草率。我們是個民主國家,是講人權的。講民主講人權,就不能隨便逮捕人。美國政府對這種不民主不講人權的事,非常在意,侯連海就是這件事的一個例子。」
葉公瑾謹慎地听著,判斷著他的意圖。
梅斯繼續說︰「美國政府從民主和人權的角度出發,建議貴國政府釋放侯連海。最近,貴國政府原則上采納了我們的意見,正在考慮釋放侯連海。」
葉公瑾心里有一點輕松。放不放侯連海,與他無關。上面要放,他還能不讓放嗎?他覺得這個梅斯有點小題大作,為了這點事,還用三番五次地要與他見面嗎?
梅斯微微地笑著,似乎已看透了他的心思。輕聲說︰「貴國政府在釋放他之前,會要求保密局,具體地說,也就是你的處,出一份監管報告,並提出處理意見。」
葉公瑾這下子才緊張起來。問題的要害原來在這里。他想了想,勉強找出一條推月兌的理由,「梅斯先生,我並不負責這些具體的事務性工作。」
「我知道。」梅斯立刻說︰「你的下屬會給你報送這份監管報告。葉先生,我對你的要求不多,你只需在報告上批示同意並簽名,然後上報給毛人鳳先生,就可以了。」梅斯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葉公瑾警覺起來,此事更像一個陷阱。他很清楚,上面如果真的要這麼一份報告,就應該是左少卿撰寫並向他呈報。听梅斯的意思,似乎他已經知道左少卿會怎麼寫這個報告。難道他早與左少卿串通好了嗎?媽的,這個左少卿究竟是個什麼人!她早就與美國人掛上鉤了?是美國人這條線上的?最後一個疑問是,她是美國人安插在我身邊的嗎?葉公瑾此時,真的是疑慮重重。
其實,葉公瑾並不清楚,梅斯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與左少卿見面,並向她提出這個要求。但梅斯心里卻有很大的把握,左少卿一定會按照他的意思起草這個報告。梅斯的做法,是先難後易,先打通葉公瑾這一關,再打通左少卿那一關。總之,他需要民國政府盡快釋放侯連海。他明白,此事關系重大。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葉公瑾一直被這件麻煩事煩擾。他明白,梅斯要求左少卿起草這樣一份報告並不難。放不放侯連海,與左少卿沒有關系。放了侯連海,她還少了一份負擔。其實,放不放侯連海,對他自己來說也沒什麼關系。
但這件事真的讓他十分糾結。這個問題的要害是,如果毛局長並不想釋放侯連海,還希望葉公瑾為他擋事,而他偏偏簽署「同意」。那麼,從今往後,他在毛局長面前,就沒有好果子吃了,他的下場極有可能是「丙地禁閉」!這才是最要命的。如果他簽署的意見是「不同意」,則必定得罪美國人,那也是一場大災難。
葉公瑾憂心忡忡,左右為難,正在為此事煩惱。他眼下還真想不出好辦法來。好在民國政府的辦事效率比較低下,至少幾天之內還不會讓他簽署這個報告。他或許還有時間考慮,如何應付這件事。
現在,回頭再說右少卿。
右少卿和程雲發向葉公瑾匯報後,就直接回到小旅館里。他們想盡快撬開王天財的嘴。右少卿最想弄明白的是,她的姐姐為什麼草草結束了軍火案。
不料,這個王天財卻是一個和常福一樣的死硬家伙,就是不肯開口。讓右少卿怒火萬丈,恨不得一槍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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