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卿感覺眼前的這些草藥已經足夠了。/top/小說排行榜她找到一塊比較平坦的石頭,先用匕首將這些草藥切碎,然後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把這些草藥混在一起砸爛。十幾分鐘後,石頭上已經有了一大團墨綠色的藥糊。
這時,左少卿開始把她的目光轉向臥在地上,正恐懼地叫著的野雉雞。她一手撿起那根長長的枝條,另一只手抓住拴在雞腳上的藤條。她開始用枝條轟趕野雉雞。野雉雞咯咯地叫著,四處亂飛著,奔跑著。但它的腳被藤條拴著,它飛不出枝條轟趕的範圍。
十分鐘後,野雉雞再也跑不動了。它臥在地上,張嘴喘息著,翅膀也垂了下來。任憑左少卿怎麼轟趕,它也不動了。
左少卿拉著藤條,把它拉到自己面前。她抓住它的翅膀。她感覺野雉雞的身體熱得發燙,這正是她要的結果。南甲老師告訴過她,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現在,她看著野雉雞那雙驚恐的眼楮,似乎在向她哀求。但她還是咬了咬牙,開始狠下心來,用匕首剝它的皮。野雉雞慘叫著,掙扎著。但左少卿還是剝下一大塊帶著毛的雞皮。
她開始把墨綠色的藥糊抹在雞皮內側,抹了厚厚的一層,然後迅速地把它包在右腳的腳腕上。她拿出一件襯衣,用匕首把它割成布條,緊緊地包在外面。此時,她感覺到腳腕上有了一股熱乎乎的感覺。
最後一件事,她升起一堆火,把那只倒霉的野雉雞扔進火里,直至燒成一團黑焦。她像個野人一樣,近于瘋狂地撕扯著那黑乎乎的雞肉,一塊一塊地塞進嘴里。雞肉沒有味道,又極其堅韌。她咯吱咯吱地嚼著,實在嚼不爛就直接吞下去。
她終于把那只雞全部吃了下去。她吃得太猛,後來當她回憶起這件事時,怎麼也想不起自己是否吐出過骨頭。
太陽照在她的身上,她有了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山里的風也柔和地吹拂著她,讓她感覺愜意和舒服。她已經吃飽了,現在什麼也不想管了。她在身上裹了一件衣服,一頭倒在草地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太陽過午的時候,她終于醒了過來。她靜靜地躺著,望著藍色的天空。她感到自己終于恢復過來了。她看了看表,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她差不多睡了五個小時。她感覺到舒適和安詳。
她抬起那只被包成一個大粽子的腳,注意地看著。她轉了一下腳髁。她有些驚訝,似乎沒有疼痛的感覺。她又轉了一下,仍然沒有疼痛的感覺。她小心地站了起來,在原地走了幾步。她驚訝地發現,腳髁已經不疼了,她幾乎可以正常地行走了。
她快樂地看著周圍,非常希望有人能分享她此時的快樂。但周圍並沒有人。
她決定立刻出發。為慎重起見,她砍了一根粗粗的木棍拄著,以防再次扭傷。
她繼續向西走。現在向西走其實就是下山。她順著山溝一步一步向下走。右腳除了稍稍有一點異常的感覺外,基本上已經不疼了。
走到山溝底下時,一條小溪緩緩地流著。現在她最需要的就是水了。
她蹲在溪邊,用手捧著喝了幾口水。她向溪水里看著,隱約看見自己的模樣。老天,就是妖魔鬼怪也不過如此吧。她滿頭的亂發,一張烏黑骯髒的臉。嘴巴和牙齒也是黑的。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更是骯髒不堪。她想起來,她已經有三四天沒有洗澡了。她的身上一定也骯髒不堪。
她謹慎地向周圍看了看。很難想像在這個荒野的密林里會有人。
她把手槍和匕首放在溪邊伸手可及的石頭上,作為防備。然後就開始月兌衣服。媽的,她的褲子居然月兌不下來。她的包成大粽子一樣的腳,足有籃球那麼大。考慮了幾秒鐘後,她把腳上的那個大粽子也解開了。她驚訝地發現,腳上的紅腫已經完全消退了。她終于月兌光了身上的衣服。
溪水太淺,她只能坐在溪水里,開始擦洗自己的身體。水很涼,但給她的感覺很舒服。她把自己的上上下下都洗到了,連頭發也洗了。她暢快地躺在淺淺的溪水里,望著藍天白雲。她差一點就睡著了。
她就那樣躺在淺淺的溪水里。她的胸脯傲然地挺立著,少年的呼吸曾經吹拂過這里。少年已經死了,被人一槍打死。她覺得,如果讓少年觸踫一下這里,滿足一下他年青的願望,她心里會更好過一些。但現在,他們父子兩個人都因為她而死。她為他們感到難過。她再也沒有辦法向他們表達謝意了。
她望著溪水兩邊的山巒有一陣發呆,心里似乎有一點奇怪的感覺。她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這條小溪可能就是界河。過了小溪,她就進入另外一個國家了。
她猛地坐起來,然後幾步跨到岸上,從背包里找出地圖。她就那樣**著坐在溪邊的石頭上,仿佛一條剛剛出水的美人魚,專注地看著面前的地圖。她終于確認,這條小溪就是界河。她向小溪對面的山巒張開雙臂,她真想大聲呼喊,我逃出來了!
她給自己換上干淨的衣服,換了襪子,坐在溪邊,讓太陽暖暖地照耀著自己。
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把換下來的髒衣服埋進沙石里,插好手槍和匕首,背起背包,然後跨過小溪。
她站在溪邊回頭望著,望著她幾乎呆了半年,也幾乎丟失了性命的那個國家,她想,我大概不會再回來了。她在心里說︰「再見,越南。」
左少卿至此轉回身,向身後的山上攀去。她對自己說︰「我要回國,我一定要回去!我要和你們見個高低!不管你是誰!」
但左少卿此時絕不會想到,後面等著她的,還有無數危及生命的凶險等著她。
左少卿後面的故事,容在下慢慢敘述吧。
老話說,花開兩朵,各表一支。接下來要說的,自然就是杜自遠了。
左少卿剛剛逃過一劫的這個時候,杜自遠正在北京,也處于心驚肉跳之中。
北京的四月,比不得南亞的溫暖和翠綠,正是春寒料峭草木枯黃的時候。杜自遠開著一輛美式舊吉普,行駛在一條崎嶇不平塵土飛揚的土路上。
這條土路是新開闢的,路面上只撒了一層碎石子。但此時,已經被日夜不停的載重卡車以及川流不息的驢車馬車碾軋得破碎不堪,高低不平。每有車輛駛過,都會揚起漫天的塵土。土路的兩側則是一片巨大的建築工地。
這個地方位于北京的西北,距離著名的頤和園並不太遠。這里原是皇家獰獵的地方,因此被稱為西苑。
北平和平解放後,進城的軍隊捷足先登,先佔據了市內大多數國民黨舊政府機關,作為自己的駐地。後進入北平的中央政府各部門,以及新組建的北平市政府各部門,則佔據了剩下的舊機關駐地。等**中央的直屬機構進入北平後,在城里已經找不到合適的辦公地點了。于是新成立的北平市人民政府就在西苑這個地方劃了一大片荒地,作為中央直屬機關建立辦公用房的地方。
杜自遠行駛的這條土路,就是今天的中直路,那一帶仍被稱為「西苑」。今天的中直路寬闊平坦,是當時坑窪不平的土路完全不可相比的。那個時候,土路兩側的荒地已變成龐大的建築工地,布滿了正在蓋房子的腳手架和起重機,以及縱橫交錯的壕溝,運載磚瓦砂石的卡車在這些工地里往來穿梭。無數建築工人和民工在工地里忙碌著。
在這片工地里,還間雜著許多寬大的蘆席棚子。它們可不是工人們的宿舍,而是中直機關各單位當時的辦公場所。這從蘆席棚子外面圍著的鐵絲網以及門口的哨兵就可以看出來。
杜自遠所在的**中央調查部就在這樣的蘆席棚子里辦公。
大約半個小時前,他在一間從蘆席棚子里隔出來的小辦公室里,接到一個讓他此時心驚肉跳的電話。
他那時剛剛開完一個小會,回到辦公室里坐下,桌上的電話就響了。他用的電話還是那種手搖的需總機接轉的電話。他拿起電話問︰「請問,是哪位?」
電話里沉默了一下,才有人說︰「我是楊克勤,你是誰?」
杜自遠立刻就想起來了,楊克勤現在是浙江省省委書記。可是,他當年卻是華北局情報部的主要領導人之一。一九四八年七月,這位華北局情報部的重要領導人親赴南京,就是為了從杜自遠手里拿到侯連海與王振清的談話錄音,並在那次見面中嚴厲斥責了杜自遠。但楊克勤現在親自給他打電話,還是讓他大為驚訝。
杜自遠輕聲說︰「楊書記,我是杜自遠。」
楊克勤在電話里說︰「我找的就是你。一九四九年年初,你曾經專門派人給我送過一個報告,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杜自遠頓時張大了嘴,迅速並且警覺地向他這間窄小昏暗的辦公室里掃了一眼,似乎擔心有人听到他的電話。他當然記得那個報告,盡管那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
他突然有一種預感,似乎正有什麼大事悄然發生,並且和他有直接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