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潘其武就忍不住想起葉公瑾在那天夜里所做的安排……他要求潘其武親自掌握趙明貴,並且盡快和右少卿那個組建立聯系。也許,葉公瑾早已猜到這次中南半島之行,他潘其武可能不會成功。所以,他葉公瑾是留了後手的。
潘其武想到這里,不由搖頭嘆息。如果這次任務完成得不好,他今後在葉公瑾面前就再也硬不起來了。
也就在潘其武為下一步的行動能否成功而憂心忡忡的時候,一個弟兄敲開了門,在姜山岩耳邊低語幾句。
姜山岩立刻回到潘其武身邊,小聲說︰「長官,有客人來訪。」
潘其武有些驚訝,誰會知道他住在這里呢?他問︰「是誰?」
姜山岩小聲說︰「是梅斯先生。」
潘其武不由皺起了眉。無論過去的軍統,後來的保密局,還是現在的情報局,和美國人的關系都是十分敏感的。葉公瑾就是因為和這個梅斯有過一次談話,還被人錄了音,就幾乎被毛局長殺掉。這個梅斯簡直就是一個喪門星!
但是,梅斯居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金邊,肯定是有原因的。潘其武考慮的是,梅斯是否對他有幫助。他輕聲說︰「請他進來。」說著,他自己也站了起來。
梅斯微笑地走進來,直接走到潘其武的面前,用力和他握了握手,也不寒暄,直截了當地說︰「潘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潘其武盯著他的眼楮看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向臥室伸出手,「請,梅斯先生。」
到了臥室里,梅斯很迅速地關好門,又走到窗前拉攏窗簾。他把兩只沙發間的小茶幾向後一推,把一只沙發拉到另一只沙發旁邊,就直接坐了下去。
他抬頭看著潘其武,伸手向另一只沙發示意,「潘先生,你也請坐。」
潘其武看明白了,梅斯這是要和他密談。他在沙發上坐下來,說︰「梅斯先生,請說,我洗耳恭听。」
梅斯輕聲說︰「潘先生為了左少卿,從台北到了金邊。你知道不知道,**方面為了這個左少卿,也從北京派了人來。」
潘其武點點頭,「這個事,我也听說了。」
梅斯卻步步緊逼,「潘先生,你知道來的人是誰嗎?」
潘其武有些猶豫。他確實知道**有人到金邊來。今天姜山岩差點失手,就是**干的。但他確實不知道來的是誰。
梅斯輕聲說︰「是**調查部二局副局長。」
潘其武頓時明白這個人是誰了,瞪起眼楮問︰「杜?」
梅斯一點頭,「是他。」
這下子,潘其武也疑惑起來。他這次到金邊來,是葉公瑾派他來的。但葉公瑾為什麼要派他這個副局長親自來,他並不清楚。他只能猜想,後面一定有極其特殊的事,只是葉公瑾沒有對他說實話而已。這麼一想,他就覺得眼下是一個最好的機會。他要問一問,為什麼?
他微笑地看著梅斯,「梅斯先生,可否費心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這麼重視這個左少卿?」
梅斯默默地看著潘其武。他也猜出來,葉公瑾沒有對他說實話。這件事雖然敏感,但告訴他實情,對他今晚的目的有利。
他向潘其武伸出頭,把聲音放到最低,「潘先生,我說一句話,你就明白了。」
潘其武也把頭伸過去,︰「梅斯先生,你請說。」
梅斯說︰「最近幾個月里,中蘇之間一直在秘密談判。談判的主要內容,是關于蘇聯方面幫助**方面掌握制造原子武器的技術!」
潘其武腦子里轟的一聲巨響,極其震驚地瞪著梅斯。緊接著,他的腦海里的各種各樣的情報就開始旋轉、運行、互相印證,互相參照。他和葉公瑾一樣,掌握著中蘇之間,美蘇之間、美台之間,大量的情報。有些情報他一眼就能看明白,但有些情報卻需要一個關鍵的線索來揭示。左少卿這件事,就需要一個有關原子武器的情報來揭示。他此時也明白,阮其波不是被**所殺,而是美國人所殺。而最大的可能,這個左少卿不僅看見了這場刺殺,甚至有可能拍下了照片。
老天!潘其武心里不由一聲驚叫。如果被**拿到了照片,美國人丟不丟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肯定會獲得制造原子武器的技術。這是他不敢預想的。
潘其武沉默了很長時間,讓這些情報或者情況在腦海里停止旋轉,或者說完成旋轉。他輕聲說︰「梅斯先生,我們在左少卿的背包里沒有找到膠卷,或者任何類似的東西。你怎麼解釋?」
梅斯搖搖頭,「那並不重要。只要她死在這里,一切都沒有問題。」
潘其武的眼楮轉著,輕聲說︰「這件事,我們已經安排好了。」他的腦海又開始旋轉。顯然,除掉左少卿肯定是梅斯到這里來的原因之一。那麼,另一個原因呢?「梅斯先生,你還有什麼事?」
梅斯意味深長地說︰「我想要那個杜。」他停了一下,又說︰「難道你不想要嗎?」
潘其武立刻想到,今晚姜山岩向他匯報工作時,他所憂慮到事。姜山岩雖然很有把握,但在潘其武的心里,卻並沒有這麼大的把握。如果真的沒有除掉左少卿,他今後在葉公瑾面前,就再也硬不起來了。他當時就是這麼想的。現在,如果他手里有一個杜自遠呢?那麼,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潘其武微笑看著梅斯,「請梅斯先生放心,這件事,我會認真考慮。」
有關梅斯與潘其武秘密會面這件事,是大約凌晨五點鐘的時候,傳到杜自遠的耳朵里的。這時,他並沒有睡著。只是合著眼楮,在憂慮中思考心里的問題。
中午時,遲洪向他報告,龍錦雲連人帶車,都被姜山岩劫走了。他努力地克制著自己,才沒有拍桌子。下面的同志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們心里的壓力同樣很大。一個副局長親臨到這個地方來指導工作,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輕聲對秦東海和遲洪說︰「我會考慮這個問題。到時候,按我的要求辦。」
但直到這個時候,他仍然沒有想出辦法。所有的辦法都是有缺陷的,甚至會造成新的損失。他一直在為下一步怎麼辦而輾轉反側。
他猛地一睜眼,在黑暗中看見阿竹伸著他細細的脖子,正俯身專注地看著他。
他輕聲說︰「阿竹,有事嗎?」
阿竹也輕聲說︰「剛才遲叔的同志送來消息,說有一個叫梅斯的人,夜里十點五十分時,去了金邊大飯店,和潘其武見面。就這些。」
杜自遠猛地坐起來,把這件事又問了一遍。這一次,阿竹更慢地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並且還驚訝地看著他。
杜自遠讓雙腿垂到床邊,一動不動地考慮了五分鐘。他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這個梅斯給他幫了一個大忙,他真應該謝謝他。
他微笑著,拍了拍阿竹那張年青的臉,「阿竹,你通知你的秦哥和你的遲叔,七點鐘之前,到我這里來。」
阿竹受到感染,也露出笑容,「好的,我這就去通知。」他又說︰「杜叔,好久沒看見你這麼高興了。」
杜自遠想了一下,點點頭,「是呀,也不能太高興。高興過了頭,就會有意外發生。阿竹,你快去。」
這天上午的八點鐘,杜自遠和秦東海步行去了中國外交部駐金邊的辦事處。好在距離並不算太遠,步行只需要半個小時。
杜自遠這次去辦事處,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設法通過外交途徑營救左少卿。在最近的幾天里,辦事處的同志一直和柬埔寨外交部保持密切聯系,商討這件事。
這幾天里,柬埔寨警方也問訊過左少卿。但左少卿除了表示自己是從台灣來外,面對柬埔寨警方出示的兩支手槍和一把匕首,也只說是為了任務所需。其他的,就一句話也不說了。
柬埔寨警方已經確認,追殺這個女人的,正是來自台灣的特工人員。如果把這個女人交給台灣方面的人,則她的生命就會直接受到威脅。這與柬方的想法不符。
但把這個女人交給中國大陸方面,似乎也不妥。畢竟這個女人承認自己來自台灣。而台灣的背後又有美國人的影子。
西哈努克親王在國際事務中秉持中立立場,但他又確實對中國大陸有非常好的好感。那麼,這件事處理起來就非常微妙了。
杜自遠坐在辦事處里,負責處理此事的兩位同志向他仔細分析這件事的方方面面。他們的結論是,這件事還是很有希望的,但不能著急。
但杜自遠偏偏對此非常著急。他只是沒有在臉上露出來而已。
杜自遠進入中國外交部駐金邊辦事處這個情況,立刻被監視他的特務緊急報告給潘其武。潘其武和梅斯互相對視一眼就明白,這似乎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這樣,潘其武和梅斯,還有姜山岩都坐在金邊大飯店里,仔細地研究地圖,尤其是從辦事處到小旅店的幾條路,更是仔細察看。同時,潘其武下令加派人手,在**大陸辦事處的外面嚴密監視。
杜自遠卻在辦事處里整整呆了一天。梅斯和潘其武一直很疑惑,他有什麼事要在辦事處里呆一整天呢?。