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瑾放下電話。黃楓林告訴他,左少卿劫持了傅懷真。這個情況讓他極其困惑,心里一下子冒出了一大堆疑問。難道共黨地下組織真的不知道公文是假的?難道六人名單中真的沒有「槐樹」?難道左少卿和「槐樹」之間真的沒有關系?
他無論怎麼考慮,都覺得左少卿不應該劫持傅懷真。但是,如果左少卿真的劫持了呢?共黨如果在最後一刻,采取這麼讓人意外的方式劫持傅懷真,那就太可怕了。可怕的不是傅懷真被劫持,可怕的是共黨如此狡猾。
他不能袖手旁觀,否則在局長面前他無法交待。
葉公瑾叫來程雲發和趙明貴。這兩個人一听說左少卿劫持了傅懷真,都大為意外,連續問︰「是真的嗎?消息可靠嗎?」
葉公瑾搖搖頭,「我不確定。但應該采取必要的措施。你們兩個人分頭去找,把左少卿找回來。」
程雲發回到組里,立刻安排人,分頭去找。他自己也要了一輛車,帶著幾個人去找。但他剛出洪公祠北大門,就看見右少卿乘車回來。兩個人在路邊停了車。
右少卿空手而回,她顯然沒有追上那輛卡車。
她下了車,走到程雲發車旁問︰「老程,你干什麼去?」
程雲發沒好氣地說︰「處長說了,左少劫走了傅懷真,讓我們出去找。」
右少卿愣了一下,但把整個情況想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來,「老程你犯傻呀,我姐就算是個共黨,她也不會去劫傅懷真。你也別去找了,跟我走吧。咱們去國防部等,一定會把她等回來。」
程雲發還不放心,「右少,這可是處長說的。你那麼有把握?」
右少卿撇著嘴說︰「老程,你動腦子想一想呀。我們已經猜到那個公文是假的,我姐還能猜不到?那個姓傅的也只知道一個假公文。我姐會綁架他?不可能。」
程雲發想了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就說︰「那走,咱們去國防部等她。」
兩個人分別上了車,掉轉車頭直接去了國防部。但國防部里並沒有左少卿的蹤影,卻看見柳秋月站在國防部大樓的前面,焦慮地張望著。
她看見保密局的車開進來,慌忙跑過來,向車里看,問︰「程組長,知道我們少主在哪兒嗎?」
程雲發還是沒有好氣,說︰「我***怎麼知道。」
右少卿走過來,「秋月,你怎麼在這里?」
柳秋月回頭說︰「我們少主讓我在這里等她回來,她怎麼還不回來呀?」
右少卿冷笑著說︰「你的傅懷真在路上遇到共黨,差點被人劫走。」
「啊!」柳秋月嚇慌了神,「他……他沒事吧?」
「沒事,你們組長救了她,送他去機場了。老程,你別急,從機場回到這里,還得一會兒呢,我們等著吧。」
這一等,就整整等了四十分鐘,最後連右少卿也有點沉不住氣了。但終于,他們看見左少卿的汽車開進國防部大門。後面還跟著兩輛憲兵隊的車。
柳秋月已經看見車里的傅懷真,一聲尖叫向汽車跑過去。她拉開車門就要往車里鑽。
坐在車門口的弟兄急忙說︰「柳姐姐,你等一等,讓我先下車。」
他剛下了車,柳秋月已經迫不及待地鑽進車里,撲進傅懷真的懷里。兩個人摟在一起,竟嚎啕大哭起來。
「哥呀,你怎麼才回來呀,我都急死了。」柳秋月邊哭邊說。
「月兒,月兒,我差點沒命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左少卿很不願意看見這個場面,急忙下了車。右少卿卻指著車上的兩個人咯咯地大笑起來。她在笑里還有一點得意,姐姐果然回到國防部。
確切地說,不是右少卿比葉公瑾聰明,實在是他們想的不一樣。葉公瑾想的是,他對「槐樹」的判斷再次落空。右少卿想的則是,姐姐那麼聰明,絕不會做綁架傅懷真這樣的事。
傍晚,保密局的食堂里,軍官們來來往往,說笑著吃飯。二處軍官的這張桌子上卻有些沉悶。葉公瑾不開口,誰也不敢先說話。他們也看出來了,葉公瑾的心情不太好。
葉公瑾終于開了口,「左少,秋月呢,怎麼沒見到她?」
左少卿抬頭看著他,說︰「懷真今天受到了驚嚇,我讓秋月留在國防部陪他。」
葉公瑾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左少,怎麼回事,秋月跟小傅好起來了?」
左少卿平靜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本來懷真一直跟我磨嘰,天天送花什麼的。怎麼就一轉臉,這兩個人就好上了,讓我挺沒面子的。」
何俊杰 地笑起來,想打破飯桌上的沉悶,「左少,你怎麼叫秋月戧了行,這算怎麼回事呀,你應該把傅懷真要回來嘛。」
「這事,」左少卿笑了笑,「勉強不得,隨他去吧。」
葉公瑾繼續問︰「下午,你怎麼想起來去機場了?」
「本來沒想去。是秋月來了一個電話,說感覺不好,還說國防部里有些人讓她懷疑。我擔心傅懷真在路上出事,就去了。」
「為什麼要叫上右少呢?」葉公瑾淡淡地繼續問。
「您在會上說,這個任務一組和二組都要負責。我原本是去找老程的。老程不在,找到了我妹,就叫上她了。」
「你認為,共黨還會采取行動?」
左少卿抬頭看著葉公瑾。她知道,葉公瑾問到關鍵了。這個問題很微妙,非常微妙。這個問話的真實含意是,共黨地下組織是否知道公文是假的。這個問題的再下一層是,「槐樹」是否在六人之中。
「怎麼了,左少?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葉公瑾輕聲問。
左少卿眼楮里閃出銳光,直盯著葉公瑾,「處長,如果我做一件事,連續兩次失敗,我就是什麼結果都不問,也要再干一次!否則的話,顏面掃地。我就是這麼想的。設身處地地想,我認為他們還會再干一次。」
葉公瑾臉上露出笑容。這不是贊許,但又確實是一種贊許。左少卿極其巧妙地避開了他問話中的陷阱。即使她真的是共黨,他也會對她伸出大拇指。一個疑問再次浮上心頭,這個左少卿真的是共黨嗎?怎麼一點破綻也抓不著呢?
飯桌旁的人都看出左少卿在與葉公瑾斗智。但他們誰都猜不出他們的真實想法,只是跟著葉公瑾的笑容,也一起露出笑容。
到了這天的夜里,葉公瑾的疑問再次被提出來。
聚集在葉公瑾秘密住所里的人已經不是三個人,現在是四個人,增加了趙明貴。
錢玉紅為他們煮好了咖啡,用托盤送到他們的面前。笑著說︰「我就說嘛,趙組長是咱們處里的智囊,經驗豐富,腦子又聰明。我就一直奇怪,公瑾怎麼不叫上趙組長呢?現在我明白了,是時候未到。時候到了,公瑾一定會叫上趙組長。來,喝一口我煮的咖啡。不敢說多好,但肯定比外面咖啡館里的好。我再給你們拿一點小點心來,你們邊吃邊聊。」
葉公瑾面帶微笑,輕聲說︰「明貴,你對左少怎麼看?」
這個問題讓趙明貴十分為難,不知該說到什麼程度。他想了想說︰「左少在咱們這一行里,是一個高手,不是常人可比的。」
葉公瑾忍不住笑了起來,「明貴,我明白你的意思。這麼跟你說吧,我和楓林兄對這個左少卿也思考了很久。她確實是一個高手,到了二處以後,連續破獲大案,也抓了不少共黨。所以,我和楓林都認為,她的任務一定不是尋常任務,一定是一項十分重大的任務。對嗎?」
趙明貴听到這里,心里也十分贊同,連連點頭。
「明貴,你是否認為,左少卿的任務可能和槐樹有關?」
這一句話讓趙明貴大吃一驚,也頓時開朗起來。這個說法就解釋了許多他心中的疑問。他輕聲說︰「我感覺,也只有這麼一種解釋了。處長,我思考了很長時間,一直很矛盾。左少的所作所為,解釋不了她可能是共黨的身份。所以,因為解釋不了,我寧可相信她不是共黨。」
葉公瑾十分贊賞地點點頭,「明貴說的是實話。看來,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呀。」
黃楓林也笑了,「葉處長,我們已經在這件事上取得了一致。」
葉公瑾敲著桌子說︰「好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應該怎麼辦?」
趙明貴和黃楓林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敢說話。
葉公瑾繼續說︰「下午,局長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他只問了我一句話,誰是槐樹?現在我要問你們的,也是這句話,誰是槐樹?」
黃楓林輕聲說︰「葉處長,我還是認為,槐樹就在那六人之中。你同意嗎?」
葉公瑾一點頭,「我同意。我有一個想法,需要你們兩個共同配合,希望能找出這個槐樹。」
趙明貴和黃楓林都注意地看著葉公瑾。
葉公瑾笑著說︰「正如剛才楓林兄說,密切監視這六個人。楓林兄負責國防部內的監視。明貴負責國防部外的監視。注意,是秘密監視,不要再被他們察覺。另外,爭取在他們家里和辦公室里裝上******,這樣,我們就能掌握他們的一切。」
黃楓林想了一下,說︰「葉處長,我們會努力。不過,六個人,還是多了一點,工作量很大。在這六個人中,你有比較傾向的重點人物嗎?」
葉公瑾注視著他,心里權衡了好一會兒,終于說︰「有,但你們一定要保密。我比較傾向于兩個人,一個是郭重木,一個是于志道。」
黃楓林注意地看著他,「你有什麼理由嗎?」
葉公瑾輕聲說︰「當然有。先看郭重木,他是作戰廳廳長,職責所在,他接觸的都是**近年來的作戰方案。」他轉向趙明貴,「情報處提供了一批近年可能已經泄密的情報,你注意看了嗎?其中,**在大別山的調度計劃一案,有比較明顯的跡象。**這邊剛剛開始實施,共軍已搶先采取了行動,並且繞開**的堵截方向。從時間上推算,這個計劃極有可能還沒有報委員長批準,共軍就已經掌握了。這個絕密計劃的制定人,正是郭重木。」
黃楓林張大了嘴,「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趙明貴說︰「處長的細致,是我們比不了的,我很慚愧。」
黃楓林又問︰「那麼于志道呢?」
葉公瑾笑著向兩個人點點頭,「我最近剛剛得到消息,王天財是于志道下令刺殺的。王天財被人刺殺這件事,你們兩個都知道,當時懷疑的是左少卿。左少卿確實告訴我,她受人委托,要除掉王天財。但王天財確實不是她殺的。假設一下,如果這個于志道是槐樹,又幫助共黨購買軍火,他必殺王天財,是不是這個道理?」
趙明貴不住地點頭,「處長分析的對。這兩個人是重點,我們會認真對待。」
錢玉紅端著咖啡壺從廚房里進來,笑著說︰「你們嘗了我的咖啡怎麼樣?好的話,再來一杯吧。」
葉公瑾說︰「確實不錯,確實不錯,我們剛剛嘗出味道來。」
國防部作戰廳廳長郭重木,就要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